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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书名:长弃 作者:春焰久觉 本章字数:5590 广告模式免费看,请下载APP

  期末考终于如期而至,正午灿阳毫不吝啬地照在地上,陆远长踏过光辉朝花姐和陆常安走过来。

  校门口外聚集了学生的家长,甚至有的把车停在了校门口边,吵吵嚷嚷清一色的问“考的好不好”。

  花姐眼睛尖再加上比周围的孩子都高一眼就瞅见了陆远长。

  阳光直照在他头顶,将乌黑的头发染成栗色,陆远长一只手挡在头顶,另一只手提着包隐约露出弯起的眼角。

  “远长!远长,来这儿!”担心陆远长看不到,花姐一边摇着手一边喊,左手牵着的陆常安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陆常安趁花姐不注意悄悄地溜进人群中,历经一片拥挤看到了一朵熟悉的缝在蓝色牛仔斜挎包上的花。这花朵看起来制作的工艺并不高精,颜色搭配的也不多协调,但缝在深蓝色的布料上,再附上一双干净、骨节分明的手竟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陆常安抬起手摸了摸陆远长的包,轻轻叫了声“哥”。

  “嗯?”陆远长听见声音,似是没反应过来,而后顺着声音低头,看见了陆常安漂亮的眼睛,被阳光照耀着,瞳孔中倒映着他的容颜,泛着水光,像是住着万千星光。

  “花姐等我们呢。”陆常安手指了指后方。

  顺着手指的方向陆远长见到了喜笑颜开的花姐,她平时不怎么顾及形象,隔壁王婆整天买些各种品牌染发膏,但她的头发白了也不管,就这么任它长。今天却不同往日,刻意将白发掖了掖,还戴了顶不符合她这个年龄的花帽子。

  陆远长紧牵着陆常安的手,生怕一个不留神他就丢了,十几步的距离硬是被他走出了跨过重重山巅的气势。

  “考完了?”花姐扶了扶帽檐,朝走过来的陆远长问道。

  陆远长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眼安然无恙被自己牵着的陆常安后才像是松了口气,转过头补充了一句:“考完了。”

  花姐也很高兴,语气比平常要快活好几分,有种顽皮老顽童的样子,继续问他:“咋样啊?这小升初的题都难吗?”

  “挺好的,不难。”

  三个人避开了拥挤的人群,走到只距人群五六步的树下。

  明明快要进入深冬,阳光还是那么刺眼,却也不见多冷,不少家长还在这里闲聊。

  刚走到树边就见一位穿着一身正装的女人骑着车过来,大概也是精心收拾过一番,还涂了口红,披散着头发,带着一副紫框眼镜。

  看见陆远长,她立马下了车,将自行车停在一边,又看了看花姐,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并做了一个握手的姿势。

  花姐近距离看着她的脸,干净的脸上眼睫明媚,一张小嘴唇红齿白,真是美极了。却不仅仅是容貌上的美,她给人的感觉就是具备许多知识的青年,成熟而有魅力,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知性美。

  “您好,您是远长的家长吗?”她说话字正腔圆,连普通话说的都像唱歌一样悠扬动听。

  花姐看了看眼前这位,回握了下手,说了声:“哎,我是,您是远长的老师啊?”

  “是的,我是远长的班主任,郭琳。”郭琳说话时眼睛看着对方,举止优雅气质大方,让人很舒服。

  以前学校没开过家长会,除了请家长和接送孩子,老师一般没怎么跟学生家长沟通过。陆远长成绩好还踏实,从来没被请过家长,而他又是自己一个人上学放学,老师更是连家长的面都没机会见到。

  花姐第一次见这样的人,真是又惊又喜,激动的差点要忘记缩回了握着的手,“这样啊,郭老师,真是幸会,第一次见你,远长有这样的班主任,怪不得成绩好呢!”

  郭琳摇了摇头谦虚地回应:“哪有啊,远长这孩子成绩好真不是我教出来的,孩子勤奋又爱学,还肯吃苦,有他这样的学生我们老师脸上沾光,同事之间互相羡慕着呢。”

  说曹操曹操到,“郭老师,这就是你们班那个全校第一啊?”

