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的明德中学,被一层暖金色的秋意裹着。
一年一度的校园艺术节要来了,各班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节目,连平日里只埋在习题里的高一(1)班,也难得热闹起来。
马柏全作为学生会副主席,要负责审核各班级的节目流程,每天晚自习后都要留在办公楼核对表格,忙到快熄灯才往宿舍走——这学期他申请了住校,美其名曰“方便学习”,其实是想避开家里日渐微妙的氛围,避开张康乐那双总带着热度的眼睛。
这天晚上,他抱着一摞节目单从办公楼出来,刚走到教学楼拐角,就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喊住。
“弟弟。”
马柏全脚步一顿,回头就看见张康乐靠在路灯下,穿着件灰色连帽衫,手里捏着瓶冰可乐,瓶身凝着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秋夜的风有点凉,吹得他额前的碎发晃了晃,暖黄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把平时的痞气揉成了几分柔和。
“你怎么在这?”马柏全把节目单抱得紧了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这是他最近养成的习惯,只要和张康乐靠得太近,心跳就会乱得像没答完的数学卷。
“等你啊。”张康乐直起身,把可乐往他手里塞,“刚打完球,路过这儿,想着你差不多该忙完了。”
马柏全没接,摇摇头:“我不喝冰的。”
“哦,忘了。”张康乐挠挠头,把可乐收回来,自己喝了一口,喉结滚动的弧度落在马柏全眼里,让他莫名有些不自在。“你们艺术节审核得怎么样了?我们班报了个篮球操,到时候你可得多给点分啊。”
“按规则来。”马柏全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我还要回宿舍,先走了。”
他转身想走,手腕却被张康乐轻轻攥住了。张康乐的手心带着可乐的凉意,却又透着股滚烫的温度,像一簇小火苗,顺着手腕往胳膊上爬。马柏全的身体瞬间僵了,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别急着走啊。”张康乐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点委屈,“你这礼拜都没回家,我妈还问你是不是嫌她做的菜不好吃了。”
马柏全抿了抿唇,挣了挣手腕,没挣开。“下周月考,我想在学校复习。”
“复习也得回家吃口热饭啊。”张康乐的拇指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腕内侧,动作轻得像羽毛,“我明天中午给你带饭吧?你爱吃的那家香菇滑鸡饭,我让老板多放你喜欢的青菜。”
这话戳中了马柏全的软肋。他确实爱吃那家的香菇滑鸡饭,尤其是老板焯得脆嫩的小青菜——这事他只随口跟张母提过一次,没想到张康乐记在了心里。他抬头看了眼张康乐,对方眼里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带着点讨好的期待,让他没法说出拒绝的话。
“……不用了。”话到嘴边,却还是硬邦邦的。他怕自己再这样“习惯”下去,会掉进一个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漩涡里。
张康乐的手松了松,眼里的光暗了点,却还是笑着说:“行吧,那你自己记得吃饭,别总啃面包。”
马柏全没再说话,转身快步走了。直到走进宿舍楼,他才靠在楼梯间的墙上,抬手摸了摸被张康乐攥过的手腕——那里好像还留着对方的温度,烫得他指尖发麻。他拿出手机,点开和李哲的聊天框,想打字问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后只打了句“艺术节审核顺利”,又删掉,锁屏塞进了口袋。
艺术节正式开幕那天,学校操场上搭起了临时舞台,彩色的灯带绕着钢架缠了一圈,傍晚时分亮起来,像撒了一地的星星。马柏全坐在学生会的专属席位上,手里拿着评分表,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舞台侧方飘——张康乐他们班的篮球操排在第十个,他知道。
前面的节目大多中规中矩,直到高二(3)班的音乐响起,马柏全的视线瞬间定住了。张康乐穿着白色的篮球服,领口别着个小小的黑色领结,难得收起了平日里的散漫,每一个运球、转身、跳跃都利落又有力,阳光透过彩色灯带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舞台中央,晃得人眼晕。
台下的女生们尖叫起来,此起彼伏的“张康乐好帅”顺着风飘进马柏全耳朵里。他握着笔的手紧了紧,笔尖在评分表上划出一道浅浅的印子。明明知道这是正常的欢呼,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闷的。
篮球操结束时,张康乐抱着篮球,对着台下鞠了一躬,目光精准地落在马柏全的方向,咧嘴笑了笑——那笑容比舞台上的灯还亮,马柏全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看评分表。
