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京城的轮廓在薄雾中逐渐清晰。朱雀大街上已是车马辚辚,各色装饰华美的马车朝着紫禁城的方向缓缓而行,车内坐着的皆是今年待选的秀女。安陵容端坐在摇晃的马车内,指尖冰凉。她紧握着袖中那个小小的胭脂盒,里面盛着她昨夜提取的紫甘蓝汁液。冰凉的瓷盒贴着她的肌肤,仿佛一块寒冰,不断提醒着她脑海中那些诡异的知识和那个冰冷的声音。【环境扫描:低风险。目标区域:紫禁城神武门至顺贞门。推荐保持低警觉状态。】机械音再次毫无征兆地响起,像是在做例行汇报。安陵容的手指猛地一颤,几乎将胭脂盒摔落。她强迫自己深呼吸,压下心头的悸动。这个“东西”似乎能感知她的周围环境,甚至能预判她的行程。这种无时无刻不被窥视的感觉,让她如芒在背。“容儿,记住了,进去后少说话,多低头,但眼神要活络些...”安比槐的声音从车外传来,依旧是那套重复了无数遍的叮嘱,语气中混杂着殷切的期望和难以掩饰的焦虑。“女儿省得。”安陵容低声应道,声音平静无波。她的心思早已飞到了那深宫高墙之内,飞到了即将面临的考验上。马车在神武门外停下。安陵容扶着父亲的手下车,抬眼望去,巍峨的宫墙在朝阳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朱红的大门如同巨兽的咽喉,吞噬着一个个青春正好的少女。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檀香、脂粉和一种独属于皇权的、令人窒息的威压感。与其他秀女一同被引路的太监带入宫中,安陵容始终微垂着头,目光却敏锐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重华宫、漱芳斋...熟悉的路径勾起了前世的记忆,那些或甜蜜或痛苦的往事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但她很快稳住了心神。现在不是沉湎过去的时候。选秀在顺贞门外的大广场上进行。汉军旗、蒙军旗、满军旗的秀女们按次序排列,鸦雀无声,空气中却弥漫着无形的紧张与竞争。安陵容站在汉军旗的队伍中,位置不算起眼,却能清晰地看到前方高台上明黄色的御座和凤椅。皇帝、太后、皇后尚未驾临,但那份无形的威压已然笼罩全场。太监和宫女们穿梭忙碌,为即将到来的遴选做最后的准备。安陵容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一个端着茶盘的小太监,那茶盘上是给各位主持选秀的嬷嬷和管事太监准备的茶水。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就是现在。她轻轻蹙起眉头,抬手微微扶额,做出几分不适又强自忍耐的柔弱姿态。旁边一位负责引导的宫女注意到了,低声询问:“小主可是有什么不适?”安陵容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声音细若蚊蚋:“许是起得太早,有些头晕心悸...不知可否向姐姐讨一杯清水?若有些许酸甜的果液兑入,或可缓解...”她刻意说得模糊,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怯和请求。那宫女见她容貌秀丽,态度谦卑,不像是个惹事的,便点了点头:“小主稍候,奴婢去御茶房问问。”【目标接近:御茶房宫女。诱导策略:请求获取酸性或碱性饮品。成功概率评估:65%...上升至78%...】脑内的声音冷静地分析着,像是在评估一场战斗的胜率。安陵容指尖掐入掌心,用疼痛来维持脸上的柔弱表情。她讨厌这种被窥探、被分析的感觉,却又不得不依赖这诡异能力提供的判断。片刻后,那宫女返回,手中却只端着一杯清水:“回小主,御茶房的姑姑说,选秀期间饮食皆有定例,不好破例。只有这清水了。”安陵容的心微微一沉,但脸上依旧保持着感激的笑容:“有劳姐姐了,清水亦可。”计划出了偏差。她原本指望能拿到柠檬汁或醋之类的酸性饮品。【方案变更。备用方案启动:目标转向装饰花卉。扫描范围内可见花卉:牡丹、菊花、玉兰...检测到木芙蓉,花瓣汁液呈弱酸性,可作为替代指示剂。】机械音迅速给出了新的指令。安陵容的目光立刻投向广场边缘种植的一片木芙蓉。此时正是花期,粉白的花朵娇艳欲滴。她抿了一口清水,随即用绢帕轻轻擦拭嘴角,然后怯生生地对那宫女道:“姐姐,那木芙蓉花开得真好,我家中也曾种过...不知可否劳烦姐姐,替我摘一小片花瓣?我闻着花香,或许能舒缓些...”这个请求比索要饮品更显得小女儿家心思,甚至有些不合时宜的天真。那宫女愣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位小主有些奇怪,但看她一副柔弱期待的样子,终究不忍拒绝,快步走向花丛,摘了一片新鲜的花瓣回来。“多谢姐姐。”