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佑七年,隆冬
“赵公公到底啥事啊!”边羽疑惑地跟着赵铭往宫里走。
“公子您就别问了跟老奴走便是。”赵铭手里抱着拂尘行色匆匆。
边羽眼见着赵铭把自己往御书房带,一下就不乐意了,往回廊柱子上一靠不走了。
赵铭走两步发觉边羽没跟上,头大地折回来道:“公子,陛下等着呢!”
“我不去,我又没犯事儿干啥三天两头叫我进宫。”到底是个孩子,脾气上来就倔的很。
没办法了,赵铭这才压低了声音凑到边羽耳边道:“太子殿下寻回来了。”
“寻回来就寻回来我还……”这话说到一半边羽才反应过来一把薅住了赵铭的衣领子震惊道,“太子!”
”咳咳!公子,公子您小点声。”赵铭给弄得直咳嗽。
见状边羽才松了手追问道:“真的?找到了?”
“找着了,就在御书房里,王爷和……”不等赵铭解释的话说完边羽就直起身子往御书房去了,边走还不忘回头说:“早说表皇兄在嘛,真是的!”
瞧着边羽的背影,赵铭在后头小声地说出了后半句:“老王爷也在。”
御书房的大门一推,边羽欢欢喜喜就进来了:“姐夫!表皇兄!”
龙书案后端坐着天子元佑帝,下面一坐一立两人,站着的是广陵王楚慕辰,这个坐着的是……
“跪下,一天天的成何体统!”凝溪王出声喝止道。”
“义父。“边羽吓得往地上一跪,立马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大气也不敢喘了,同时在心里暗骂赵铭这个老太监说话说一半。
赵铭挺无辜地和元佑帝复了命,然后规规矩矩抱着拂尘站到一边了。
“皇叔,小孩子嘛。”楚慕辰和元佑意对视一眼,扭头对自己皇叔劝道。
“起来!”
“哦。”边羽嘟着嘴站起身,躲在了楚慕辰身后。
这边,元佑帝朝着身旁的赵铭一使眼色,赵铭心领神会去了里屋。
就在边羽奇怪地和楚慕辰交换眼神的时候,赵铭领进来一小孩儿,看着年岁比边羽小了些,身上穿着锦袍,畏畏缩缩地跟在赵铭身后。边羽打量着眼前的小孩儿,浓眉大眼的生的是极其好看,就是眼睛里全是恐惧,身上的皮肤也透着营养不良的病态。
长得和阿姐挺像的,和渺渺也像,他就是太子?
那个孩子被带上来后就跪在了地上,垂着脑袋也不说话。
边羽还没反应过来就让楚慕辰轻轻一推给推了出去。
?
“姐夫?”他试探性地开口问上面那位。
元佑帝也发了话了:“边羽接旨。”
“臣接旨。”再小的孩子到底是在皇家长大,最起码的也是明白,刚才那是姐夫和小舅子,现在就是君和臣了,立马跪下行了君臣之礼。
“朕将太子交给你,从今往后常住东宫陪伴太子。”
“啊?”这啥破圣旨?
“啊什么?接旨。”凝溪王一句话给他打醒了。
“臣,臣接旨。”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自己的好义父凝溪王开了口:“老臣多谢陛下深明大义弄走这个小孽障,老臣告退。”
后面边羽才从楚慕辰口中知道了整件事情的原委:
五年前的元宵灯会上,两岁的太子被宫人带着逛灯会丢了,就在前日才让奉了密旨的广陵王寻回送进皇都。但毕竟是被拐了五年的孩子,打入宫到现在没说过一句话,元佑帝急得不行,正巧昨日晚膳的时候凝溪王和自己抱怨家里面那个小孽障有多不让人省心。蹭饭的楚慕辰一想,刚好两个孩子年纪差不多,边羽的性子也跳脱,又是太子母家的人,就和自己皇兄和皇叔说了让边羽和太子一块儿。原先凝溪王还有顾虑生怕边羽把太子带坏了,但后面一想好像只有这个人选。
说实话,听完楚慕辰这个叛徒说完后边羽快气死了,干哈!甩一个小累赘给自己带?
