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老大不小的坤泽肖赞，实在困乏，脚都走累了，趿着一双家里最最新的草鞋，背着一个大竹篓，还是到了边陲重镇——耀县的西北集市。

　　他不是来买鸡鸭，也不是来购置布匹，而是想来碰碰运气，买个可以标记自己的乾元！

　　背篓里的两条大蛇冬眠中，冬天冷，肖赞不由得搓搓通红的手，冻疮早就麻木，除非回家烤火，才会察觉一丁点的痒，单薄的衣服摆了摆，寒风直往里钻。

　　有钱人买东西，都是瞧着哪个最俊，才选哪个；而穷人买东西嘛，都是先看前面摆好的牌子，看着价格自己能负担了，才往牌子后，瞧那么几眼商品。

　　肖赞就是后者，绕着贩卖苦力的圆窑，只一个劲儿瞅上面挂着的牌子，终于看到出现了“十两纹银”的字眼，肖赞眼睛亮了亮。

　　拨开人群冲了过去，牌子后面的铁笼里，跪着、坐着、躺着七八人。

　　歪七咧八，头发乱，插着一些杂草，人也瘦骨嶙峋，大冬天袖子大多破得只堪堪遮到大手臂，连鞋底儿都没有，只有简单几根麻绳缠着脚底。

　　肖赞认真看了几眼，抬眸正对上也看过来的牙子，忙笑着问，“你好！请问，有哑子吗？”

　　牙子将肖赞上下打量，肖赞忙拍了拍了腰间衣摆下藏着的钱袋子，意思是自己有钱，是真心想买个乾元。

　　常言道，先敬罗衣再敬人。

　　牙子自然不信台子下，这么一个衣衫褴褛、农人模样的人，还能来买人？

　　只轻蔑地扫了一眼肖赞，就淡漠地收回了视线。

　　肖赞不得不往前走了几步，踮起脚，抬起脑袋看向徭台上，铁笼子里的人，然后又朝着牙子，“我是真心买。想要个哑子，最好还是个聋子，拐了、瘸了，手臂断的”···

　　话没说完，围坐着的几个牙子就笑了起来，尤其刚刚的那位，直接歪嘴大笑了两声，“那没气的，你不就更要了？”

　　随着这一句讽刺，人群的笑声更甚。

　　肖赞无语地看了一眼牙子，又看回了铁笼，“开我玩笑作甚？真没气的，我不知道去乱葬岗捡？

　　那这个，这个最瘦的，他会说话吗？具体几多钱？”

　　人牙子这才起了身，胖墩墩的身体晃着过来，“标了十两。”

　　“那你先看看他还有没有气？”

　　这笼子里的，说实话没一个好的，感觉都奄奄一息，不知道从战场捡回来的，还是从难民营里捞的···但价格最便宜，自己也没得什么挑了。

　　就是这个，手指看着舒服，肖赞也看不见人的长相，只踮着脚，看见人牙子终于舍得弯腰，在人鼻子下试了那么一下。

　 “活着”，牙子淡淡回复。

　　“等一下！可以让我看看他的脸吗？”

　　人牙子长得胖，已经微微起身，索性就继续直起身，再也不愿无谓地弯腰，给人板起脸瞧，“十两，可没得挑！就是你付了钱，从笼子里抱出来，死了，也都归你。”

　　何况，长相，这种玩意儿，在这个乱世，最不值钱。

　　买人无非是为了帮干活，有力气点的，都是二十两纹银朝上，这里的，基本都是剩一口气吊着···

　　肖赞懂这个道理，人牙子也知道这个人买不起，不然也不会一直说最好这样和那样了，无非是，条件叠得越多，想着越好讲价而已。

　　眼见着日头就要上三竿，集市差不多到点，就要陆续散了，再不下手，这3天的路程，自己就是白跑一趟。

　　肖赞咬咬牙，“明天你们还来卖么？明天，他是不是差不多饿死了？

　　我明天来买，能不能便宜点啊？”

　　牙子精明，肖赞也不笨，按这些人，肯定也不舍得喂什么东西给他们吃，看着应该明天来，还不如今天的状况，尤其自己相中的这个，皮包骨了都，好在骨架看着比边上那些周正不少···

　　兴许回去养养，自己也能耐活着，强迫了他。

　　这个人，听见自己问事，拳头竟然还会默默握一下。

　　不是个聋子···

　　那，不好讲价啊···

　　肖赞连忙扯下肩膀捆着的背篓带子，蹲身将篓子放下，然后从腰间解开钱袋子，攥紧，朝他们晃了晃，“我这里一共有六两银子！

　　还有，两条大蛇！这大冬天可不好找的好蛇！花皮好得很！卖去药材铺，蛇皮、蛇胆都是好东西！”

　　说着，左手就伸进背篓里，转了转，就直接挽着两条蛇出来，也朝徭台上怼，一条有手臂粗，长度拖到地，另一条的头乌青，也稍细一些。

　　冬眠的蛇，肖赞觉得特乖，但来往的行人，都吓一跳，连忙跳开几步，议论声响起，但声音不敢大，下意识觉得会吵醒这两条蛇似的。

　　站在高台的胖牙子眯眯眼，看见两条蛇，就摆摆手，“要你蛇，干嘛？

　　六两银子就别买了！浪费老子时间！

　　还哑子，聋子，等他们几个饿死了，病死了，你就去东边的乱坟岗捡。”

　　“那我先去卖蛇，你等一下我？”

　　对方又是不耐烦地摆手。

　　肖赞脾气也上来了，“那我明天来！

　　明天不卖，我就后天来！听你口音，跟这里行人都差不多，你家就这附近的吧？！

　　那这营生，你肯定也不是只有今天了。我···早晚买到他！”

　　肖赞聪明，眼睛赶紧瞅向自己心仪的那个，虽然低着脑袋看不到长相，但默默记下他的手臂跟手指，还有大腿一直到脚，这么多，就算明天，这一笼子的人，换着地方摆了，自己也能一眼将他寻出来。

　　何况，即便乌毛糟的情况下，肖赞总恍惚觉得，这人皮肤还白得很。

　　要是皮肤白的话，那用他生的娃娃，不是也都白白的？

　　肖赞一下子开心得不行，忙拍着铁笼子，“喂，你想不想我买你？你赶紧抬个头，你临死前，我这些银子绝对买你啊！！！喂！快抬头！”

　　眼见着好几个牙子有些不高兴地朝自己这边走来，肖赞索性左手晃起，将两条蛇也带到了台子上，算是起到一点点威慑作用。

　　“几位，有话好说，我是真心实意买。您看看都蔫成这样了，不卖，早晚也是砸在手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