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悖向温巢
“叶眠……你真是……‘出乎意料’!”
冰冷淬毒的字眼裹挟着滔天的恨意和毁灭性的怒火,死死钉在叶铃骤然绷紧的神经末梢!手腕上传来的、几乎要碾碎骨骼的剧痛让叶眠眼前发黑,痛楚的闷哼被扼在喉咙深处!
纪严时那只冰冷的手如同烧红的铁钳,燃烧的耻辱与愤怒是驱使它越收越紧的燃料!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眸里掀起的风暴足以将一切吞噬、湮灭!门外的步步紧逼(监控!报告!)成了最猛烈的助燃剂!这是清算!这是他纪严时将眼前这个知晓他所有不堪、见证他所有崩塌、甚至是导致这一切混乱源头的罪魁祸首拖入深渊的最终裁决!
“哐当——!”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突兀响起,并非来自门板,而是来自纪严时!
就在那汹涌的暴怒和剧痛撕扯他神经的极限瞬间,他另一只缠着厚厚绷带的手腕猛地砸向冰冷的地板!伤口骤然崩裂的剧痛如同高压电般击中他的神经中枢!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痉挛抽搐起来!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饱含极致痛楚的嘶哑闷吼从纪严时紧咬的齿关中迸出!他的头猛地向后仰,颈部线条如同濒死的天鹅般绷紧撕裂,额角青筋暴起如扭曲的蚯蚓,冷汗瞬间瀑布般涌下!刚刚燃起的滔天怒火像是被一盆带着冰碴的鲜血当头浇下,瞬间被生理上灭顶的剧痛所取代!
那紧扣着叶眠手腕的手,力道因这毁灭性的痛楚而骤然松懈!
叶眠只觉手腕一松,剧痛稍减,呼吸都停滞了一拍!他惊骇地看着纪严时——这头刚刚还欲择人而噬的猛兽,此刻像被抽掉了所有筋骨,蜷缩在地上疯狂地颤抖、抽搐,身体痛苦地弓起又塌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损风箱般的绝望气音!鲜红的血,正快速地从他手腕绷带的缝隙里争先恐后地渗出,染红了下方冰冷的白色羊毛毯!
混乱!彻底的混乱!
门外的管家显然听到了那沉重的撞击声和纪严时压抑痛苦的嘶吼!敲门声瞬间变成了更为急促的拍打!
“先生?!先生您怎么样?!我进来了!” 管家声音里的冷静终于被彻底打破,透出无法掩饰的惊惶!
“不……准……进……” 纪严时从剧烈痉挛的间隙,用尽残存的一丝力气,挤出这三个沙哑破碎到极致的字眼。不是命令,而是一种濒死野兽护住最后尊严的本能挣扎!
叶眠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破胸腔!他看着地上那个痛苦抽搐、伤口迅速被血染红的身影,看着门口那即将被强行破开的最后防线!巨大的恐惧——恐惧纪严时死在眼前将引发的无尽麻烦?或是恐惧门被撞开瞬间将被彻底撕开的、连带着他也无法幸免的耻辱真相?——压倒了所有个人情绪!
药物!镇定剂!急救箱里有!
他几乎是扑向被遗忘在角落的那个军用急救箱!手抖得几乎无法解开搭扣!
门外,管家显然已经下了决断:“先生情况危急!开门!立刻!快拿备用钥匙!”
钥匙插入锁孔的金属摩擦声清晰得如同死神的宣告!
“马上就好!” 叶眠终于翻出那支强效镇定剂和一次性注射器!他拔出针帽,药水在针尖凝聚成一小滴寒光!他扑回纪严时身边!
此刻的纪严时已因剧痛和失血进入半昏迷状态,身体仍在无意识地抽搐,眼眸半阖失焦,只剩下痛苦生理性泪水混着冷汗不断从眼角滑落。但那残存的、来自纪严时灵魂深处的、对暴露的极度恐惧,让他死死抗拒着完全失去意识!
叶眠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他近乎粗暴地一把掀开裹在纪严时上半身的半截毯子,将他那条没受伤的手臂用力扯出!冰冷的皮肤触感让叶眠指尖一颤!他找到臂弯静脉,根本不做任何温柔消毒(也来不及),针头猛地刺入皮肤!