当晚,边羽又让元佑帝召见了一次。
“姐夫~”四下无人边羽连忙央求道。
“少给朕贫。”元佑帝一点退路不给。
“那,那总该赏些什么吧!”边羽没办法,生怕路给堵死了,只好退而求其次。
“想要什么?”元佑帝问道。
“放我去江湖?”边羽试探道。沉吟半晌元佑帝才勉强点了头。
目的达成了,边羽欢欢喜喜凑到了元佑帝身旁打听道:“姐夫~你和我说说呗,太子殿下。”
“你表皇兄不是和你说了吗?还问朕?”
“眼线这么多。”边羽嘟囔道。“说好了,照顾好太子,等太子即位了就许你去江湖。”
“算盘打的真响,不用拉拢听雨堂和霁月堂肯定都站太子啊!我可是他亲表舅。”边羽抠着手小手说道。
“少贫嘴。”元佑帝拍了拍他的肩膀。
边羽朝元佑帝行了一礼,咧嘴一笑:“那说好了,姐夫您但凡敢欺负太子,我就把他拐到我们边家去。”边说边转身往外跑,到了殿门口还不忘说一声,“姐夫再见!”
身后的元佑帝没办法,摇着头笑道:“没规没矩。”
等到太子府时,华灯已上。
其实边羽从宫里出来时时间还算早,但小孩儿贪玩,眼下又是年关将近,皇都热闹得很,便带着随行的亲信谢昕悄悄出了内皇城。只是原先两个玩伴都不在京中,无聊得慌,所以溜达一圈就回来了,不然照之前的性子那不得玩他个昏天黑地的。
马车停在了东宫前,对街是公主府。元佑帝现今膝下是三儿二女,只有两个嫡子嫡女赐了府邸,只是太子丢了五年刚刚寻回来,府上不免冷清。
“渺渺怎么还没回来?”边羽问谢昕道。谢昕是他从小的亲信,从边氏母家而来,同边羽年岁相仿。
公主府里头静悄悄的,平日里可是喧闹极了。现下冷清的和太子府有得一拼。
长公主楚云渺前几日说是要出宫玩,按理来说玩个几日该回来了,更何况现在他嫡亲的哥哥回了皇都,这兄妹俩可谓是素未蒙面,咋还不见人?
“长公主原是想着昨日回京的,但听说令狐姑娘南下去了广陵便也跟着凑热闹去了,算算日子估计年前回来。”谢昕扶着边羽下了马车。
“去广陵做什么?”边羽抖了抖衣袍,“表皇兄这不是在京中吗?”
“那小的不清楚,听老王爷说是隐阁的事,好像是二阁主过生辰,阁主也去了。”
“算了算了,进去再说了,杵外头怪冷的。”边羽打了个寒颤,搓搓手哈了口气,迈步上了太子府前的汉白玉台阶。
两旁守门的小厮认得这位小爷,连忙行礼道:“二公子。”
边羽嗯了声,抬腿跨过门槛进了府。
以前这个府邸荒着的时候边羽和楚云渺、令狐梦没少翻墙进来玩,轻车熟路地直奔内院而去。
内院没什么光影,边羽不由奇怪,这也才戌时过半,这么早就歇下了?
正巧面前的门帘一挑,一个山羊胡的老头从里面出来,这人边羽也认识,是元佑帝身旁的御医宋澜,奉皇命给太子调理身子的,隔几天就要进宫向皇帝回禀太子的情况。
“二公子。”宋澜提溜看药箱子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边羽。
“他歇下了?”边羽问。
“太子殿下啊,没呢!”宋澜停下来说道,紧接着又叹了口气,“唉!这太子殿下啊也不怎么开口讲话,又怕生,老夫号个脉都难,这药开出来也不怎么愿意喝,这几年受的苦太多了,可怜啊!”
“药呢?”
“呃……殿下说一会喝了,让老夫出去。”边羽有点无语,摆摆手让宋澜先下去,刚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回身叫住他:“宋伯,他能吃糕点吗?”