  郭琳身后冒出来一位比她高了半个头的男老师,这位看起来就没那么让人赏心悦目了,穿着一双拖鞋,泛黄的紧身蓝色牛仔裤,连胡子都没刮。

  “是的,曹老师,”郭琳用大拇指指了指花姐,继续道:“这位是他的家长。”而后又看了看陆常安,动作略微迟钝,似是一时半会儿没想到要怎么介绍。

  陆远长将视线从曹老师身上移到郭琳的大拇指所指处,淡淡道:“我弟弟,陆常安。”

  “路长安?这名字好!”曹老师两巴掌一合,“啪”一声差点给陆常安吓一跳,忙不迭躲在陆远长身后。

  曹老师大约也感受到了微末的尴尬,咽了咽口水,不再好意思多说。

  “哪里哪里,都没什么文化,瞎取的罢了,”花姐摆摆手,嗅到空气中微妙的尴尬气氛以及浓郁的蒜香味后,屏气敛息道:“对了,刚才真是巧,郭老师刚刚还讨论你们教师呢,说曹操曹操就到,更巧的是还真是位曹老师!”

  “哎呀缘分缘分,郭老师,没说我坏话吧?”曹老师开玩笑道。

  郭琳:“哪里能呢,您曹某人身上这蒜香隔八百里都闻得到,还能距离这么近说您坏话啊!”

  陆远长嗅到那股难以启齿的蒜香和难舍难分的大葱味后,有些庆幸没考试前遇见这位曹老师,不然要晕在考场上了。然后偷偷地把身后的陆常安捂严实了……

  待曹老师走后,郭琳面露难色,不好意思的跟花姐道歉:“抱歉啊远长家长,本来只想跟您聊聊的,谁能知道曹老师来了,耽误了您一点儿时间。”

  花姐心里倒是不介意,但毕竟她腿脚不便,耽误的时间这会儿应该要到家了,可她现在站的有些久,左腿一个劲儿的疼。她既没接受郭琳的道歉,也没冷脸,只是含蓄的笑了笑。

  “虽然挺对不起的,但是我还是想问问您有时间吗?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您聊聊,远长学习这么好,是一定要谋个出路的,在咱们这个小县城,这么好的苗子真要浪费了……”

  郭琳一字一句都说的真情流露,毕竟是老师,看着有天赋的学生只能在小地方,老师教书的水平和大城市的根本不是一个层次,更别提参加什么数学、物理竞赛了。

  “我请您多想一想,学习乃是孩子成功道路的捷径,这些孩子出生在底层,跟有财力物力的不是一个级别。就好比一个台阶,咱们这些要拼了命的跨过去,有的人出生即在那里了。

  “虽然说这些可能有些古板和刻薄,但是现实就是这么可悲,底层百姓想谋出一条出路,成绩、高考是唯一的捷径,唯一称得上公平的道路。我多希望您能想一想,时代已经不同了。”

  花姐木讷地点了点头,“郭老师,等到时候再说吧,我有时间了就来找你。”

  郭琳实在是不懂,花姐明明看起来那么开明,她真的不懂自己言语间的意思吗?郭琳迟钝了几秒,艰难的点了点头,“行,但是您有时间了一定要来找我,远长这么好的苗子,可不能浪费了……”

  最终,她还是担心,几乎是和花姐抢着说:“我知道您老了,远长的父母在大城市,我也知道您家里的情况,您年纪大了,老人感到孤独是正常的,哪个老人不经过这一关呢?都会过去的,不能让子女陪一辈子,更不能误了子女。”

  郭琳的话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将内心的话说了出来,也是给了花姐建议。

  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花姐懂了郭琳的意思,含糊地说了句“行”,究竟什么时候去、去不去都没说明白,拉着两个孩子跟郭琳道了谢和再见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花姐明显没刚刚那么高兴了,腿本身就不好,站久了就疼的要死,此时小腿肌肉的酸痛让她面露痛苦之色,全然没心情去管别的,就一直沿着路走。越走越慢,最后差一点要摔倒。

  “花姐,我又不是不认家,”陆远长冲过去扶住了花姐,左肩让花姐扶着,右手拉着陆常安,“这又是何必呢。”