安陵容接过花瓣,欣喜地凑近鼻尖轻嗅,指尖却悄然用力,将花瓣揉碎,挤出些许汁液,迅速而隐蔽地涂抹在了擦拭过嘴角的绢帕内侧。做完这一切,她的后背已然惊出一层细汗。她将染了花汁的绢帕紧紧攥在手中,如同握着一枚决定命运的棋子。“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尖细的唱喏声骤然响起,打破了现场的寂静。明黄色的仪仗缓缓而来,帝后及太后在宫人的簇拥下登上高台,落座。所有秀女齐刷刷跪地叩拜,山呼万岁。安陵容跪在人群中,心跳如擂鼓。她能感受到那三道目光从高台上扫视下来,带着审视、评估和绝对的权威。选秀正式开始。秀女们六人一排,被太监唱名上前,叩拜,回话,展示才艺。被留牌子的,喜极而泣;被撂牌子的,黯然神伤。安陵容默默观察着,前世记忆与眼前景象重叠。她看到了夏冬春张扬得意的样子,看到了甄嬛的镇定自若,看到了沈眉庄的端庄大气...很快,轮到了她这一排。“松阳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年十六——”太监拉长了声音唱名。安陵容深吸一口气,随着另外五名秀女上前,跪拜,声音清晰而柔顺:“臣女安陵容,恭请皇上万福金安,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抬起头来。”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仪的女声响起,是太后。安陵容缓缓抬头,目光谦卑地垂视着前方地面的金砖。她能感觉到高台上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嗯,模样倒还清秀。”太后淡淡评价了一句,“家世是单薄了些。可曾读过什么书?会些什么才艺?”来了。前世,她就是在这一问上答得怯懦,只说了“只识得几个字,会些绣活和调香”,便被轻易略过。这一次...她尚未回答,旁边一位管事嬷嬷端着一盏茶奉给太后。太后接过,轻轻用杯盖拂了拂水面,似乎随口问了一句:“这宫里用的水,倒是比哀家寿康宫的更清冽些?”负责茶水的太监连忙躬身回答:“回太后娘娘,这是今早刚从玉泉山运来的山泉水,说是格外清甜...”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被这小小的插曲吸引时,安陵容知道,机会来了!她的目光迅速扫过身旁。高台之下,为了方便帝后观秀,摆放着几个巨大的铜制仙鹤香炉,仙鹤仰起的长颈中吐出袅袅香烟。每个香炉旁,都放着一个浅浅的铜盆,里面盛着清水,大约是用于防止香灰溅出引发火患,兼有增添湿意的作用。其中一个铜盆,就在她身侧不远处。【目标锁定:铜盆清水。预计pH值约为7,中性。执行方案:将绢帕中木芙蓉花汁(弱酸性)浸入,预计变色效果:微弱,但可见。风险:较低。】脑内的声音冰冷地提示着最佳时机和方案。安陵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捏着绢帕的手微微颤抖,不是伪装,而是真实的紧张。就在太后低头饮茶的刹那,安陵容仿佛因为跪得久了腿软,身体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握着绢帕的手“无意地”向旁边的铜盆一拂——那方浸透了木芙蓉花汁的绢帕,悄无声息地滑落,恰好飘入铜盆的清水中。一切发生得极快,且被她看似因御前失仪而惊慌失措的表情所掩盖。她低呼一声,连忙俯身请罪:“臣女失仪,请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恕罪!”高台上的目光和周围太监宫女的目光,瞬间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请罪所吸引,自然而然地,也落在了那方落入水中的绢帕上。只见那方素白的绢帕浸入清水中,原本该是无色扩散的花汁,在接触到水的那一刻,竟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悄然将周围的一小片清水...染成了极其淡雅、却清晰可辨的...粉红色!“咦?”最先发出惊讶声音的是皇后乌拉那拉氏。她离得最近,看得也最清楚。那抹粉色在清澈的水中缓缓漾开,如同初绽的桃花,在一片庄重肃穆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而神秘。太后也放下了茶盏,目光锐利地看向铜盆:“怎么回事?”负责香炉的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才该死!奴才不知!那水是干净的...”皇帝胤禛的目光也投了过来,那双深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探究和兴味。他并未立刻发作,只是看着水中那抹异色,又看了看跪在地上、脸色苍白、显得无比惶恐的安陵容。