“呃唔!” 针刺的尖锐痛感像另一根稻草,压得纪严时濒临昏迷的身体猛地一弹!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
咔哒!
主卧沉重的实木房门,被管家从外面猛地推开!
明亮的廊灯光线如同一把巨剑,瞬间劈进昏暗压抑、充满血腥味的主卧!
管家、王秘书、穿着白大褂的陈医生,以及两名紧张不安的保镖,齐刷刷出现在门口!
所有人的目光,在适应室内的光线后,瞬间凝固!
眼前的景象如同最荒诞不经的噩梦——
昂贵冰冷的黑色大理石地板上一片狼藉:散落的药品包装、染血的绷带、摔碎的物品……最触目惊心的是中央!
纪氏集团那位永远高高在上、仿佛神祇般掌控一切的掌权者——纪严时先生,竟然上半身近乎半裸地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条手臂被粗暴地拉起,露出手臂内侧一个明晃晃还插着细长针头的注射针筒!而手执针筒、正对着他进行注射的,竟然是……叶眠?!
叶眠此刻的形象同样极具冲击力!他浑身湿透冰凉的气息未散,原本宽大的病号服在混乱的挣扎和动作后显得更加凌乱不堪,领口歪斜甚至滑落一侧肩膀,露出一小段单薄瘦削的锁骨和肩胛!更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是他身上那件显然是纪严时的衣物。但那不是正装外套,而是一件极其眼熟的、纪严时惯常穿在西装内的、质地精良的法兰绒格纹衬衫!那衬衫明显大了几号,下摆堪堪只能遮住叶眠大腿根上部,衬衫下……是他自己那条单薄的、同样湿透冰冷的病号裤?
明亮的光线下,叶眠裸露在衬衫领口外、纤细脖颈上的青紫指痕还未完全消散!他苍白的脸颊上、唇瓣上的红肿破皮更是清晰无比!他跪在纪严时身边,半干的刘海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那双深褐色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猝不及防被撞破的惊愕、一丝未退的混乱、以及一种被强光刺穿所有伪装后的……苍白和狼狈不堪!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整个豪华巨大的主卧空间,陷入了一种死寂到令人耳鸣的真空状态。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消毒水味、冰冷的汗味、药品味……以及一种无法言说的、粘稠而诡异的、刚刚被打断的暧昧气氛!
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在那两个衣着不整(甚至可以说是离奇混搭)、姿态狼狈、伤痕累累、在明亮灯光下无处遁形的主角身上!
下一秒——
“唔……冷……”
瘫倒在地上的纪严时,被强效药物瞬间淹没的意识在巨大的痛苦和失血的冰冷中,发出了无意识的、带着浓重哭腔和深切恐惧的呓语。高大的身体在短暂的抽搐后,因药物作用迅速松弛下来,像一座崩塌的山岳,沉沉地、毫无生气地倒回冰冷的、染血的羊毛毯上,头一歪,彻底陷入了深沉的、药力导致的强制昏睡状态。
那只一直死死扣着叶眠手腕的、冰冷的手,也在意识彻底沉沦前,如同沉船最后松开的缆绳,无力地垂落在地。
针筒还插在臂弯,药液缓缓注入。
叶眠僵跪在原地,手指依旧握着那支刚刚挽救(或者说强行压抑)了灾难的针筒。他成了房间里唯一清醒的“演员”,面对着所有惊愕、猜疑、探究、甚至……某种难以言喻的……鄙夷或了然的目光。他的脸色惨白如纸,湿透凌乱的发丝贴在颊边,那件过于宽大、仅及腿根的男式衬衫在明亮的灯光下,勾勒出他瘦削的身形轮廓,以及其下那双同样狼狈的腿。
冰冷的地板寒气透过薄薄的病号裤汹涌地钻入骨髓,方才高度紧张时忽略的刺骨感此刻清晰地卷土重来!叶眠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从指尖蔓延到脊椎。纪严时衣服上残余的体温被冰冷的湿气隔绝,只剩下布料本身硬挺僵冷的质感,摩擦着皮肤,带来一种古怪的触感。
管家第一个从巨大的震惊中回神,立刻恢复了他滴水不漏的专业素质:“陈医生!快!先生情况危急!”