  花姐支着他的肩头,头顶像有一片挥之不去的乌云,太阳穴轰轰作响,嘴唇也在不自觉地哆嗦着,眼神没了生机,只剩空洞迷茫。

  她再没了往日的坚强,连走几步路都不能自已,只能任由那种痛苦在身体里肆意地横冲直撞。褪去了那副倔强的面容,花姐的背影凄凉而悲苦,不论岁月再倒退多少年,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和五十岁,她也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

  一个也会落泪的女人。

  花姐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释然的笑了笑,又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眼泪始终没有落下。对于六十的她,二十岁的脸庞与盎然,早已是镜中花、水中月。渴望而不可求。

  到现在,她终于认了,释怀的说出了那句“我老了。”像喝水吃饭那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三个字的沉重。

  从前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服输,一辈子都坚强,亦不会低头。只是生命每个阶段对生活的感触大相径庭,她依旧坚强、有韧劲,只是,她不再是她。

  花姐生理加心理上的痛苦折磨着她,被陆远长扶着坐在了小巷子的角落里,这里没什么人经过,还很安静。

  “我老了。”花姐又重复了一遍,不知是说给陆远长和陆常安听还是在自言自语。

  她曲着腿,笨拙的按着,阳光照在她脸上,为白发悄然敷上一层银光。

  没人说话,她就自己碎碎念:“我以前骨头硬着呢,年轻时候,你们爷爷人老实,工资被老板拖着不敢去催,我怀着你们爸就冲过去跟那人吵架,当时都……都有七八个月了吧该,最后你们爷爷拼命护着我,拉着我就走了,要不真让那群畜生给推倒了。

  “后来还不是我,没俩星期工资就给了,我们才受不了这气,你们王婆年轻时候就内向,含蓄又害羞,上学时候啊三天两头被混混男生骚扰,都是我给打跑的。”

  花姐几句话一点逻辑都没有,想到什么说什么,不知道的真以为她得了什么大病要走了怀念少时匆匆。

  陆远长也不吭声,陆常安就和他安静的听着。

  “以前跟你们说过没?你们妈怀孕常安的时候我一把年纪了还下地干活呢,当初真应该听落竺的话啊,不然也不会腿脚不便落得如今这幅凄惨样儿了。

  “罢了罢了,现在又不是要坐轮椅的程度,走几步路都没问题,人真是老了就服天服地了,年轻时候的不认命,人就易老啊。”

  她说完,大叹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眼底生出一瞬的不舍,朝陆远长招手,“远长,站那么远干啥,不想听奶奶说话啊?”

  陆远长听见,连忙握住了花姐的手,朝她凑近了些,右眼皮不知怎的一直在跳。

  “远长,我知道你想爸爸妈妈,落竺和德范……今年会回来的,他们会骗你,花姐不会。

  “刚才你们郭老师的话你也听见了,我这年纪,老伴又没了,难免有些孤独啊,何况还有一条废腿,但是你学习又好……”

  陆远长愣住了,倏地意识到了什么。他抬头直视花姐,握着花姐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嘴唇颤抖着微微张开,咽了口口水,连嗓子都没清,声音还有些沙哑:“……花姐,你想说什么?”

  花姐并不急着回答,摸了摸陆远长的头,自打陆常安出生时,她就再没对远长做过这样的动作,因为陆远长觉得他是哥哥了,已经长大了,这个动作只能对弟弟做。

  陆常安的手也被花姐牵过去,看着他们二人忧伤的脸,他的内心也涌现一丝慌张,紧张地问:“哥,花姐,你们怎么了?”

  看着眼前一对兄弟,花姐头一次觉得二人有如此鲜明的对比,明明一个沉稳内敛,另一个活泼好动,远长总是皱着眉,常安则是透着一股懒散劲,他们的神情呈一对反义词,眉眼却如此相像。

  陆远长的眼睛里藏匿了静谧深山的雾气,浓厚深沉。陆常安的眼睛里蕴含了潺潺流水的澄净,清澈明朗。

  花姐看着二人的眼睛,缓缓道:“常安明年就要上学前班了,咱们这儿教育资源都不好,你哥的班主任郭老师说了,要给孩子谋出路,不能一直呆在小县城,更何况还是农村,农村的孩子……”

  还没等她说完,陆常安就打断了她,言语间还有这一股淡淡的悲愤:“农村的孩子怎么了,我不信因为几个老师几本资料就让一个努力的人被埋没,就是在山沟沟里想学的人也能考上大学。”

  “常安,不是这回事儿,你要是住在绵阳,走个几分钟就到清北大学了,你要是在山沟沟里,做两天车能去成不?”

