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法三章

清晨阳光透过纱帘，苏婉醒来时有好一会儿不知身在何处。

宽大的双人床，精致的卧室家具，衣帽间里挂满奢侈品牌的当季新品——这一切都在提醒她，她已经嫁入霍家，成为了霍展霆名义上的妻子。

想起昨夜那个插曲，她心里泛起一丝涟漪，但很快压了下去。不过是一场戏，何必入戏太深。

七点整，卧室门被准时敲响。

“夫人，该起床了。”女佣的声音传来，“先生已经在用早餐。”

夫人。这个称呼让苏婉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她迅速起身洗漱，从衣帽间选了件素雅的连衣裙换上——既然只是替身，还是低调些好。

下楼来到餐厅，霍展霆正坐在长桌主位看财经报纸。晨光中，他穿着熨帖的白衬衫，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和名贵的腕表。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

“你迟到了三分钟。”

苏婉在离他最远的座位坐下：“抱歉，明天会注意。”

女佣端来早餐，精致的瓷盘里食物摆放得像艺术品。餐厅里只剩下餐具碰撞的轻微声响，气氛压抑得让人食不知味。

“今天的家庭聚会，”霍展霆终于放下报纸，目光扫过她一身打扮，“换条裙子，薇薇从不穿这么素。”

苏婉握着叉子的手紧了紧：“我知道了。”

“这些是你需要记住的资料。”他推过来一个文件夹，“薇薇的喜好、习惯，她与霍家成员的相处方式，还有...”他顿了顿，“我们相识相恋的过程，务必熟记。”

打开文件夹，第一页就是白薇薇的详细资料。喜欢香奈儿五号香水，爱吃抹茶甜点，擅长马术和钢琴，最讨厌别人迟到...

苏婉一页页翻看，越看越心凉。那个女子活得如此耀眼夺目，而她这个替身，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霍先生，”她忍不住抬头，“既然白小姐这么优秀，您为什么不去法国找她回来？何必要我做替身？”

霍展霆的眼神骤然冷冽：“苏小姐，别忘了我们的协议。你只需要服从安排，不该问的别问。”

早餐在不愉快的气氛中结束。霍展霆起身准备离开时，突然注意到什么，皱眉走近。

“你的头发，”他伸手挑起她一缕长发，“薇薇是卷发。”

“我是直发，抱歉。”苏婉下意识后退一步。

“今天就去烫卷。”他命令道，随即从口袋取出一个丝绒盒子，“戴上这个。”

盒子里是一条精美的钻石手链，链坠是一朵栀子花。与昨天那条项链明显是成套的。

“这也是...白小姐的？”

“仿品。”霍展霆语气平淡，“真品在薇薇那里，这些只是做给外人看的。”

原来连首饰，她都只配戴仿品。苏婉默默扣上手链，冰凉的触感贴着皮肤，提醒着她可悲的身份。

上午十点，霍展霆带她来到霍宅主楼。一路上，他自然地揽着她的腰，偶尔低头耳语，做足恩爱夫妻的姿态。苏婉配合地微笑，心里却酸涩不已——他演技真好，好到让她偶尔恍惚，以为那些温柔是真的。

霍家大厅已经坐满了人。霍老爷子端坐主位，不怒自威；两侧是霍展霆的叔伯姑婶们，以及几个堂兄弟姐妹。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婉身上，审视，好奇，甚至带有几分敌意。

“展霆终于带新媳妇来了。”一个保养得宜的中年妇人笑道，她是霍展霆的二婶，“听说新娘子是法国回来的艺术家？真是才貌双全。”

苏婉手心冒汗。按照资料，白薇薇确实在法国学习艺术，但她对艺术一窍不通。

霍展霆自然地接话：“薇薇谦虚，总说自己是去玩儿的。”他亲昵地捏捏她的手心，“不过她的画确实很好，我书房还挂着一幅。”

苏婉配合地低头浅笑，心里暗暗记下这个信息。

“薇薇和以前变化不小啊，”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是霍展霆的堂妹霍青琳，“我记得以前很爱说话的，现在这么文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苏婉心跳加速，努力维持着微笑。

“人总是会变的。”霍展霆从容应对，手臂环住苏婉的肩膀，“况且现在她是我妻子，端庄些更好。”

霍青琳还想说什么，被主位的霍老爷子打断：“好了，既然成了一家人，以后多的是时间相处。”老爷子目光如炬地看向苏婉，“希望你能尽快适应霍家的生活。”

苏婉恭敬点头：“我会努力的。”

家庭聚会持续到下午，苏婉小心翼翼地扮演着白薇薇的角色，生怕露出破绽。霍展霆始终在她身边，恰到好处地替她解围，仿佛真是个体贴的丈夫。

只有一次，当霍家小侄子跑过来要新婶婶抱时，苏婉下意识蹲下身，温柔地揉了揉孩子的头发。那一刻，她没注意到霍展霆看她的眼神有了细微的变化。

白薇薇从不喜欢小孩，更不会有这样的温柔。

聚会结束后回到别墅，霍展霆立刻松开了手，恢复了冷漠的样子。

“今天表现勉强合格。”他评价道，“但有几次差点露馅，尤其是对孩子那段。”

苏婉低下头：“抱歉，我...”

“明天有个慈善晚宴，更重要。”他打断她，“今晚好好练习资料，尤其是舞蹈部分。薇薇舞技很好，你别丢她的脸。”

他转身要走，苏婉忍不住叫住他：“霍先生！”

霍展霆回头，眉头微蹙。

“我们...要这样多久？”她轻声问，“白小姐什么时候回来？”

他的眼神骤然变冷：“这不关你的事。记住，等到不需要你的时候，你自然会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苏婉苦笑着摇摇头。是啊，她只是个临时演员，演完戏就该谢幕退场，何必关心剧情会如何发展。

那天晚上，苏婉在衣帽间发现了一个落满灰尘的旧盒子。鬼使神差地打开后，她看到了一本相册。里面是年轻时的霍展霆和一个女孩的合影，女孩笑得明媚张扬，依偎在他身边——正是白薇薇。

相册最后一页夹着一封信，日期是三个月前。信纸上有明显泪痕，娟秀的字迹写着：

“展霆，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艺术和爱情都不是我生命的全部，我需要去寻找真正的自己...勿念，勿等。——薇薇”

苏婉猛地合上相册，心跳如鼓。原来白薇薇不是去进修，而是离开了霍展霆。那他为什么...

“谁允许你动我的东西？”冷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霍展霆站在那儿，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大步走来，一把夺过相册，眼神像是要杀人。

“对不起，我只是偶然发现...”苏婉慌忙解释。

“出去。”他指着门口，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这个房间。”

苏婉逃也似的离开，回到主卧后心还在狂跳。刚才的霍展霆太可怕了，那眼神像是被触及逆鳞的猛兽。

深夜，她又一次听到走廊传来脚步声。这次霍展霆没有进卧室，而是直接去了书房。透过门缝，苏婉看到他独自坐在黑暗中，手中拿着那个相册，背影萧索而落寞。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霍展霆不是需要一场婚姻来稳定股价，他是无法接受被抛弃的事实，所以才找一个替身来自欺欺人。

骄傲如他，宁愿编造谎言，也不愿让人知道他被未婚妻抛弃了。

苏婉轻轻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坐下。月光从窗外洒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抚摸着手腕上的栀子花手链，冰凉的钻石刺痛指尖。

这场戏，或许比想象中更难演。因为她要扮演的，是一个男人求而不得的梦。

而最危险的是，她开始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不该有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