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西湖的水在月光下泛着银辉，净慈寺的晚钟刚过，方多病已潜到西湖三潭印月的石塔边。按照李莲花字条上的指示，他摸向石塔底层的铜鱼雕塑，指尖刚触到鱼嘴，就听见"咔嗒"一声轻响，鱼嘴里弹出个青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归墟"二字。

"果然在这里。"方多病将钥匙揣进怀里，忽然觉得后颈一凉。转身时正见十几个黑衣人站在石塔阴影里，为首的是个穿紫袍的老者，手里拄着根蛇头拐杖，拐杖上的蛇眼嵌着两颗绿宝石，在月光下闪着幽光。

"方小公子，别来无恙？"老者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拐杖往地上一顿，地面竟裂开道缝隙，"你爹方尚书最近可好？听说他正查朝中官员通敌的案子，倒是有几分当年的风骨。"

方多病认出他是血魔堂的堂主赵无极，三年前在武林大会上见过一面，当时他还夸对方的蛇头拐杖工艺精巧。此刻再看那蛇头，才发现蛇嘴里藏着根毒针，针尾刻着半朵樱花——又是东瀛人的标记。

"我爹如何，就不劳赵堂主费心了。"方多病拔刀出鞘，刀光映在水面上，碎成点点金鳞，"倒是你，放着血魔堂的生意不做，替东瀛人看守火药库，就不怕被江湖同道耻笑？"

赵无极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诡异："你以为火药库是给谁准备的？当今圣上要南巡，这西湖底的'大礼'，正好给他接风洗尘。"他拐杖一挥，黑衣人同时拔刀，刀身泛着和蛇眼一样的绿光。

方多病知道刀上淬了毒，不敢硬接，借着石塔的掩护闪避。月光从塔缝里漏下来，照在他怀里的青铜钥匙上，钥匙柄的"归墟"二字忽然变得清晰——那字的笔画里藏着细小的齿轮，和凝香园密室的机关纹路一模一样。

"原来'归墟路'是这个意思。"方多病忽然明白，十二处火药库连成的路线，正好是当年徐福东渡的航线，伊藤信长是想借着圣上南巡的机会，炸断中原与江南的水路，重演当年倭寇侵华的旧梦。

他正想着，忽听水面传来"哗啦"一声，一艘乌篷船破水而出，船头站着的正是李莲花。他身上的青衫湿透了，手里却还握着那半片牡丹衣角，衣角在夜风中飘着，像只折了翅的蝴蝶。

"赵堂主，别来无恙？"李莲花的声音带着笑意，软鞭忽然甩出，缠住赵无极的拐杖，"五年前你在武当山偷的《太极心经》，该还给我们了吧？"

赵无极脸色骤变，拐杖猛地往回抽，却被软鞭缠得更紧。他没想到李莲花能从苏州的悬崖下逃生，更没想到对方会知道《太极心经》的事——那是他当年叛出武当的关键，也是伊藤信长要挟他的把柄。

"你怎么会知道......"赵无极的话没说完，就被李莲花的软鞭卷住脖颈。李莲花借力跃上石塔，软鞭一松，赵无极重重摔在地上，拐杖里的毒针掉了出来，正好扎在他自己的手背。

"那毒是东瀛的'蚀骨散'，三个时辰内不解，全身骨头会化成脓水。"李莲花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扔给方多病，"这是还魂引配的解药，给他用上，我们还有话要问。"

黑衣人见堂主被擒，纷纷挥刀扑上来。方多病一边给赵无极喂解药，一边留意着湖面的动静——月光下的西湖水面泛着诡异的波纹，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移动。他忽然发现波纹里有微弱的火光，正顺着水流往石塔这边漂来。

"水下有火药！"方多病大喊一声，李莲花已纵身跃入水中。片刻后，水面冒起一串气泡，李莲花抱着个湿透的火药桶浮出水面，桶身上的樱花纹在月光下看得格外清楚。

"他们在水下布了连环引信，只要点燃一个，整个西湖底的火药都会爆炸。"李莲花将火药桶扔上岸，软鞭再次入水，这次卷上来的是个昏迷的少年，正是在凝香园见过的中原忍者，"这孩子身上有钥匙。"

方多病从少年腰间搜出把银钥匙，钥匙上刻着西湖的地形图，标注着火药库的位置在三潭印月的正下方。他刚要说话，忽听赵无极发出一声惨叫，只见他手背的伤口处冒出黑烟，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解药是假的！"赵无极指着李莲花，眼睛里布满血丝，"你早就知道我不会说真话......"话没说完就倒在地上，身体迅速萎缩，最后变成了一滩黑泥。

