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哲瀚将车停在江边，晚风带着水汽，拂过他的脸颊，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郁结。龚俊坐在副驾驶座上，侧头望着窗外漆黑的江面，沉默不语。车厢内的气氛，比刚才在车库时更加压抑。

“信任不是空口说白话。”张哲瀚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龚俊，你我都清楚，我们身处的位置，决定了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龚俊转过头，看向张哲瀚，车内的顶灯在他眼中投下淡淡的阴影，“我知道。但我会尽力，在不损害龚氏利益的前提下，也不让张氏陷入被动。”他的语气很坚定，可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张哲瀚看不懂的挣扎。

“尽力？”张哲瀚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自嘲，“在资本的博弈里，‘尽力’往往是最没用的词。龚俊，你是龚氏的太子爷，未来的掌舵人，我是张氏的CEO，我们都背负着太多，容不得半点差错。”

“所以你就打算因为这些，把我推开？”龚俊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带着一丝被刺痛的怒意，“昨晚的温情都是假的吗？你说的喜欢，也是假的吗？”

张哲瀚被他问得一窒，昨晚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龚俊的吻，他的拥抱，那些炽热的情感，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可一想到现实的阻碍，他就本能地想要退缩。“那又能怎么样？”他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我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两个集团，还有无数双盯着我们的眼睛，无数个等着看我们笑话的人。”

“所以你就怕了？”龚俊的目光紧紧锁住他，“张哲瀚，我认识的你，不是这样的。你在商场上杀伐果断，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瞻前顾后了？”

“商场是商场，感情是感情。”张哲瀚别过头，不想再看龚俊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商场上的风险，我能评估，能掌控。但感情里的风险，我赌不起。”

龚俊猛地伸手，扣住张哲瀚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张哲瀚吃痛地皱起了眉。“赌不起？”龚俊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张哲瀚，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

张哲瀚用力想挣开他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信不信有什么用？”张哲瀚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龚俊，你我都太清楚，在我们的世界里，感情往往是最脆弱的东西，一触即碎。”

“那你就甘愿让它碎掉？”龚俊的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明显的受伤，“在还没开始全力争取的时候，就先判了它死刑？”

两人四目相对，车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张哲瀚能看到龚俊眼中的愤怒、受伤，还有那一丝他不愿承认的……脆弱。而龚俊，也能看到张哲瀚眼底深处的恐惧和挣扎。

过了好一会儿，龚俊才缓缓松开手，靠回座椅上，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他的声音疲惫了许多，“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在风暴真正来临之前，别先把自己困死在恐惧里。”

张哲瀚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窗外的江水，心里乱成一团麻。他知道龚俊说得有道理，可内心的恐惧，却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着他，让他无法呼吸。

“城东的地，你放手吧。”龚俊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张哲瀚猛地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我说，城东那块地，张氏别参与竞标了。”龚俊睁开眼，眼神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决绝，“这是我能想到的，目前最好的办法，既能避免龚氏和张氏在这块地上产生直接冲突，也能让我腾出手来，处理那些针对龚氏的麻烦。”

张哲瀚愣住了，他没想到龚俊会提出这样的建议。城东的地块，张氏筹备了很久，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如果放弃，损失巨大。“龚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龚俊看着他，“但我更知道，和你之间可能出现的裂痕，比失去一块地更让我难以承受。”

张哲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又酸又涩。他看着龚俊，这个总是显得强势、腹黑的男人，此刻却为了他，做出了如此大的让步。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龚俊看出了他的犹豫，“回去好好想想。给我，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说完，龚俊推开车门，下了车。他没有再回头，径直朝着自己的车走去。江风吹起他的衣角，他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孤单，却又异常坚定。

张哲瀚坐在车里，看着龚俊的车驶离，久久没有动弹。龚俊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他早已波澜起伏的心湖，激起了更大的涟漪。他真的要因为恐惧，而放弃这一切吗？他真的甘心，还没真正开始，就向现实低头吗？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张助理的电话，“喂，是我。通知下去，城东地块的竞标，张氏集团，退出。”

挂了电话，张哲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背负起了更沉重的东西。他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也不知道未来等待着他和龚俊的，会是什么。但他知道，他给了自己一个机会，也给了龚俊一个机会。

他发动汽车，汇入了城市的车流。前方的路，依旧是一片黑暗，但他的心里，却仿佛有了一丝微光，指引着他，朝着龚俊的方向，继续前行。只是他不知道，这场风暴，并非他退出竞标就能完全避开，它的前夕，已经悄然来临，而他和龚俊，都将被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