我站在宴会厅的水晶吊灯下,手指反复绞着侍应生制服的蕾丝边。第五桌客人要的香槟塔在托盘上微微摇晃,领班周姐说过这种高脚杯一只抵我三个月工资。
"舒雅,十二号包厢再加一壶雨前龙井。"耳麦里传来沙沙的电流声,我转头时撞到端着法式焗蜗牛的小林,银质餐盖当啷落地。李管家凌厉的眼风扫过来,我慌忙蹲下收拾,后颈突然掠过凉丝丝的触感。
金丝楠木屏风后转出个人影,考究的意大利皮鞋停在我沾着油渍的膝盖前。抬头那刻,吊灯的光斑在他眉骨碎成星星,墨色西装里露出的衬衫领口雪一样白。他弯腰时古龙水气息混着檀香压下来,我才发现手里捡着的蓝宝石袖扣正勾着我制服口袋的线头。
"这是培育宝石。"他的声音像后厨新磨的咖啡豆在瓷臼里滚动,"想要的话,城东有家店能把玻璃染成这个颜色。"
我数着他睫毛投在眼下的阴影,等五秒钟后才听懂这句嘲讽,脸涨得通红。他忽然用食指抵住我正要解释的嘴唇,虎口处有道新鲜结痂的咬痕,"张经理挑人的眼光倒是越发精彩了。"这句话是对李管家说的,眼睛却盯着我制服胸牌上的名字。
宴会厅的钢琴换了首肖邦的夜曲,我端着凉透的茶盏推开包厢门时,他正对着平板电脑蹙眉,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明代圈椅上。十几种茶叶罐散在红木茶台,我想起培训时看过的步骤,生疏地烫杯温壶。
"水温高了七度。"他突然出声,我手一抖,沸水泼在虎口。他的拇指按上来揉了两下,袖口翻出圈靛青纹身,像是被火焰缠绕的罗马数字。我想起传闻中李家三年前空难的私人飞机,驾驶舱黑匣子里最后的记录,就是副机长腕间浮动的同样刺青。
"李...李总。"我低头看他没入我掌纹的指节,"培训手册说龙井要配75度的泉水。"
他的指尖在我掌心画了个圈,"城南活水井今早测量的水温是11.2度,烧到82度刚好。"忽然把我的手翻过来,新换的创可贴下渗出粉红血珠,"刚才的茶渍里有单宁酸。"
我数到第十三下才想起要抽回手,他已经把镶钻的百达翡丽浸在茶海里清洗。水雾漫上来时,我看见他镜片上凝着的水珠一颗颗坠下来,像那晚我在员工通道撞见他时,顺着消防应急灯滴落的雨水。当时他握着碎了一半的威士忌杯,血珠混着酒液在领带洇出暗纹,听说那天是前李夫人跳海二十周年忌日。
"张舒雅。"他突然用茶夹敲击汝窑杯沿,叮的一声惊走窗外白鹇,"明天起每天午休到顶楼找我。"推过来的白绢上是用普洱茶写的字,晕开的墨迹像他手腕静脉的颜色,"教你认水温。"
我数着心跳把染上茶香的手绢叠成方块,余光瞥见落地窗映出我们的影子。他支着下颌的左手小指缺了半截,和上个月来查账的财务总监右手无名指缺失的位置一模一样。后厨传来的焦糖布丁香渐渐盖过檀香,我想起妈妈临终前说的,傻子尝不出谎言的滋味,反而看得见魔鬼的影子。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