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挽几乎是逃回公司的。关上办公室的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顾瑾安那双盛满风暴和痛苦的眼睛，他抓着她手腕的灼热温度，他那些尖锐的指控……一切的一切，都在她脑海里反复回荡，搅得她心神不宁。“玩不起你们豪门的游戏！” “我输不起！”这些话吼出来的时候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可现在回想，却只剩下狼狈和不堪。她一直努力维持的体面和冷静，在那一刻粉碎得彻底。同事小心翼翼敲门进来送文件，看到她脸色苍白，关切地问：“江总监，您没事吧？脸色不太好。”江挽迅速挺直脊背，挤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没事，刚才可能有点低血糖。谢谢。”她不能倒下，更不能让人看出异样。尤其是在这个刚刚站稳脚跟的新环境。然而，顾瑾安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湖面的巨石，彻底打破了她的平静。她知道，以他的性格，既然找到了她，绝不会轻易放手。下午的冲突只是一个开始。果然，下班时分，她刚走出公司大楼，就看到那辆熟悉的、低调却难掩奢华的黑色宾利停在街角。车窗降下一半，露出顾瑾安冷硬的侧脸轮廓。他果然来了。江挽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想转身避开，但理智告诉她，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她深吸一口气，握紧包带，目不斜视地朝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宾利缓缓跟了上来，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无声地施加着压力。走了几步，江挽终于忍无可忍，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车窗里的男人：“顾总，您到底想怎么样？”顾瑾安推开车门下车，高大的身影在傍晚的暮色里投下长长的阴影，带着迫人的气场。他看起来比下午冷静了一些，但眼底的墨色更深，更沉。“上车，我们谈谈。”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暴怒，多了一丝不容置疑。“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江挽拒绝得干脆，“我的话下午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我没说清楚。”顾瑾安上前一步，目光锁住她，“江挽，给我一个机会，至少让我解释巴黎的事情。”“解释？”江挽扯了扯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解释您为什么明明有工作会晤，却会被拍出那样亲密的照片？解释沈薇小姐为什么能拿到我的新号码发来‘慰问’短信？顾总，这些解释有意义吗？即使这次是误会，那下次呢？下下次呢？只要我在您身边，这样的‘误会’永远不会少。我累了，不想再把宝贵的精力和时间浪费在应付这些无休止的麻烦上。”她的话像细密的针，扎得顾瑾安心口闷痛。他听出了她话语里的疲惫和失望，那不全是赌气，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决断。“所以，你就单方面判了我死刑？”他声音沙哑，“甚至连上诉的机会都不给？”“这不是审判，顾总。”江移开视线，看向远处熙攘的车流，“这是自救。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强行靠近，只会彼此伤害。您值得更好的、更门当户对的伴侣，比如沈小姐。而我，只想拥有一份纯粹的事业和安静的生活。”“更好的？更门当户对？”顾瑾安几乎要冷笑出声，“江挽，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迂腐？我的心意，这三年来，你难道真的一点都感受不到？还是你根本就在故意忽略？”“我感受到了！”江挽猛地看向他，眼底终于泄露出一丝压抑已久的情绪，“可那又怎么样？感受能当饭吃吗？能抵挡现实的压力和算计吗？顾瑾安，你醒醒吧！你所谓的深情，在巨大的利益和家族责任面前，能维持多久？我不想等到哪天变得面目可憎、互相怨怼的时候再分开！至少现在，还能保留一点体面！”她的话尖锐而现实，像一把冰冷的刻刀，剖开了横亘在他们之间最残酷的真相。顾瑾安沉默了。他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眼眶，看着她强装镇定却难掩脆弱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发慌。他忽然意识到，她不是没有动心，不是没有感觉。她只是太清醒，太害怕。她早早地看到了结局，所以宁愿从未开始。这种认知，比她的拒绝更让他难受。就在这时，一辆红色的跑车呼啸着停在路边。车门打开，穿着一身精致套裙的沈薇踩着高跟鞋走了下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关切。“瑾安哥？江秘书？真的是你们？好巧啊。”她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最后落在顾瑾安身上，语气亲昵又带着一丝嗔怪，“瑾安哥，你怎么在这里呀？不是说好晚上一起吃饭，聊聊项目后续的吗？我爸还在餐厅等着呢。”她的出现，瞬间将刚才那种近乎凝重的、带着痛楚的真实氛围打破，重新拉回了令人窒息的现实。江挽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无比讽刺。看，这就是她所说的“麻烦”。永远会有不请自来的“沈薇”，永远会有剪不断理还乱的牵扯。她心底最后一丝波动也彻底平复下来，重新筑起冰墙。“看来顾总还有约，我就不打扰了。”她后退一步，语气疏离冷漠，“告辞。”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快步走向地铁站入口，很快消失在人群中。顾瑾安想追，却被沈薇挽住了手臂：“瑾安哥，我们走吧？这里不能停太久车。”顾瑾安猛地甩开她的手，目光冰冷地看向沈薇，眼神里的寒意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沈薇，”他声音里的警告意味浓得化不开，“我的事，你最好少插手。还有，巴黎的事情，我会查清楚的。”沈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带着委屈：“瑾安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顾瑾安却没再理会她，他望着江挽消失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裂痕已经存在，误会层层叠加，还有外人不断撒下新的荆棘。他知道，简单的解释和强硬的挽留已经没用。他需要换一种方式，更需要……清理掉那些不该存在的障碍。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李铭的电话，声音冷冽如冰：“给我盯紧沈薇，查清楚她最近所有的动作，特别是和巴黎那边记者接触的记录。还有，我要江挽新公司的所有资料，以及她现在的住址。”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