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快看!那里有个人!”
小女孩尖细的嗓音带着孩童特有的穿透力,划破了沙望村海边午后沉闷的寂静。
六岁的云芷赤着脚丫,站在被烈日晒得滚烫的沙滩上,小小的手指指向不远处的礁石群。
浪花拍打着黑色的岩石,一个身影正随着潮水的进退,无力地起伏着。
比她稍大几岁的云薇立刻扔下手里挖沙下蚌的工具,快步跑了过去。
待看清那是个浑身湿透、衣衫多处破损、脸色苍白如纸的年轻女子时,她的心猛地一沉。
女子身上没有明显的致命伤口,但手腕、脚腕和脖颈处,却布满了一道道深紫色的淤痕,像是被什么坚韧的东西长久而粗暴地束缚过,显得触目惊心。
“还有气!”
云薇探了探女子的鼻息,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
“快!阿芷,去喊张叔他们来帮忙!”
云芷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转身就跑,小小的身影在沙滩上扬起一溜烟尘。
当沙望村几个壮实的渔民合力将这个陌生女子抬回村里那间简陋的、弥漫着海腥味和汗味的土屋时,议论声便没有停过。
“啧啧,这伤……看着就不吉利。”
“昏迷三天了,水米不进,怕是活不成咯。”
“就是,别惹上什么麻烦,妖风还没刮够吗?我看不如……”
“扔下断魂崖算了,省得晦气!”
角落里,云芷紧紧攥着姐姐云薇的衣角,大眼睛里满是恐惧和不忍。
云薇抿着唇,倔强地看着床上气息微弱的女子,又看了看角落里刻满名字、象征百年血泪的老柏树方向,低声道:
“再等等……”
……
无边无际的海水裹挟着她,冰冷刺骨,沉重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像是要将她揉碎,又像要将她拖入永恒的黑暗深渊。
每一次沉浮,都灌入咸涩的海水,呛入肺腑,带来撕裂般的灼痛。
意识在剧痛和窒息的边缘沉浮,无数破碎的光影在眼前晃动、旋转、炸裂。
一道模糊却极其锋锐的身影占据了视野的终点,冰冷的剑锋带着决绝,狠狠刺入她的胸膛!
剧痛瞬间攫取了所有感知,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从云端跌落。
失重感吞噬了她。
下坠……
然而,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的一瞬,一股温暖的力量猛地接住了她。
那力量颤抖着,带着无法言喻的绝望和悲伤。
滚烫的液体滴落在她冰冷的额头上,模糊的低语带着泣音,断断续续地钻进她几近消亡的意识里:
“对不起……”
“覃月……不要离开我……”
……
覃月的世界彻底归于黑暗和沉寂。
“咳……咳咳咳!”
咸腥的海水猛地呛出喉咙,覃月剧烈地咳嗽着,从深沉的昏厥中挣扎出一线清明。
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块,她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刺目的光线让她瞬间又闭紧了双眼。
浑身像是被巨轮碾过,无处不痛,尤其是手腕、脚踝和脖颈处,传来阵阵被紧勒过的、深入骨髓的酸痛。
“阿姐!阿姐!她动了!她醒了!”
一个清脆稚嫩、充满惊喜的童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雀跃。
杂乱的脚步声迅速靠近,带着海风特有的咸涩和沙土的气息。
覃月再次尝试睁开眼睛,视线由模糊渐渐清晰。
“我这是……又穿越了?!”
“靠!……”
覃月在心里嘀咕着,一边打量着四周。
一张布满皱纹、写满担忧的老妇人的脸最先映入眼帘,旁边还围着几个同样穿着粗布麻衣、皮肤黝黑的村民,他们的眼神里混杂着好奇、怜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姑娘啊,你可终于醒了……”
老妇人松了口气,用粗糙的手探了探覃月的额头,
“烧退了,老天保佑。你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我们都以为……”
“是啊是啊,”
一个精瘦的汉子接口,语气带着点后怕,
“看你这浑身伤,泡在海里,还以为救不活了。商量着再不醒,就得……唉!”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覃月的脑袋嗡嗡作响,像塞满了沉重的沙砾。
她试图回想自己是谁,从哪里来,为何会坠入这冰冷的海中。
可记忆的闸门紧紧关闭,只有那道刺穿胸膛的剑光和那声绝望的呼唤反复闪现,每一次触及,都像有钢针狠狠扎进脑海。
“嘶……”
她痛苦地皱紧眉头,抬手想揉按额角,手腕的剧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姑娘,你从哪里来呀?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老妇人关切地问,一连串的问题抛了过来,
“看你这衣裳料子,还有这模样,也不像我们沙望村的人,甚至……不像我们这儿的人?”
“阿婆,我……我不知道……”
覃月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
她茫然地摇头,努力在空白的记忆里搜寻,却只换来更剧烈的头痛,
“我想不起来……好疼……”
“想不起来没事,没事……”
一个温和清亮的声音插了进来。
覃月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眉眼温婉,带着几分与这贫瘠渔村不太相符的沉静气质,正是之前被称为“阿姐”的人。
她端着一碗清水走到床边,递给覃月,
“先喝点水。你伤得很重,暂时就在这里安心住下养伤吧。我叫云薇,这是我妹妹云芷。”
覃月接过粗糙的陶碗,温水滑过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慰藉。
她看着眼前这对姐妹,姐姐云薇沉静稳重,妹妹云芷天真烂漫,清澈的眼眸里满是纯粹的关切。
一股莫名的安心感稍稍冲淡了记忆空白的恐慌。
她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
“谢谢……我叫……覃月。”
这个名字脱口而出,仿佛烙印在灵魂深处。
“那姑娘你好好休息,我们就先走了。”
村民们见人醒了,也问不出什么,便各自散去忙活。
破旧低矮的土屋里,只剩下覃月和云家姐妹。
“这里是沙望村,”
云薇坐在床边,轻声细语地介绍,“靠着这片‘望归海’过活。村里人主要靠挖‘沙下蚌’,蚌肉能吃,蚌壳晒干了垒成墙,能挡‘妖风’——其实是蚌壳反光,能让低空飞行的妖族短暂失明。”
她指了指窗外,覃月看到不少房屋外墙都垒着层层叠叠、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的灰白色蚌壳。
“村后面,有一片老柏树林,”
云薇的语气低沉了些许,“每棵树上都刻着名字……是近百年来,被妖族掳走再也没能回来的村民。活着的人,每天都会去擦一擦那些名字……”
她的眼神望向窗外,带着一种深切的哀伤和隐忍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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