宋澜瞧瞧谢昕手上那只食盒:“少吃点,临睡了不好消化。”
屋里头,小太子一个人缩在床头。
这几日实在是奇怪,突然从那些人手中被带走,换上了华丽的衣服,人人都对自己毕恭毕敬的,然后就被马不停蹄送进了平日里听人常说的皇都,见到了当今天子,那个人却是自己的父皇,他还没有适应过来。今天又突然被叫到了那个所谓的父皇的面前,看见了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人,说是父皇派来照顾自己的,可是……
正想着,房门就开了,小太子警惕的抱紧了胸前的枕头,探出脑袋往外看,来的人正是今天刚刚见过的那个人,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看着像是仆从的人,手上提着一只盒子。边羽环顾了一圈,挺安静的,看来只有床上这个小太子了。他从谢昕手中接过了食盒后小声对着他嘱咐了些什么,谢昕便出去了。
眼见着边羽往自己这个方向来,小太子抱紧了枕头缩在了床角。
“别怕,我又不伤你。”边羽说着把食盒放在床头柜上,自己侧身上了榻盘腿必看把食盒抱在了怀里。
“楚,清,晏。”他轻声唤了小太子的名字,又打开食盒端出一小碟芙蓉糕对他说道,“醉仙阁今日刚做的芙蓉糕,吃吗?”
楚清晏睁着大眼睛看向边羽手中那盘精致的芙蓉糕,又小心翼翼打量起边羽,见他没有恶意,才慢慢往前挪了一点点,一手抱着枕头伸看右手想去够那盘糕点。
不料边羽撤回了手,嘻嘻一笑道:“不叫人?就想吃东西?”
闻言,楚清晏纠结了一下,抱着枕头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弱弱地开了口:“……边宵墨。”
“嘿!没大没小,边霄墨是你叫的吗?”
宵墨是边羽的字,按照规矩字是长辈或者同辈手足才能叫的,可是楚清晏当时只从自己那个不太熟的父皇口中知道了边霄墨三个字,小舅这两个字又叫不出口,明明他也没比自己大多少,怎么就成了小舅了?
但看着边羽炸毛的样子,楚清晏有点惊恐地又缩回了角落了,把自己藏在了枕头后面,张了张嘴,用蚊子似的声音又叫了声:“边霄墨。”
没辙,这芙蓉糕本就是买给楚清晏吃的,总不能说人家没管自己叫小舅就不给吃了吧!
边羽无奈笑笑,凑上前把盛看芙蓉糕的盘子递到了楚清晏近前:“呐。”僵持了好一会儿楚清晏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拿了一块芙蓉糕,在边羽的注视下将糕点送到唇边轻轻咬了一小口。甜甜的芙蓉糕化在口中像蜜糖一样流进了咽喉中。
“好吃不?”
“嗯。”一块芙蓉糕下肚,楚清晏也大胆了一些,从床角里挪了出来,试探地伸手去拿第二块。
边羽没拦着,自己拿起一块就把整只小瓷盘塞到了楚清晏手中。楚清晏一手抱着枕头,另一只手拿着一块咬了一半的芙蓉糕,小瓷碟被放在了膝上。一份本就不多,统共四块,剩下的一块芙蓉糕躺在雪白的瓷碟里。
“你和我娘是……”楚清晏试探地问道。
“嗯,你娘是我表姐。”边羽咽下了芙蓉糕说道。
“那为什么,带我回来的人是你表皇兄?”楚清晏指的是楚慕辰,他知道那个人是父皇的弟弟,那边宵墨是娘亲的弟弟,为什么边霄墨要叫他表皇兄?
“因为我是你皇叔公的义子,所以楚慕辰是我表皇兄,你爹也是我表皇兄,但是你爹娶了我姐姐,所以我算你小舅。”边羽解释道,解释着解释着就话锋一转,问道,“所以你是不是该叫我小舅?”
此话一出口楚清晏立马就沉默了,默默拿起瓷碟上最后一块芙蓉糕塞进了口中,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这时外屋的门帘一桃,来人很快就进到了里屋。
边羽回过头一看,是谢昕,手上还多了一只小瓷碗。谢昕进来后指指碗又冲着边羽摇摇头,没有吭声。
而楚清晏瞧见了生人又一次缩回了角落里。
“药喝了吗?”边羽问道,楚清晏垂着头不吭声,很显然了,于是边羽起身接过谢昕手中那碗药渣子勾着人家见往外屋走,边走边问道,“哪找的?”
“花盆里。”谢昕答道。
“狗鼻子啊!叫宋伯重新熬一碗了没?”
“一会儿就送过来。”
就在刚刚进来碰见宋澜时边羽就猜到了楚清晏多半是没喝药给倒了。毕竟这种事儿他常干,所以就叫谢昕上府里找找药渣子,这果然给找着了。
很快,就看见了宋澜拎着药箱子走过来,身后跟着个小药童手里端着托盘,盘上一碗药。
屋内,边羽端着那只碗又坐到了床榻上,冲看角落里的楚清晏招呼道:“过来,喝药。”
楚清晏闻到那个药味有点抗拒,整张脸都埋进了枕头后面。
“听话,喝药。”边羽又说了一遍,见他没什么动静于是威逼利诱道,“你不喝药我可就揍你了!”
