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光大亮，军帐外已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王一博一大早就起身巡营，等回来后，他站在营帐门口，脚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掀帘进来，帐中一切如旧，唯独空气里似乎多了一丝令人尴尬的暧昧。

肖战正坐在低矮的案几边吃着早膳，抬眼看见王一博，嘴角还挑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意：“皇叔，可用膳了。”

王一博目光在他脸上短暂停留，又迅速移开，喉间只溢出一声低沉的：“嗯。”

“昨夜我占了皇叔的床榻……”肖战话说得漫不经心，眼底藏着几分揣测，“皇叔另寻地方歇息，睡得还安稳吗？”

王一博神色平淡，“嗯。”

“那就好。”肖战点点头，语气轻松自若，垂眸继续吃饭，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王一博见他这般模样，也稍稍松了口气，可心里那点不自在却始终挥之不去，他不动声色地刻意与肖战保持着距离，言语也比往常更为简短冷淡。

可偏偏肖战更冷。

除了偶尔问问天气或者战事，几乎未与他多说一句话，反倒转头与单良杰谈笑风生。

此时帐中暖意渐升，肖战垂眸盘腿坐在小几前，正与单良杰赌一局军棋，两人你来我往，出子果断，棋声脆响，有说有笑，气氛轻松得很。

王一博坐在一旁执笔批文，听着那头传来的笑语，眉头悄悄蹙起，他笔锋一顿，手中那管狼毫猛地在纸上顿住，墨汁重重滴落，晕成一团不规则的黑影。

“……将军？”副将察觉异状，小心地低声唤了一句。

王一博回神，神色冷淡如常，只语气愈发淡漠：“无事。”

“这几日都是暴雪天气，路上不太安全。”单良杰笑着开口，语气自然，“陛下不如在营中多待几日，等雪停再启程也不迟。”

“说得也是，”肖战将一子轻轻落下，抬眸瞥他一眼，似笑非笑，“可总窝在营帐里也没什么意思。”

单良杰眼睛一亮：“那不如我带陛下去主城看看？”

“主城？”肖战挑了下眉。

“对，这北漠跟京城不同，有商队运了些异族玩意儿进来，是别处看不到的。”

肖战似有所动，嘴角微弯，他看向王一博语气漫不经心：“皇叔可要一道？”

王一博抬眼，眸色幽深，淡淡答道：“陛下去便是，我还有军务要理。”

“那可真可惜。”肖战笑意更深了几分，仿佛毫不在意，继续转头与单良杰下棋，“那便让单将军做个好东道吧。”

单良杰笑着：“行，没问题。”

肖战问出心中疑惑，“你们平时都在主城里住吗？”

“在，只不过这几天刚好是训练的时候，就会在营地里，”单良杰回道，“这片区域是后防守区，离主城有些路程，是为了防止被偷袭，也是驻守主城最后一道防线。”

“怪不得。”

王一博总觉得心里不爽快，干咳一声，“太吵了，安静一些。”

单良杰自然领命。

而肖战偷偷勾了勾唇瓣。

主城巍然矗立在广袤的戈壁滩上，厚重的城墙高达十余丈，每隔五十步便有一座方形的瞭望塔。

落雪覆沙，街巷蜿蜒，城内建筑多为平顶土房，主干道铺设着平整的青石板，市集都聚拢在一条南北长街上，火炉暖汤，热腾腾的烟气在人们呼出的白雾间融化。

肖战披着玄色斗篷，那唇色被风吹得微白，“这么冷的天气，你们受得住吗？”

“习惯就好了。”单良杰笑着说道，他如今对肖战的印象已然大为改观，甚至可以说是越来越欣赏了，“不过，陛下还是该多穿些衣服，这边风寒，容易着凉。”

他似是忽然想起什么，接着补充道：“将军已经吩咐人备好了，应该已经送到府上了，陛下夜里直接回府休息就好，毕竟那儿比营地舒适多了。”

“嗯，”肖战环顾四周，目光掠过街道两侧极具北漠特色的建筑，夯土墙上悬挂的兽皮，“这里果然与中原风物不同。”

“要不要尝尝他们这儿的风味？”单良杰指了指街边的小摊，笑着问。

“不了，”肖战微微收紧披风，语气淡淡，“我有些冷，还是直接回府吧。”

单良杰见他唇色发白，也不再劝，“行，那就先回。”

肖战此行回府，并非真觉得冷，而是想亲眼看看王一博的府邸是否另有女眷。

脚步声落在青石板上，肖战问得不动声色：“府中，没有女眷吗？”

单良杰闻言一愣，笑着答道：“王将军素来清心寡欲，这府里除了几个做饭洒扫的老仆人，就没人了，连个陪床的都没有。”

他笑着看了眼肖战的表情，“陛下若是不信，可以找管家问问。”

肖战扫他一眼，没理这句调笑，只自顾自地坐到炭炉边，伸手烘着手。

“放心吧，将军没心思纳妾，”单良杰笑了笑，“心思都在这军营上。”

肖战有些尴尬，“这边的天气真干，”他换了个话题，眸光低垂，语气听不出情绪，“像是刀子刮脸似的。”

“是啊，”单良杰看他冻得有点泛红的指尖，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陛下身娇肉贵，可吃不了咱们这苦寒地儿。”

肖战望着炉火出神，炭火噼啪作响，照亮他眼底一瞬即逝的情绪，沉默良久，才低声开口：“谁说我不能？我可以的。”

话音未落，院外忽然传来一串娇俏女声，清脆悦耳，带着几分豪爽的意味。

肖战一怔，眉头微蹙：“不是说府中没有女眷吗？”

单良杰闻言神色如常，语气有些看好戏的意思：“府中确实没有正经女眷，她是城中首富之女，不同于中原女子的矜持，她性子张扬热烈，从不掩饰心意。”

肖战心里猛然紧张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对王爷情根深种，早就声称这一生非他不嫁，”单良杰摊了摊手，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这话在城里都快传成佳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