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雨总来得急,豆大的雨点砸在槐树叶上,溅起细碎的绿。宋亚轩抱着半摞宣纸往书房跑,裙角扫过廊下的青苔,带起串湿漉漉的水痕。刚拐过月亮门,就撞见刘耀文站在檐下,手里捏着片被风吹落的槐叶,指尖转得正欢。
“文耀兄!”他刹住脚,怀里的纸哗啦啦滑下去几张,被风卷着往雨里跑。刘耀文眼疾手快地捞住,指腹不经意擦过他手背,两人都像被烫了似的缩手,宋亚轩的耳尖腾地红了。
“先生在里头考王承宇背《离骚》呢,”刘耀文把捡回来的纸理整齐,声音里带着点憋不住的笑,“刚背到‘纫秋兰以为佩’,他就把‘兰’说成‘栏’,被先生罚去抄《楚辞》了。”
宋亚轩抿着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谁让他昨日偷偷去掏鸟窝,定然是心还没收回来。”他侧身让刘耀文先进书房,眼角的余光瞥见对方腰间挂着的玉佩——还是上次他送的那块独山玉,被磨得润润的,想必是日日戴在身上。
书房里弥漫着松烟墨的香气,宋文德正对着棋盘皱眉。见两人进来,他抬了抬下巴:“方才雨前起风,我这棋盘被吹乱了半子,你们来替我复盘。”宋亚轩凑过去看,见棋盘上黑白子纠缠,像两只打架的小兽,忽然觉得这棋局倒有些像他和刘耀文——看似各占一方,实则早有牵绊。
刘耀文执黑子,宋亚轩捏着白子,指尖刚要落下,就被对方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手背。“这里该落‘小飞’,”刘耀文的气息拂过他耳畔,带着点淡淡的皂角香,“你看这颗白子,若被黑子围住,就成死棋了。”
宋亚轩的手顿在半空,只觉半边身子都麻了。他胡乱应着“哦”,落子时却偏了半寸,被刘耀文抓住机会,一子定了乾坤。宋文德在旁捋着胡须笑:“轩儿这棋艺,倒像你酿的梅子酒,看着清润,实则没什么力道。”
“才不是!”宋亚轩不服气地鼓起腮帮子,“等我明年酿新酒,定要让先生刮目相看。”他转头看刘耀文,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文耀兄也得陪我喝,喝到你说我的酒比宫里的玉液琼浆还好。”
刘耀文想起柴房里那碗琥珀色的酒,想起少年鼻尖的墨渍,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好,我等着。”
雨停时,日头已经斜了。王承宇抄完《楚辞》,哭丧着脸来找他们,说自己的砚台被雨水泡裂了。宋亚轩立刻拉着刘耀文往柴房跑:“我前几日拾到块端溪石,张妈说能请石匠师傅雕个新砚台,咱们去看看!”
柴房里还堆着上次没烧完的柴火,松脂香混着雨后的潮气,生出种格外清爽的味道。宋亚轩蹲在角落翻找,后脑勺的总角晃来晃去,像只找食的小松鼠。刘耀文靠在门框上看,见他被蛛网沾了脸颊,伸手替他拂去时,指尖蹭到片柔软的绒毛——原是少年今日戴了顶新做的软帽,帽檐缝着圈兔毛。
“找到了!”宋亚轩举着块青灰色的石头站起来,石面上隐约能看见天然的云纹,“你看这纹路,像不像昨日咱们在护城河上看的云?”
刘耀文接过石头,指尖抚过冰凉的石面,忽然觉得这云纹倒像宋亚轩笑起来时眼角的纹路,弯弯的,藏着甜。“像,”他低声道,“比那日的云好看。”
宋亚轩的脸又红了,慌忙抢过石头:“我、我这就去找石匠师傅。”转身时被门槛绊了下,差点摔进刘耀文怀里。刘耀文伸手扶住他的腰,只觉指尖下的布料柔软,像少年人的心,轻轻一碰就发颤。
“小心些。”他松开手时,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第二日一早,宋亚轩就举着新雕的砚台来炫耀。砚台雕成了朵莲花的样子,莲心处正好蓄墨,石匠还在莲瓣上刻了行小字:“出淤泥而不染”。
“怎么样?”他献宝似的递到刘耀文面前,眼里的光比日头还亮,“石匠师傅说这石头是上品,发墨快得很。”
刘耀文接过砚台,见莲心处还沾着点朱砂,想必是宋亚轩试墨时不小心蹭上的。他想起自己东宫的砚台,都是和田玉或翡翠雕的,却没一块有这方端砚来得熨帖。“好,”他真心实意地赞道,“比我见过的都好。”
宋亚轩笑得更欢了,拉着他往书房跑:“那咱们今日就用它练字!先生说要教咱们写‘友’字,说这个字最难写得端正。”
王承宇已经在案前磨墨了,见他们进来,举着自己写的字嚷嚷:“你们看我写的‘友’!先生说像两只打架的手!”宋亚轩凑过去看,笑得直不起腰:“哪是打架,分明是你把横画写歪了,像只歪脖子的鹅!”