“然后和你父皇说你不听话把你丢出去?”几句话似乎是震慑到了楚清晏,乖乖从角落里挪了出来,低着头接过药碗皱着眉喝完了药。
小药童接过了药碗在边羽的示意跟着宋澜退了出去,出了外屋的宋澜这才松了口气,总算是能和陛下交差了。
“天色不早了,早点睡。”边羽说看起身就想走,却让楚清晏拉住了衣角,“咋了?要我陪你?”
楚清晏咬着下唇不吭声,手也没松,倔强地攥着边羽的衣角。
没办法,边将只好让谢昕叫人把自己放在偏殿的被褥搬过来。
熄了灯后,谢昕照惯例睡在外屋。其实以前在凝溪王府两个孩子都睡一块儿的,好聊天嘛,不过现在不行了,毕竟里头的是太子。
床榻上,楚清晏抱着枕头缩在床的最里面,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迟迟没有入睡。边羽倒是没管太多,闭上眼睛开始为进入深度睡眠做准备。
突然间楚清晏开了口,声音很小,有点像是在哀求一般:“能不能,别把我丢出去?”
“你是太子嘛,谁敢把你丢出去啊!”边羽闭着眼睛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放心吧!没人敢动你的。”
听见回复,楚清晏的心并没有安定下来:“可是,你说……”
“吓唬你的,给我一万个胆子我都不敢揍你,快点睡吧!”
转眼间就到了年关,宫里面也是大排筵宴。
由于丢了这么多年的长子找回来了,元佑帝是龙颜大悦,今年的宫宴也比往年更加盛大。
但话又说回来了,这种宫宴不过就是召各路藩王入京,一起吃顿饭,欣赏欣赏歌舞,净是些大人们的事情,半点大的孩子哪里耐得住寂寞?下京的灯会才是最好玩的,从年三十晚上一直持续到年十五,好不热闹。
宫宴上,楚云渺悄悄给对面的边事使了个眼色,对接到了信号后边羽悄声对一旁的青年男子说道:“哥~”楚斯年一侧头:“干什么?”
“我想出宫。”
“和爹说,我管不了。”楚斯年婉拒了混账弟弟的请求,一旁的楚斯言倒是笑出了声。
两兄妹是双生,是凝溪玉府的世子和郡主,收了请帖才刚从边关凝溪撤下来回了京。这刚回到家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见凝溪王这个半老头子得着自己就说小弟边羽怎么怎么闹腾,然后话锋一转一说自己怎么把这小崽子送到小太子身旁去霍霍太子,把兄妹俩逗的直乐。
“大哥自是管不了你的事儿,瞧见没,爹就在上头,去同他讲罢。”楚斯言边说着边饮了口酒。
边羽舌头一吐,陛下都得礼让三分的凝溪王,谁敢惹啊!
无奈,朝着对面的楚云渺摇摇头,表示自己这边劝降失败。
见状,楚云渺给边羽摆了个手势嘲讽一番后,悄悄起身溜到的最上面的龙椅前,小声道:“父皇!”元佑帝正和弟弟广陵王谈笑风生间,突然见爱女鬼鬼祟祟溜过来,奇怪道:“又是打什么鬼主意?”
“父皇,儿臣想出宫玩去。”见元佑帝没什么反应,楚云渺又央求了一声“父皇~”
“同谁去啊?”架不住爱女的央求,元佑帝追问道。“梦姐姐,小舅,嗯……能带上太子哥哥吗?”
“带着暗卫去,别玩太晚。”
“多谢父皇。”得了许可,楚云渺欢欢喜喜地回到席间朝对面的边羽比了个成功的手势,顺势拉起了一旁的楚清晏。
楚清晏让这个妹妹的举动吓坏了,忙问:“做什么?”
