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包上蹭的都是血,泥土,变得很脏。我打开拉链,看到了已经不成样子的吉他。这是陈文焦的第一把吉他,他为了买这个吉他,偷了他爸爸的设计,窝在我的小房间里串了一个月的手串,事后还被他爸爸打得满背是伤。
但是现在为了我,这把得来不易的吉他就这么轻易地碎掉了。
我觉得自己不配,我替陈文焦感到不值。
“坏了,不行了,修也修不好了。只能再买了。”
小宇哥在旁边叹气,想要掏烟,但是想到这是医院,又把烟放起来了。
我收回视线,将手上的吉他放在一边,那个写着《飞鸟》的CD被我揣在怀里。本来还想问小宇哥,陈文焦这段时间和蓝俞走得近是不是为了要录歌,但想想其实不重要了,知道了我还能做什么呢?提出异议或是反抗吗?我想处于劣势的我再也没有这样的权利了。
现在的一切无不昭示着我纠正失败的结局,昭示着我再也离不开陈文焦。
为什么想要离开,又为什么离不开……
“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轻微脑震荡,其余都是一些皮外伤。”
医生检查之后出来,一边摘口罩一边这么跟我说。
“一会就醒了,你们可以进去看他了。”
我站起身,一颗心提起来。
“他胳膊上的伤,会不会留疤?”
“伤口挺深的,留疤是肯定的了。”
医生又要走,我想起来什么,拉住他问。
“他是弹吉他的,会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
“那倒不会,只是一点皮外伤。”
“好,谢谢,谢谢医生。”
“小宇。”
小宇哥正要说话的时候,一道声音插进来,转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站在不远处,鼻梁上的眼镜泛着银光,和他这个人一样冰冷不近人情。
小宇哥很尴尬地摸了摸脑袋,“我朋友,我去一下。”
我点点头往病房里走去,关门的时候我看到小宇哥快步转身朝男人走去的身影。
看到两个人并肩说着什么,然后男人给小宇哥整理衣领,把自己的围巾摘给他,小宇哥快走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和上次的缱绻和黏腻相比,这次的接触还多了几分温情。
我茫然地眨眼,思绪有些不太能集中,小宇哥和那个男人接吻的画面来回闪着,原来两个男人之间不只有欲望,还能有感情吗。
原来两个男人之间还能有感情……
我想到了这里,头皮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身子瞬间麻了一半。刚才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为什么想要离开,又为什么会离不开。
病床上的陈文焦像是睡着了,很安静。那条胳膊被包扎得很严实,垂下来的手指上还有一点残存的血,那红色刺着我的眼睛,仿佛一把榔头将尖锐的钉子凿进我的脑子里,从前堵塞的一切思绪就此通透。
怪不得我会对小宇哥和那个男人这么敏感,怪不得我会对陈文焦的肢体接触这么警惕,怪不得我这么介意蓝俞,怪不得会对他的垂怜如数家珍……
原来不是我们出了问题,是我,是我出了问题,就像陈文焦说的,是我有病。
原来我真的生病了……
我和小宇哥一样,喜欢上了男人。
所以我想要离开,却又离不开……
终于意识到这一点的我心里更加难过,脚踝一软,就这么蹲在了地上。
两个男人之间当然能有感情,不然我对陈文焦这样算什么呢。
而陈文焦的频频靠近,更是让我产生了两情相悦的错觉。我凑近陈文焦的手臂,手指在他的手背上划过。他的手指再没有从前那种香气了,取而代之的是血腥和酒精味。
我想把这点血渍给他舔干净,想要将他变成原本干净漂亮的样子,但是我知道这样欲望必须要克制才能和陈文焦保持长久。
我缓缓凑近,额头贴近陈文焦的手背,沉默再三,还是忍不住询问。明知道自欺欺人、毫无胜算,但还是带着无法泯灭的偏执,这么问道。
“在我和蓝俞之间,你也选择了我,对不对?”
肯定是这样的,不然他为什么会赶来救我,为什么会用吉他帮我挡住那些迫害,又为什么会给我写歌。
一定是的……
我垂着眼蹲坐了很久,重新拼凑陈文焦对我的重视,重新给自己建立自信。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到眼前的手指动了动。我才回神,抬眼去看,这只手也正好抬起来,手指在我的脸颊上划过,陈文焦有些沙哑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
“明易哥,你别哭啊。”
“别哭。”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看了我一会,然后又将眼睛闭上了,闭了有半分钟之后才将眼睛彻底睁开,就这么含笑看着我。
他的手背贴着我的脸颊,像是要替我擦眼泪,又像只是在感受我的温度。
“礼物。”
他问我说。
“拿到了吗?”
我从怀里把那个CD拿出来,想说什么没能说出来,害怕张口声音会颤抖 ,只能滚了滚喉结,冲着他点点头。
他抿了抿嘴角。
“生日快乐,许明易”
他额头上还缠着纱布,下巴上沾了一点土,整个人看着是很灰败的样子,但是那双眼睛又偏熠熠生辉。
我跌撞着站起身,弯腰看他:“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去给你叫医生?”
“64天。”
我一怔,问他:“什么?”
他勾唇笑,“我们有64天没有说话了。”
酸胀的感觉再次将我掩埋,看着他温顺的一张脸,我突然觉得自己特别畜生。于是只能细声跟他道歉。
“对不起。”
“我现在不生气了。”他说。
他侧了侧身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真疼啊。”
我又想道歉,但是病房的门被推开,陈文焦的父母走了进来,我很快退到一边,腾出空来。看着陈文焦母亲焦急地冲着陈文焦比划,陈文焦摆着手掌说自己没事。
他爸爸看了我一眼,我分不清那眼神里是不是有责怪,只是低头道歉:“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陈文焦也不会受伤。”
他爸爸没说没事,只说让我不用担心,高利贷要到了爷爷家,账已经填的差不多了。
病房里的人齐齐看向我,我低下头,咬了咬脸颊里的肉,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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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