陈医生带着两名助手迅速冲了进来,专业的担架随即架起纪严时沉重的身体。管家指挥着保镖清理现场、封锁信息,整个空间瞬间被专业的急救氛围和无声的命令填满。
“叶先生,”管家转向僵硬如冰雕的叶眠,语调平稳,但那双锐利的眼睛深处的审视却如同手术刀般冰冷,“您看起来状况非常糟糕。请立刻到您的房间休息。” 他的目光扫过叶眠脖子上未消的指痕、红肿的唇瓣,最后落在那件格格不入的宽大男式衬衫上,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秒。“这里的一切,交给我们处理。您的状况……稍后我们也会安排医生为您处理。在先生清醒下达其他指令前,请不要离开您的房间范围。”
不是商量,是命令。软禁的号角已经吹响。
叶眠僵硬地点了下头,甚至没能发出一个音节。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这过于明亮的灯光和刚才那一切彻底钉在了耻辱柱上,蒸干了所有水分,只剩下干涩的躯壳。他几乎是凭借本能,拖着虚软、冰冷又酸麻的双腿,踉跄着,在数道无声却如有实质的目光注视下,逃离这片刚刚发生、却如同永恒般烙印在每个人记忆中的核心现场。
通往那间曾作为他牢笼的房间的走廊似乎无比漫长。冰凉的地板光洁如镜,反射着顶部冷白的光源,也清晰地映出叶眠此刻的身影:湿透凌乱的黑发,红肿破碎的唇,纤细脖颈上的指痕,那件宽大到显得空荡、只堪堪遮住最脆弱部位的男式格纹衬衫,勾勒出单薄线条的上身轮廓,以及下方那条同样湿冷、浸透绝望的灰色病号裤……这一切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副荒诞绝伦、却又无处可辩解的“证据链”。
他推开客房门,反手关上,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和那些无形的、冰冷的视线。
房间里一片死寂。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在灰蒙蒙的黎明下显得疲惫而遥远。寒冷,彻骨的寒冷如同附骨之疽,在门关上的瞬间重新牢牢攫住了他。失血?惊恐?长时间的冰冷湿透?还是那被彻底剥开自尊的屈辱感?也许都是。身体如同被扔进冰窖,颤抖再也无法抑制,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格格打颤。
他急需一点温度,哪怕一丝丝!
客房的暖气似乎还没完全启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因长期无人居住产生的、陈旧的清冷味道。他环顾四周,视线最后落在了房间里那张巨大的、铺着深灰色丝绸薄被的床上。
只有那里了。
叶眠几乎是扑到床边,双手冰冷僵硬得几乎无法灵活动作,他胡乱、粗暴地掀开那冰冷的被角!他需要一个巢穴,一个能暂时包裹住他这具被寒意和屈辱彻底浸透的身躯的窝!
他几乎是撕扯般甩掉了身上那件沉重冰冷的湿透的病号裤(它如同噩梦的一部分),然后将那件同样染着纪严时气息、宽大僵硬的法兰绒衬衫从潮湿冰冷的身体上剥了下来,随手丢在地毯上。
此刻,他身上只余下里面那件早已被彻底浸透、冰冷地吸附在皮肤上的、最里层的医院薄款纯棉背心。那背心同样湿冷,根本无法带来丝毫暖意。
极度的寒冷和对温暖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叶眠顾不得其他,掀开被子的一角,将自己冰冷僵硬、只穿着一件湿薄背心的身体,如同冰锥般狠狠地、深深地埋进了那张巨大的、铺着冰凉丝滑被褥的床上!