“出宫,走啦!说着不容楚清晏拒绝就拉起人悄悄退出了席间。
楚慕辰身侧的广陵王妃着着长公主的背影笑着开了口:“渺渺的性子多半是同我们家小梦学的,没个正形。”
“弟妹说哪儿的话,渺渺此去广陵叨扰多日,多多见见谅!”元佑帝说着敬了二人一杯。
一旁席中,一个衣着华丽的孩子目光冷漠地紧盯着楚清晏的背影。
宫门口,早有一辆马车等候在外,驾车的是个小姑娘,披着雪白的狐裘衣看样子是等地不耐烦了。“姐姐!”楚云渺率先上了马车。
“磨磨唧唧的,怎么才来?”令狐梦抱怨了一句,往楚云渺后面看,是边羽和一个不是很认识的,不禁问道,“他是太子?”
“嗯,我哥。”两个小姑娘对话间,楚清晏已经被边羽拉着上了马车。
楚清晏怕生,唯一熟的只有边羽,就连楚云渺他都才见过几面,更别提令狐梦了。
两个姑娘在广陵玩了小半个月,直到年关了广陵王妃要入京参加官宴才跟着一块回的京。
“哥哥,你咋一直不说话啊?”马车上坐稳后,楚云渺奇怪道。她对这个哥哥的印象仅限于父皇口中三岁之前的那个奶娃娃,远在广陵就听说哥哥回来了,早就在心里暗暗想象出了这个素未谋面的哥哥的样子,结果都见了几次了,一回都没主动和自己讲过话。
楚清晏唯一能做的只有紧紧靠着边羽,这个自己唯一信任的人,也不吭声去回答楚云渺。
见半天没有回应,楚云渺撇撇嘴转过身撩开车窗的帘子看风景去了。
“咋了?”边羽小声问道,明明几日相处下来挺好的,咋到了其他人面前就成小哑巴了?
“出宫,干什么?”楚清晏小声问道。
“玩啊!上回吃的芙蓉糕还想不想吃?”
“我想吃!”提到吃的,楚云渺立马精神了,重新转了回来。
“去去去,谁问你了?”边羽说道。
“切,偏心眼,臭男生。”楚云渺说着起身一撩车帘子跑到外头和令狐梦待一块儿了。
见小姑娘出去了,边羽又重新问了句:“想吃不?”
楚清晏看着被风吹起来的车帘,迟疑了一下说道:“想,但是她……”
“甭理她,被惯坏了。”
话音刚落一只袖箭就飞进来了,擦过边羽的鼻尖直直钉在了马车的横木上,伴随而来的是楚云渺的警告:“边羽你管好你的嘴,不然我告诉皇叔公你就死定了。”
边羽早就见怪不怪,楚云渺打会走路就让令狐梦拐跑了,别着才六岁倒是学了一身本事,外加令狐梦出身机关术天下第一的隐阁,所以楚云渺小小年纪的就获得了一副精致的袖箭,时常拿来威胁自己。
可楚清晏没见过,被这一箭吓坏了。
“没事,箭镞给令狐梦去了,就是一根铁棍了吓唬人来的。”边羽压低了声音附在楚清晏耳旁安慰道。
窗外越来越喧闹,边羽挑起了车窗帘,正巧马车驶过城门洞,到下京城了。
皇都分上下两京,上京又分内外皇城。当然了,最奢华的是上京的内皇城,最热闹的当属下京了。
闻名天下的皇都三阁皆在下京城。两旁的街道人来人往灯影摇曳,现在正值年关,街头张灯结彩悬结着形色各异的花灯,炮竹声不绝于耳,热闹的不行。马车就在城门洞前停下,四个孩子纷纷下了马车,挤进来喧闹的人群中。身后,几个禁军暗卫寸步不离地跟在暗处。
“去哪啊小舅?”楚云渺挽着令狐梦的手问道。
“醉仙阁。”说完边羽还不忘回头去逗楚清晏,“不跟上?届时又给人伢子拐了去。”
此言一出楚清晏的脸色瞬间白了,紧紧抓住了边羽的衣角。但显然边羽没有注意到,大步流星地就往前走。
“卖花灯哎!卖花灯哎!”沿着河走,四处都是那些卖花灯的小贩,两个小姑娘跑得快,在桥头一个小贩手上相中了两盏花灯。
“我要这只凤凰的?几钱一盏?”楚云渺问道。
“小客官,二十文钱。”
“姐姐你要哪个?”楚云渺接过凤凰灯扭头去问令狐梦。
“嗯,这个。”令狐梦思索了一下,指向一盏小狐狸的灯,“这个几钱?”
“哎!这个十五文。”小贩边说着边从灯架上取下小狐狸花灯,“两位?”