刘耀文铺开宣纸,蘸了浓墨。他写“友”字时,笔锋格外稳,横画像扁担,撇捺像两只相握的手,端正又温和。宋亚轩看得发怔,忽然觉得这字倒像刘耀文待他的样子——看着清冷淡漠,实则藏着稳稳的托举。
“我也来写。”宋亚轩拿起笔,手腕却抖得厉害,撇捺写得歪歪扭扭,像只没长齐毛的小鸡。刘耀文站在他身后,伸手握住他的手,温热的掌心裹着他的,一点点把笔锋引正。
“手腕要稳,”他的气息落在宋亚轩颈窝,带着点墨香,“就像做人,不能东倒西歪。”宋亚轩的脸贴在他胳膊上,能感受到对方脉搏的跳动,像打更的梆子,一下下敲在他心上。
王承宇在旁捂着嘴偷笑,被宋亚轩瞪了一眼,反倒笑得更欢了:“先生快看!他们俩像只连体的大螃蟹!”宋文德放下手里的茶盏,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转了转,眼底漾开层温和的笑意,没说话,只轻轻敲了敲棋盘。
那日午后,三人在天井里分食张妈做的梅花酥。王承宇吃得最快,嘴角沾着糖霜,像只偷嘴的猫。宋亚轩把自己碟子里的桃仁酥都拨给刘耀文,说自己不爱吃桃仁。刘耀文却捡了块最大的递给他:“张妈说桃仁补脑子,你昨日背《论语》还卡壳,该多吃点。”
宋亚轩嘟囔着“我才不笨”,却还是乖乖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啃。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把绒毛都照得清清楚楚。刘耀文看着他腮帮子鼓鼓的样子,忽然觉得这比宫里的御膳好吃百倍——原来甜不是糖霜的味道,是看一个人吃东西时,心里泛起的那点软。
傍晚时,王承宇被他爹叫回家背《诗经》,书房里只剩他两人。宋亚轩在整理字帖,忽然发现刘耀文的案上压着张纸,上面用极轻的笔锋写着个“轩”字,笔画里藏着点连笔,像怕被人看见似的。
他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刚要伸手去拿,就被刘耀文按住了手背。“还没写好,”少年的耳尖红了,“等写好了……再给你看。”
宋亚轩点点头,转身时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他走到窗边,见老槐树下的青苔被晒得半干,像块毛茸茸的绿毯。忽然想起刘耀文替他挡在宋文德面前的样子,想起他握着自己的手写字的温度,想起他案上那个藏着的“轩”字——原来有些甜,就像槐树下的青苔,不用刻意浇水,也能悄悄长满心尖。
刘耀文看着宋亚轩对着槐树傻笑的背影,手里的狼毫在宣纸上晕开个小小的墨点。他想起父皇让他隐藏身份时的叮嘱,想起太傅说“储君当断则断”,可此刻看着少年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发顶,忽然觉得那些规矩都成了多余的。
或许不必等到御阶生花,此刻槐树下的光阴,就已经是最好的风景。
宋文德站在回廊尽头,看着书房里交叠的影子。月光漫过青石板,把两个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棵并排生长的小槐树,根在土里悄悄缠在一起,枝桠却向着同一个方向伸展。他端起茶盏,茶烟袅袅里,忽然想起宋亚轩娘生前说的话:“好孩子的情意,比金子还纯,要好好护着。”
夜风卷着槐花香溜进书房,宋亚轩打了个哈欠,把最后一本字帖摞好。刘耀文递过盏温热的杏仁茶,指尖碰到他的手指,两人都没躲开。
“明日还去井边洗梅子吗?”刘耀文问,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
宋亚轩捧着茶盏点头,眼里的光比星光还亮:“去!我还约了王承宇,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青梅酿酒!”
月光落在案上的“友”字上,一撇一捺都像藏着笑。窗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像在替这两个少年,把未完的甜意,悄悄记在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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