李莲花望着那滩黑泥，忽然想起师兄当年说过的话："东瀛的毒最是阴狠，中者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他将那半片牡丹衣角扔进黑泥里，衣角瞬间被腐蚀成灰烬，"看来伊藤信长早就防着他反水。"

水下的火光越来越近，方多病急得直跺脚："现在怎么办？没有赵无极，我们找不到火药库的入口啊！"

李莲花忽然指着石塔底层的铜鱼："钥匙插进鱼嘴，顺时针转三圈。"方多病依言照做，只听石塔下传来机关转动的声响，水面忽然裂开道缝隙，露出个通往水下的石门，门上刻着幅徐福东渡的浮雕。

两人钻进石门时，水下的火药引信正好燃到石塔边。石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面的爆炸声。通道里漆黑一片，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和远处水流的声响。方多病点燃火折子，忽然发现墙壁上刻着许多名字，大多是中原人的姓氏，最后一个名字是"林寒月"——正是李莲花师兄的名字。

"师兄来过这里。"李莲花抚摸着那些刻痕，指尖触到一道新鲜的刻痕，像是刚刻上去不久，"这是他的剑痕，他惯用的'流云剑法'第三式。"

通道尽头是间宽敞的石室，石室中央停着艘巨大的龙舟，龙舟上摆满了火药桶，桶身上的樱花纹在火光下闪着诡异的光。龙舟的桅杆上挂着面旗帜，上面绣着"归墟"二字，旗角缠着半朵牡丹——和凝香园的园徽一模一样。

"这是徐福当年东渡的船。"李莲花指着龙舟尾部的铭文，"伊藤信长把火药库藏在古船里，是想借着古船的航线，把火药运到东瀛去。"

方多病忽然发现龙舟的舱门是开着的，里面露出件熟悉的物事——那是件武当派的道袍，袖口绣着朵白梅，正是李莲花师兄当年常穿的那件。他刚要伸手去拿，忽听舱内传来动静，一个披头散发的人从里面跌了出来，怀里抱着个襁褓。

"师兄？"李莲花的声音有些发颤。那人抬起头，露出张布满皱纹的脸，左额角的月牙形胎记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但那双眼睛里的光，和当年在武当山时一模一样。

"莲花，你来了。"林寒月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怀里的襁褓忽然动了动，露出张婴儿的脸，眉眼间竟有几分像秦鹤龄的妹妹，"这是秦姑娘的女儿，当年她死前把孩子托付给我，我藏了五年，还是被伊藤信长找到了。"

襁褓里的婴儿忽然哭了起来，哭声在石室里回荡，竟让那些火药桶上的樱花纹微微发亮。李莲花忽然明白，秦氏当年不仅留下了让赵青峰去江南种梅的遗言，还留下了这个孩子——她才是破解"归墟路"的关键，因为她的生辰八字，正好与十二处火药库的方位相合。

"伊藤信长要用人祭点燃火药。"林寒月咳了口血，指着龙舟底部的凹槽，"这里的火药能炸沉半个杭州城，他算准了圣上南巡会经过西湖，想趁乱让东瀛船队进城。"

话音未落，石室的石门忽然被炸开，伊藤信长带着十几个忍者冲了进来，手里的折扇"唰"地展开，扇骨里的毒针直指林寒月怀里的婴儿："把孩子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李莲花将林寒月护在身后，软鞭缠上龙舟的桅杆："有我在，你动不了她。"他忽然想起秦鹤龄给的医书里说过，还魂引的真正配方能解天下奇毒，也能破一切邪术——包括用人祭驱动的火药机关。

方多病会意，掏出医书翻到最后一页，按照上面的配方，将随身携带的药粉撒向那些火药桶。药粉遇到火药，竟发出滋滋的声响，桶身上的樱花纹渐渐褪去，露出里面普通的木炭纹路——原来这些火药早就被李莲花换过了，他们带的"还魂引"药粉，不过是用来演戏的普通硫磺。

"你什么时候换的火药？"方多病又惊又喜，忽然想起李莲花在寒山寺时，曾让他偷偷将火药换成了哑药，"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

伊藤信长见火药失效，气得折扇都捏断了："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吗？"他拍了拍手，石室顶部忽然裂开，露出十几个黑洞洞的枪口——那是东瀛最新研制的火铳，射程比中原的弓箭远三倍。

林寒月忽然将婴儿递给李莲花，自己冲向伊藤信长："莲花，带孩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