楚云渺向后面张望着招着手喊道:“小舅!这里!”总算在人群中找到那两人的边羽听见声音忙拉着楚清晏往那个方向去。
“跑这么快做什么?”边羽抱怨道。
“小舅?”楚云渺朝着手上的花灯努努嘴,“三十五文。”
边羽有点无奈:“干嘛每次都花我的钱?”
楚云渺和令狐梦异口同声道:“你是长辈。”
“知道我是长辈也不懂得孝敬一下,次次我掏腰包。”
边羽抱怨道,转头看见楚清晏对着灯架看的出神,凑上前问道,“怎么样?看上哪盏了?”
被那么一问楚清晏连忙收回目光摇摇头,但眼睛的余光还是让边羽捕捉到了,伸手取下那盏兔子灯问道:“这三盏一共几钱?”
“小客官,这盏兔子灯十五文,加在一起是五十文。”小贩笑着说道。
“嗯,钱。”边羽从钱袋子里取出五十文放在小贩手上,“走啦!去醉仙阁!”
醉仙阁就在桥那头,两个姑娘得了灯欢天喜地地走在前头,商量着到了醉仙阁买什么糕点吃。
后面,边羽把那盏免子灯塞进了一脸惊喜的楚清晏手中道:“别愣着了,这灯送你!走啦!”
身后,楚清丢抱着兔子灯怔了半天才跟上。
由于常来,醉仙阁的老板伙计基本都认识这几尊大佛,一脸笑意地想把人往里请,不料令狐梦却出言打断了说只是买些糕点,于是小伙计连忙陪着笑把众人请到了买糕点的专区。
“小舅?这钱?”楚云渺歪头问道。
“我给我给。”边羽认了命,楚云渺见状咧嘴一笑拉着令狐梦挑糕点去了。
“这个风梨酥姐姐吃不吃?哎还有这个桂花糕!各要一份!”
边羽一回头瞧见楚清虽像个小傻子一样抱着兔子灯站在一旁,忙抬手招呼他过来:“傻了?想吃什么?”
楚清晏有记忆以来头一回来这种地方,尽管已经接受了自己太子的身份但还是拘谨的不行,迈不开步子,直到让边羽一嗓子才反应过来,局促地走到他身旁。
“想吃啥?买了带回宫里吃。”边羽又问了一遍。
橱柜上摆满了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糕点,和刚刚宫宴上的吃食有得一拼,全都是些个楚清晏不知道的,思索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芙蓉糕。”
毕竟他只识得这一样糕点。
四人挑挑选选,最后将买好的糕点交给跟上来的宫人先行带回府里放着去,接着就去逛花灯了。
下京的另一处,马车缓缓停下,从下面走下来一个锦袍玉带的孩子,玩世不恭地问道:“他人呢?”
“回殿下,就在前头。”一旁的仆从点头哈腰道。
那孩子望着河堤的方向恶狠狠地挥了挥手:“知道该怎么做。”
河堤旁,几个孩子让河灯吸引了去,边羽弄了四盏河灯来,又整来一只毛笔。
楚清晏没明白什么意思,边羽这才解释道:“放河灯,迎新岁,贺新年。把愿望写在河灯上再放进河中,很灵的。”
楚清晏接过一盏河灯,思索了一下后有点难为情道:“我不会写字。”
边羽闻言怔了一下,放完自己手中那盏河灯后转头问道,“想些什么?”
“海清河晏,时和岁丰。”父皇说这是他的名字,娘亲起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边羽乐了:“小小年纪你就想这些?字都不会写呢!”
楚清晏被说的有点尴尬,支支吾吾地从边羽手上抢过河灯说不写了。
边羽见他那样忙去哄:“逗你的啦!“说着写下两行字,将写好的字条塞到了楚清晏手上,“给你,小心一点啊,这是环城河,水可深了。”楚清晏嗯了声,接过写好的纸条展开一看,是两行干净利落的字,海清河晏,时和岁丰。
随后一手抱着兔子灯一手托着河灯走到河畔前蹲下,轻轻将河灯推入水中,看着入水的河灯在河里打了个璇儿,往河中心飘去。
突然间人群熙攘起来,不知道从哪来的人流挤到了河边,楚清晏一下子消失在了边羽的视线中。
见状边羽一下子可就急了,也顾不上在另一头放河灯的两个小姑娘忙找楚清晏,耳轮中就听见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紧接着是人群的尖叫声。
“有人掉河里了!”
