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眠猛然想起昨晚毕方留下的纸条，连忙转移话题："今天不是要上第一节课吗？你们平时几点......"

话音未落，房门突然被敲响， "温老师！"门外传来白守真沉稳的声音。

这位穿着朴素棉麻长袍的老人总是给人一种安定感，"七点用早餐，七点五十孩子们在教室等您。"

"老师~"墨立刻从床上弹起来，这个五六岁模样的小男孩对着门做了个鬼脸。

又转过头用湿漉漉的大眼睛期待地望着温眠，"我要老师陪我吃早餐！"

温眠正要回答，窗外突然传来扑棱棱的振翅声。一只青红色羽毛的线足鸟落在窗棂上，眨眼间化作灰发金瞳的小男孩。

温眠不禁暗自惊讶，自己似乎已经能很快接受这些超现实的变化了。

"不要脸！"伊莱斯单脚跳进房间，火焰般的头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老师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你！"墨怿的尾巴瞬间炸开，小脸气得通红。

温眠赶紧挡在两人中间："好了好了，我们先去吃早餐，然后准备上课，好吗？"

他蹲下身平视两个孩子，"老师很期待认识所有小朋友呢！"

伊莱斯周身的火焰顿时收敛了些："我会给老师看最棒的火焰！"

"哼！"墨怿一把抱住温眠的胳膊，像只护食的小兽，"老师是我的饲主，才不看你的破火！"

"够了！"白守真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老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灰白的眉毛下是一双洞察一切的眼睛。

"温老师，请随我去餐厅，你们两个……"他严厉地看向两个孩子，"去把《静心咒》抄完再来吃饭。"

青林山幼儿园的教室比温眠想象中要宽敞明亮，十二张原木小桌椅围成优雅的半圆，每张桌子上都摆着烫金名牌。

温眠注意到墨和毕方的座位被刻意安排在两端，显然是为了防止他们再起冲突。

他刚走进教室，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就怯生生地凑了过来。

她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像是融化的蜜糖。

"老师好~"她小声说道，手指紧张地绞着裙角。

温眠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她平齐，微笑道："你好啊，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艾理。"她刚要回答，突然瞪大眼睛，惊呼道："老师小心！"

温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白发小男孩猛地抱住了腿。

那孩子仰起脸，笑容天真无邪，可眼底却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老师抱抱~"他撒娇似的蹭了蹭温眠的裤腿，手指却悄悄绕上了他的衣角。

"混沌！"白守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坐回你的位置。"

白发男孩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温眠只觉得后颈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轻轻扯走了。他下意识摸了摸头发，发现指尖多了一根断发。

这孩子，刚刚做了什么？

"各位小朋友，"温眠定了定神，走到教室前方，迎着十二双形状各异的眼睛……

有的瞳孔竖立如猫，有的泛着金属光泽，还有的像星空般闪烁微光。

他深吸一口气，露出温和的笑容："我是你们的新老师，温眠。今天是我们的第一堂课，大家先来做自我介绍好不好？"

"好~"孩子们参差不齐地回应着，声音里夹杂着兴奋、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温眠握紧了手中的教案，心想：这所幼儿园，果然不简单。

"我姓墨，名怿，是最厉害的烛龙——"不等温眠同意，墨怿就蹦跳起来，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那双昨晚还只是小鼓包的龙角，此刻已冒出半截晶莹的尖端，"老师是我的饲主！"

"才不是！"伊莱斯拍桌而起，红发"腾"地燃起火焰，"我叫毕方，是、是最漂亮的神鸟！"

说到最后突然结巴起来，嚣张的火焰顿时萎靡成小火苗。

温眠揉了揉太阳穴："怿怿，毕方，先坐下好吗？我们按顺序来......"

"我叫当康~"圆滚滚的小男孩憨笑着举手，肉乎乎的脸颊挤出两个酒窝。

"最喜欢看老师笑~"

"我是小七......能、能预知一点点未来......"扎羊角辫的女孩绞着衣角，突然指向温眠。

"老师，今晚不要去看火焰！"

"闭嘴！"墨怿急得跺脚，虚空的左足在空气中划出火星。

角落里文静的黑发男孩怯生生举手："我是腓腓，可以帮老师赶走噩梦......"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如果老师愿意抱着我睡觉的话......"

"不要脸！"墨怿的尾巴啪啪拍打地面。

轮到混沌时，白发男孩露出天使般的笑容："我最~喜欢老师了！"

无人注意到他藏在桌下的小手，正用温眠的头发缠绕着一个简陋的草人。

"砰！"

教室门突然被撞开，一个浑身滴水的小男孩冲进来，头顶水草间还夹着只挣扎的小螃蟹。

白守真皱眉："鲛人！又去深潭了？"

温眠微笑着擦拭眼镜，深为受过专业教育的教师，他完全理解这是孩子们独特的角色扮演游戏。

"我去给老师找礼物了！"名叫鲛人的男孩咧嘴一笑，尖锐的牙齿闪着寒光。

他摊开掌心，一颗散发幽蓝光芒的珍珠正在渗水， 变故发生得猝不及防。

墨怿突然化作三米长的赤色烛龙，金瞳竖成细线："老师小心！"龙息喷涌而出的瞬间，温眠只看到漫天赤焰吞没了珍珠……

"心率狂增，瞳孔扩散......"

"都怪你！"

"人类原来这么轻......"

破碎的对话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温眠在消毒水与草药混合的气味中苏醒，绣着卡通动物的毯子下。

他发现自己十指都被系上了五彩绳结，床头摆满野果、羽毛和湿漉漉的贝壳。

"老师醒了！"

"嘘——"

吊扇上倒挂着的毕方和柜顶的墨怿同时噤声，温眠这才发现，医务室每个角落都挤满了毛茸茸的小脑袋。

“窗台蜷着鸟幼崽，药柜趴着九尾狐，连输液架都缠着条小黑蛇。”

"我们不是故意的......"墨怿的人形耳朵耷拉着，龙尾不安地拍打床单。

毕方递来一根燃烧的羽毛："这个能治惊吓......"

温眠突然按住狂跳的太阳穴，这些孩子过于逼真的"扮演"，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常识。

而当鲛人捧着发光水母说要当夜灯时，他终于摸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了精神病院的电话。

窗外，白守真默默收回施法的手："消除记忆的术式......又失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