“哟,马副主席,看入迷了?”旁边的学生会干事笑着打趣,“你哥这篮球操,确实够燃的,我都想给满分了。”
“按标准评分。”马柏全的声音有点冷,指尖在评分表上勾了个“9.2”,比心里预想的分数低了0.3——他怕自己给太高,会被人说“偏心”,更怕自己那点藏不住的心思,被别人看出来。
艺术节的最后一个环节是“心愿互赠”,学生们可以把写好的祝福卡或小礼物交给学生会,由干事们转交给想送的人。马柏全负责整理这些礼物,刚把一摞卡片按班级分类好,就看见一个穿粉色连衣裙的女生捧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走过来,脸颊红扑扑的。
“马副主席,麻烦你把这个交给高一(1)班的马柏全同学。”女生把盒子递过来,声音细弱蚊蝇,“里面是我做的手工饼干,还有……一张贺卡。”
马柏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要送自己礼物。他还没来得及说“不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不好意思啊,他最近在控糖,不能吃甜的。”
马柏全回头,就看见张康乐站在身后,手里还拿着刚才表演用的篮球,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有点冷,直勾勾地盯着女生手里的盒子。女生被他看得有点慌,捏着盒子的手紧了紧:“我……我就是想送他点东西……”
“心意他领了,但东西真不能收。”张康乐往前走了一步,不动声色地把马柏全挡在身后,对着女生笑了笑,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他马上要月考了,得专心复习,这些东西会分他心的,你说对吧?”
女生看着张康乐的样子,只好点点头,把盒子抱在怀里,小声说了句“那好吧”,转身跑开了。
周围的学生会干事都在憋着笑,有人凑过来打趣:“张学长,你这护弟也太厉害了吧?连女生送的饼干都不让收啊。”
张康乐没接话,回头看马柏全,眼神里还带着点没散的醋意:“你怎么不拒绝?不知道女生送东西都没那么简单吗?”
马柏全皱了皱眉,推开他的手:“我自己会处理。”
“你处理?你只会站在那儿让人送东西!”张康乐的声音提高了点,引来更多人侧目,“你知不知道刚才那女生看你的眼神?她想跟你谈恋爱!你现在的重点是学习,不是搞这些乱七八糟的!”
“我的事不用你管。”马柏全的脸也冷了下来,他讨厌张康乐这种“理所当然”的干涉,更讨厌自己心里那点莫名的窃喜——刚才张康乐挡在他身前的样子,让他想起了上次在器材室被护着的场景,暖得让他心慌。
“我是你哥,我不管你谁管你?”张康乐攥住他的手腕,力道比上次重了点,“马柏全,你能不能别总把我往外推?我只是不想你被人打扰,不想你吃亏!”
马柏全挣开他的手,后退了两步,声音里带着点压抑的情绪:“张康乐,你搞清楚,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兄弟。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也没必要管我的事。”
说完,他抱起桌上的评分表,转身就走,没再回头看张康乐的表情。身后传来篮球落地的声音,“咚”的一声,像砸在他心上。他快步走出操场,秋夜的风刮在脸上,有点疼,却让他混乱的心跳稍微平复了点——他怕再待下去,会忍不住问出那句“你是不是不止把我当弟弟”,更怕听到那个会让他彻底失控的答案。
张康乐看着马柏全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捡起地上的篮球,狠狠砸向旁边的树干。篮球弹回来,砸在他的腿上,疼得他皱了皱眉。旁边的赵磊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乐哥,别生气了,你这弟弟就是块冰,得慢慢捂。”
“我不是生气他拒绝我,我是气他总把我当外人。”张康乐靠在树干上,看着远处舞台上闪烁的灯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慌,“我只是想护着他,不想他受委屈,他怎么就不懂呢?”
“懂,怎么不懂?”赵磊笑着递给他一瓶水,“他就是嘴硬心软。你没看见刚才你挡在他身前的时候,他耳朵都红了吗?”
张康乐愣了一下,想起马柏全刚才转身时泛红的耳尖,心里的闷意忽然散了点,嘴角悄悄向上弯了弯:“真的?”
“骗你干嘛?”赵磊拍了他一下,“继续加油,迟早能把这块冰捂化。”
张康乐看着手里的水瓶,想起马柏全不喝冰的习惯,心里又软了下来。他掏出手机,给马柏全发了条消息:“明天中午我给你带香菇滑鸡饭,放了青菜,不辣。”
过了很久,手机才震动了一下,只有一个字:“哦。”
张康乐看着那个“哦”,却笑得像个傻子——至少,他没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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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