“哎!那小孩儿!”
听到这边羽的心瞬间悬起来了,忙往河边挤。而落水的人正是楚清要,他在河边蹲着好好的突然感觉被用力推了一下,旋即重心不稳跌入了水里。
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的楚清晏呛了一大口水,浮出水面的瞬间听见了人群的尖叫,一手紧紧抱着兔子灯另一只手慌乱地扑腾着,但一切都无济于事,慌乱中兔子灯也掉了,他也又一次被水给淹没。
“晏晏!”
等楚清晏醒过来时人已经在太子府了,床前坐着元佑帝,眉头紧锁。
床头柜上放着一碗刚刚被喝完的姜汤。一旁的地上跪着边羽,正挨着凝溪王的训。
“你怎么看的人?陛下把太子交给你你就这样看的?带他去河边还偏找人多的地方,你存心想害死和丰是不是!”凝溪王对着边羽吹胡子瞪眼。
“不是,那里明明没多少人的,是突然……”边羽辩解道。
“突然什么!你就不应该带和丰去河边,多危险?”
楚云渺撅着小嘴摇看凝溪王的胳膊道:“皇叔公~是我想带上太子哥哥一起出宫的,也是我想放河灯的,不怪小舅。”
长公主都这么说了,凝溪王也不好再说什么,蹬了边羽一眼别过头去不说话了。
“和丰?要紧不?”元佑意有点担心地问道。
楚清晏紧张地摇摇头,没有吭声,元佑帝摸了摸儿子苍自的脸,头也没回对赵铭道,“传令狐溯给朕去查,哪个谋害太子!”
“陛下息怒,老奴这就去,这就去。”赵铭说着弯着腰匆匆出去了。
“边宵墨……”楚清晏小声开了口看向跪在地上的边羽。
“叫你呢!”凝溪王见儿子半天没动静催促道。边羽闻言慌忙起身来到床榻旁,楚清晏小声对他说了什么,边羽瞬间犯了难。
元佑帝有点奇怪:“和丰说什么了?”
“姐夫,他说想…休息。”边羽支支吾吾了半天,毕竟楚清晏的原话可不是这句,他说的是能不能让其他人先出去,但这让边羽咋说嘛。
“也罢,太子受了惊吓先养着,朕明日再来看看。”
“兔子灯……”楚清晏低着头含糊不清道。
“什么?”边羽没听清追问道。
楚清晏的脑袋垂地更低了:“你送我的兔子灯,弄丢了。”
“没关系,一盏灯而已我再给你买一盏就是了。”边羽安慰道。
“可是那是你送我的,我弄丢了呜呜……”说着说着楚清晏就哭了出来,这一哭似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把他这半个月来的恐惧全部一股脑儿哭了出来。
“哎你别哭啊!”边羽被这阵势吓坏了,急忙安慰道,“我,我再给你买一盏新的,别哭啊!”
见床上人缩在被子里直哭,边羽有点头大,他自己也是半大孩子也没有哄过人啊!思索了半天有点别扭地抱住了楚清晏,边拍着他的背边哄道:“不是买了芙蓉糕吗?想不想吃?我叫人送过来?”
“呜呜,灯……”楚清晏趴在边羽的肩头哭道。
边羽边哄着这个小哭包边叫来了谢昕,小声吩咐道:“叫人把芙蓉糕送过来,还有宋伯,然后你回府里找哥哥借点人去下游把放下来的河灯全部拦起来我晚点过去。”
谢昕有点犯难:“这要是老王爷问起来怎么说。”
“蠢啊!就说是太子说道,快去!”
很快,府中的下人送上来了芙蓉糕,楚清晏被哄着吃了两块就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人刚刚睡下宋澜就带着小药童进来了。
“公子,您找老夫?可是太子殿下哪不舒服了?”宋澜放下药箱子问道。
“没不舒服,叫你来看看他,我出去一趟。”说着边羽帮楚清要盖好被子起身就往屋外走,临出门还不忘回头叮嘱道,“保密啊!”
宋澜连连称是,等边羽的脚步声跑远了才在心里说道:人小鬼大,净折腾人。
环城河的下游,凝溪王府的府兵已经守在了那里,从上游漂下来的河灯全被拦在了水门前,楚斯年听说弟弟还要来不放心就亲自带人过来了。
往年河灯都是从水门飘出去一直飘到护城河,怎么边羽这小子突然要拦着河灯,还说是太子的意思?又弄什么幺蛾子?