  “怎么去不成,现在科技发展得那么快,汽车那么多,还有什么高铁,怎么不能去?”陆常安只庆幸梁夏跟自己讲过好多大城市的交通设施,当时因为兴趣就认真听了几句,没成想真有用到的时候。

  “高铁在山沟沟里?你看咱们村,能开上汽车的就几家?”

  花姐动了高音,陆常安的火一下子熄灭了,阳光已不再刺眼,相比正午,现在倒像是残阳。

  “远长,听奶奶句话,等爸爸妈妈来了,到时候跟他们走,去大城市上学,带着常安啊,你们兄弟俩就好好学习,也别想那么多,我身体好着呢,要不是照顾你们,早就去大城市治腿了。

  “等你们都走了就好好待在绵阳,想这儿了就来看看,反正我清闲。不想来就不来,两个大小子还烦人……”

  “花姐……”陆远长难以置信道,他还是不肯相信花姐会做这般选择,忍不住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远长,你听我说,人不能只活在当下……”

  “别说了……我求求您了…”陆远长没想到他的情绪竟然如此敏感,即使再不相信,但他还是不住了,紧握着花姐的手无力地松开,不顾及形象的趴在她的肩头,跪坐在地上闷声地哭。

  陆常安的眼眶也染上一抹红,小心翼翼的拽着陆远长的衣角,内心一阵心疼,伸出手轻轻地拍拍,给予哥哥安慰。

  “奶奶……我不走、我不想走……”花姐始终看不见陆远长的神情,肩上衣服的布料已被泪水浸湿。陆远长一贯叫她“花姐”,如今正经的叫了句“奶奶”,竟有一丝不习惯。

  他也是痛苦的,花姐这样想。

  她始终无动于衷,不答应也不拒绝,就亲昵地拍着他的背。

  陆远长哭的破了相,再不顾及形象,痛苦地攥着手,“我求你了,奶奶,我、我真的求你了……我不走、我不想走啊……”

  他的脸涨得通红,紧紧捂着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身体被痛苦挤压不断地颤抖。不大的声音却像在这安静的小空间里有了回声。

  陆远长扭头离开了花姐的肩膀,偏过头不看她,耳朵里发出一阵轰鸣声,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沿着鼻梁流至鼻尖,泪珠随着颤抖的动作落在地上。

  花姐始终没再出声,她又何尝不伤心呢?她是一个普通人,过着繁琐又固定的生活,和绝大多数人一样成长、结婚、生孩子、养育子女,只是这规律的生活里添置了不少酸涩。

  陆远长的背影,沉默又孤独,十几岁的孩子硬生生活出了八十岁孤寡老人的感觉。

  他哭的溃不成声,大概有些神志不清。恍惚间脸颊上的泪珠被一片柔软抹去,带着一丝温暖。

  陆常安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双手捧起陆远长的脸,替他拭去眼泪,握起他攥的发白的手。

  陆常安扬着头,靠近陆远长的耳朵,轻声道:“哥哥,不伤心,我陪着你长大。”

  嘴唇有意无意的掠过陆远长的耳廓,中枢神经感受到的刺激传至大脑,陆远长感觉他的这个人都刺挠,耳朵烫的通红,心里发毛不是滋味,强忍着不适要睁开眼。

  陆常安的手始终握着陆远长,陆远长喉咙发不出半点声音,用细微的动作回应他。

  他学着花姐刚才的动作那样摸了摸陆远长的头发,感受着他头顶的每一丝温度,似是要抚平他的情绪。

  陆远长泪水像是被榨干了,眼眶一阵酸涩,忍着剧痛想要睁开眼。视线即将聚焦的那一刻,被一片温暖堵回去了。

  陆常安轻轻地吻着陆远长的眼角,不在意睫毛的刺着皮肤的疼痛。他默默想,如果真的痛的话,那就我和你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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