“抬起头来回话。”皇帝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安陵容抬起头,眼中蓄满了恰到好处的泪水,混合着真实的恐惧和伪装的惊慌:“臣女...臣女不知...方才只是绢帕不慎落水...臣女万万不敢...”她语无伦次,像是吓坏了。【表现符合预期。保持恐惧与无知状态。权威者对无法解释的现象倾向于归结为‘祥瑞’或‘吉兆’。概率:82%。】脑内的分析让她稍微安定了一些,但表演不敢有丝毫松懈。一个太监连忙上前,用银针探入水中,又仔细检查了绢帕,回禀道:“启禀皇上,水中无毒,绢帕亦无毒。只是这水...”“只是这水变了颜色。”太后缓缓接口,她信佛,对某些无法解释的现象往往倾向于神佛之说。她看着水中那抹渐渐扩散的淡粉,又看了看安陵容,“你方才说,你叫什么名字?”“臣女...安陵容。”她声音颤抖。“安陵容...”太后沉吟片刻,“你这绢帕上,可沾了什么东西?”“回太后娘娘,”安陵容怯生生地回答,仿佛努力回忆,“臣女方才有些头晕,一位好心的宫女姐姐替臣女摘了片木芙蓉花瓣...臣女闻了闻,许是...许是花瓣的汁液沾在了帕子上...”“木芙蓉?”太后看向那铜盆,“寻常花汁落入水中,岂会变色?”这正是最关键的问题!安陵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能解释酸碱反应,只能将一切推给天命和巧合。她伏下身,声音带着哭腔:“臣女不知...臣女真的不知...许是...许是花神眷顾?或是...或是太后娘娘、皇上洪福齐天,感召天地,才有了这点异象...”她将话题巧妙地引向了帝后最爱的“祥瑞”之说。现场一片寂静。所有秀女、太监、宫女都屏息凝神,等待着帝后的裁决。皇帝的目光在安陵容和铜盆之间来回扫视,最终,他淡淡开口:“起来吧。不过是些许巧合,不必惊慌。”语气虽淡,却并未责怪。安陵容知道,自己赌对了第一步。皇帝没有相信,但也没有不信,他产生了好奇。太后却似乎更倾向于祥瑞之说,微笑道:“哀家瞧着这粉色娇嫩,倒是个好兆头。皇帝以为呢?”皇后在一旁笑着附和:“是啊,选秀之日见此异色,说不定预示着今年选的姐妹都是能给皇家带来喜讯的。”皇帝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目光再次落在安陵容身上:“你方才说,只会些绣活和调香?”安陵容心中一凛,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她不能表现得太过无知,也不能太过突出。她重新跪下,恭敬回答:“臣女愚钝,只粗通针线,于香料一事上...因母亲喜好,略知一二。”她将调香的能力稍微提升了一点分量,却依旧保持谦卑。【建议:提及常见碱性物质(如草木灰)在传统制香中的应用,但不深入原理。建立知识与现有体系的微弱联系。】脑内的提示再次响起,精准地给出了建议。安陵容顺势补充道:“家中调制些寻常香粉时,也会用些...比如淘米水、或是草木灰水来沉淀杂质,偶尔会发现颜色有些微妙变化,臣女只觉得有趣,却不知其理...今日这花汁遇水变色,倒让臣女想起了些许...”她的话半真半假,将现代化学知识巧妙地伪装成了民间不值一提的“土法”和经验之谈。果然,皇帝和太后听了,并未觉得惊世骇俗,反而觉得她观察细致,有几分巧思。将神奇的现象归结于她无意中发现的生活细节,远比直接承认她懂得某种秘法要来得安全。“倒是个细心观察的孩子。”太后点了点头,“模样也还周正。”皇帝沉吟片刻,对身旁的太监道:“留牌子吧。”“嗻!”太监高声唱道,“安陵容,留牌子——”声音在广场上回荡。安陵容深深叩首:“谢皇上隆恩,谢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恩典。”她低下头,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光芒。成功了。她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引起了最高统治者的注意,既没有过于张扬,又埋下了“奇巧”的种子。然而,就在她内心稍定之时,脑内的声音再次冰冷地响起:【第一阶段目标达成:引起权威者注意。奖励:基础物理学知识包传输准备。警告:载体神经负荷再次接近临界值。请尽快寻找安全环境接收。】安陵容的指尖再次冰凉。她知道,更大的痛苦和更多的“知识”,即将涌入她的大脑。这场交易,才刚刚开始。她站起身,退回秀女队伍中,感受到周围或羡慕、或嫉妒、或探究的目光。前路漫漫,吉凶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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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