谢昕似是看出了世子的顾虑说道:“公子送了太子殿下一盏花灯,但太子殿下方才落水时把花灯弄丢了,公子说要来把花灯捞上来。”
“他疯了?再买一盏就是,捞起来的花灯还能看吗?”楚斯年扶额吐槽道。
现在夜已经很深了,灯会上的人也散的差不多,鼓楼上的更鼓之声也不知道敲了几下。这时就听一阵马挂弯铃,边羽风驰电掣地纵马赶来过来。
这刚刚下马后脑就挨了楚斯年一巴掌:“想死啊!在诚里面纵什么马?”
“哎呀哥你闭嘴了。”边羽边说着边跑到河岸边,从一个府具手里拿过一根竹竿做的捞杆,拨弄着河面上的花灯。
“又不是给心上人的定情信物,看这么重,再买一盏得了。”楚斯年道。
“人家殿下就想要这个。”
这里是下游,聚集的河灯本就多,红橙黄绿一片,想找一盏可能已经被泡烂的花灯是比登天还难。
边羽和众府兵在和旁边捞了大半宿,突然一个府兵大成喊道:“二公子您看看是不是这盏!”闻言边羽忙跑过去,果然在众河灯中看见了一盏已经蔫儿了的兔子灯,边羽连忙小心翼翼地拨开河灯将兔子灯捞了上来。
不幸中的万幸,兔子灯落水灯芯就被浇灭了,而这盏灯的外面又上了胶,只是糊上去的纸被泡湿了并没有烂,不过小兔子的右耳朵折了。
“找着了?”楚斯年凑过来问道,“嘶,你还不如弄一盏新的。”
“懂什么,把灯纸接下来晾干了在重新糊上去就好了。”边羽提着兔子灯说道。
“随你了。“楚斯年毕竟比这半大孩子大了快二十岁,小孩之间的事情他才懒得过问,对众府兵说道,“回府回府,明日每人来库房领赏去。”
翌日一早的公主府喧闹的很,楚云渺、边羽和令狐梦围在庭院的凉亭里摆弄看那盏兔子灯。
“太子哥哥没事吧?”楚云渺问道。
“昨天夜里受了风寒,对了,查出来了吗?”边羽问道。
“查出来了,昨夜太子刚被送回府里我爹就让陛下叫了去,一查才发现昨晚二皇子也出宫了,就是他的人干的,陛下回宫后发了好一通火,让二皇子跪祠堂去了,说太子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出来。”令狐梦从边羽手上接过刚剥下来的灯纸说道。
楚云渺一听可就火了:“哼!我中就知道楚骁野不是什么好东西,谋害皇储这都发落地轻了。”
接下来一连好几日边羽都呆在了公主府修那盏兔子灯,楚清晏打小身子就不好,而今在寒冬天里落了水又受了惊吓,一病就是十多日,元佑帝不放心怕出什么差错,第二天就把楚清晏接到了宫里养病。
这一晃就到了年十五,楚清晏的病也有所好转能下床走动了,宫里的一切都陌生的很,就又回了太子府去。当天傍晚,边羽欢天喜地地提着修好的兔子灯上门去找楚清晏。
“晏晏!”一打眼儿就看见人在花园的秋千上上坐着,边羽忙高声喊道。
听见熟悉的声音楚清晏刚想回头,结果边羽已经跑到了近前,把手中的兔子灯往前一送说道:“兔子灯,我修好了。”
楚清晏吃惊地抱住兔子灯,灯纸有点皱,被糊了一层新的纸。灯芯也被换成了新的,散着暖暖的烛光,只是这个右耳朵……
边羽挠挠头解释道:“落水的时候折掉,这个我接不好,凑合看吧!”
“谢谢。”楚清晏把兔子灯抱在了怀里,摸着折掉的兔耳朵说道。
边羽一捏楚清晏的脸,惊讶道:“哇你的脸好软啊!”说着忍不住又捏了好几下,“兔子灯找回来了可不许再哭啦!对了,你是不是属小兔子的?”
楚清委让他弄的不好意思,耳朵有点红,抱看灯轻轻嗯了一声。
“那往后每年灯会我都送你一盏兔子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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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