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裹着未褪的暑气撞进实验中学的校门，香樟树浓密的枝叶筛下碎金似的阳光，蝉鸣像被按下了循环键，从校门口的老梧桐一直吵到教学楼三楼的走廊。

刘耀文背着洗得发白的黑色书包，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露出里面印着篮球图案的白色T恤。他一手拎着沉甸甸的一摞数学练习册，指节被压得有些发红，另一只手时不时抹一把额角的汗——昨天帮体育老师搬新到的篮球架时逞能，硬扛了两个大箱子，今天起床腰就僵得像块木板，偏巧早自习前被班主任拦在办公室：“刘耀文，你力气大，去教务处把这摞练习册搬回班，别耽误早读。”

“知道了张老师。”他当时点头应着，心里却把自己骂了八百遍。眼看早读课的预备铃还有五分钟就要响，刘耀文加快脚步冲上楼梯，帆布鞋踩在台阶上发出“咚咚”的声响，怀里的练习册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就在他拐过三楼楼梯拐角的瞬间，一道清瘦的身影突然从斜前方冒了出来。刘耀文下意识地急刹，脚下打滑差点摔倒，手里的练习册“哗啦”一声蹭过对方的后背，而那人怀里抱着的东西，瞬间散了一地。

白色的乐谱纸飘得到处都是，有的落在台阶缝里，有的顺着楼梯往下滑，还有几本五线谱本和一个银色的调音器滚到了刘耀文脚边。他赶紧稳住身形，放下练习册蹲下身：“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你，你没事吧？有没有撞疼？”

“没事。”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像浸了温水的棉花。

刘耀文抬头的瞬间，呼吸顿了半拍。对方和他一样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头发软软地贴在额前，额角有一小缕不服帖地翘着，皮肤白得像刚剥壳的荔枝，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圆圆的，像受惊的小鹿，干净得没有一点杂质。他也蹲在地上捡乐谱，手指纤细修长，捡起一张折了角的谱子时，还特意用指尖轻轻捋平了边角。

“你的书没撒吧？”宋亚轩捡完身边的几张乐谱，抬头看了看刘耀文放在一旁的练习册，轻声问道。他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刘耀文的校服袖口，那里沾着一块深蓝色的篮球印，是昨天搬东西时蹭到的，还没来得及洗。

“没没没，是我撞了你，该我问你才对。”刘耀文回过神，赶紧把散落在脚边的五线谱本和调音器递过去，目光无意间落在其中一张飘到他膝盖边的乐谱上——那上面夹着一张泛黄的拍立得照片，照片里的小孩大概七八岁，穿着白色的小西装，坐在黑色的钢琴前，嘴角弯成小小的弧度，眼睛眯成了月牙，和眼前的人有几分相似。

“谢谢。”宋亚轩接过东西，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抽出来，夹回最上面的谱册里，然后抱着一摞乐谱慢慢站起来，“我叫宋亚轩，是今天转来高一（3）班的。”

“啊？这么巧？”刘耀文也跟着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心里有点惊讶——昨天班会上班主任就说这周一要转来一个新同学，没想到居然是刚才被自己撞到的人。他挠了挠头，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笑：“我叫刘耀文，也是（3）班的。刚还在赶时间搬练习册，没注意看路，真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我刚才也在看楼梯，没注意后面。”宋亚轩摇摇头，抱着乐谱的手臂紧了紧，似乎有点紧张，眼神不自觉地飘向（3）班的方向。

“走，我带你去教室，张老师估计已经在里面了。”刘耀文拎起自己的练习册，又伸手想去帮宋亚轩拿谱册，“你这东西看着挺沉的，我帮你拎点吧，反正我力气大。”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可以的。”宋亚轩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避开了他的手，耳根悄悄泛起一点红。

刘耀文的手僵在半空，有点尴尬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行吧，那快走吧，预备铃要响了，张老师最讨厌迟到。”

他转身走在前面，刻意放慢了脚步，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留意身后的人。宋亚轩跟得不算近，保持着半步的距离，怀里的乐谱抱得很稳，每走一步都轻轻顿一下，像是怕再出什么意外。阳光透过楼梯间的窗户照在他身上，给他的发梢镀上了一层浅金色，连带着那摞略显枯燥的乐谱，都好像变得温柔起来。

“对了，”刘耀文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宋亚轩，“你喜欢吃橘子吗？”

宋亚轩愣了一下，抬起头，眼镜滑到了鼻尖，他伸手推了推，有点疑惑地看着刘耀文：“还好，怎么了？”

“没什么，”刘耀文挠了挠后脑勺，耳朵有点发烫，“我们班门口的小卖部，橘子味的冰棒特别好吃，是那种老冰棒的味道，下课可以一起去买。”

说完，他没等宋亚轩回答，就像被烫到一样快步冲上了最后几级台阶，心跳莫名快了半拍。身后的宋亚轩看着他的背影，嘴角轻轻弯了一下，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抱着乐谱，慢慢跟了上去。

早读课的铃声恰好在此刻响起，尖锐的铃声盖过了蝉鸣，也盖过了少年心里悄悄冒出来的、带着橘子味的燥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