被子下的空间冰冷一片!寒意瞬间将他包裹!他蜷缩起来,像回到母体般死死将自己抱住,试图用身体微末的残存热量取暖。但丝滑的面料触感更像冰冷的蛇蜕,摩擦着冰冷的皮肤,只带走更多本就不多的体温!身体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
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极其轻微的轮毂滚动声和脚步声。
随即,厚重的客房门被无声推开。
两名训练有素的、穿着无菌服的医护人员推着一张移动病床进来。病床上,正是刚刚处理好伤口、被注射了强效药物、陷入深度昏迷的纪严时。他手腕上重新缠了厚厚的无菌绷带,脸色依旧惨白如金纸,但呼吸总算平稳悠长,深陷在药物制造的深沉安眠中。管家和医生在一旁护送。
“小心,先生需要绝对安静。”管家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客房暂时空置,安置在这里,便于医生们随时观察情况。叶先生?”管家锐利的目光扫向房间里唯一的另一张巨大床铺。
缩在那片深灰色冰冷丝绸被褥里的叶眠,只露出一点凌乱的黑发和一小截因蜷缩而凸出的脊椎骨轮廓,整个人深深陷在被子形成的冰冷凹槽里,没有丝毫动静。
“叶先生也受了惊吓,让他休息吧。”管家显然已经接到了陈医生的初步判断,“把先生安置在这里,动作轻些。医生留下24小时待命观察。”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如同耳语般命令两个推床的护士,“先生不喜欢人打扰,尤其……”
他的目光极其短暂地扫过叶眠所在的方向,掠过地毯上那件沾着水渍和可疑污迹(也许是血点?)的男士衬衫和湿透的病号裤。
“……无关人等。”
护士小心翼翼地将纪严时的病床推到房间的另一侧,停在巨大床铺不远不近的距离。病床自带支架升起,确保他能够平躺。管家和医生低声交代了几句,然后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再次陷入一片昏暗的死寂。
叶眠在冰冷的被窝里,冻得意识都有些模糊。身体因为极寒而不断颤抖,牙齿叩击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好冷……冷得骨头都在尖叫……
就在叶眠的意识在冰冷和疲惫的边缘沉浮,即将再次坠入黑暗时……
一股极其微弱的、却无比真实的热源……如同黑暗中悄然点起的一点星火……缓缓地从房间另一端弥散开来!
那感觉……极其极其微弱……却在叶眠冰冷的感知世界里,如同雪原上燃起的篝火般醒目!
那是……人体的体温?!
纪严时!是他!即使他昏迷不醒,但一个健康的、高大的成年男性在深度昏睡中,那具身体本身辐射出的核心体温,就在不远的地方!而这巨大、空旷、冰冷的房间里,这点温度……是唯一的……
诱饵!
生存的本能如同原始的编码,压过了所有的理智、警惕、憎恶、恐惧、甚至屈辱!叶眠的呼吸猛地一窒!那双在冰冷黑暗中沉浮的眼眸瞬间聚焦!理智的堤坝在刺骨的寒潮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的身体比思维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如同在冰原上冻僵的落难者看见了雪洞里升起的烟雾!
叶眠猛地掀开那片对他而言如同冰棺般冰冷无用的丝绸薄被!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急切,朝着那张移动病床——朝着那个正在昏睡中散发着唯一生命热源的男人——扑了过去!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甚至带着一种莽撞的、不顾一切的贪婪!冰冷瘦削的身体带着一身刺骨的寒气,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两人之间冰冷的空气!
然后——
如同撞入一堵带着温度的壁垒!
他重重地扑靠在了移动病床的边缘!冰冷的脸颊瞬间贴上了盖在纪严时身上那条厚实无菌毯的边缘!温暖!一股真实的、如同暖流的体温透过厚重的毯子清晰地传递到叶眠冰冷的脸颊和手臂皮肤上!
这感觉!如同干涸濒死的沙漠旅人尝到了甘泉!
叶眠发出了一声满足到近乎呜咽的短促叹息!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疯狂叫嚣着:近一点!再近一点!这不够!
他没有丝毫停顿!双腿带着冰冷的病号袜(他连鞋子都忘了脱)猛地跨上了移动病床边缘狭窄的踏足架!动作笨拙甚至有些危险!紧接着,他蜷缩起冰冷僵硬的身体,几乎是凭借着最后一点力气,将自己如同藤蔓般缠绕上去,死死地、贪婪地,将整个冰冷的身体最大限度地贴上纪严时那条在厚毯覆盖下、依旧散发着稳定热量的躯干!
他的脸侧贴着纪严时厚毯覆盖下的手臂外侧!一只冰冷的手带着求生的急切,隔着毯子摸索着按在了纪严时胸膛的位置!那里是离心脏最近、理论上也是最温暖的地方!冰凉的双腿屈起,脚趾隔着袜子也紧紧挤挨着纪严时的腰腹部位!整个人像一张冰冷的弓,死死地缠绕绷紧在纪严时健硕身体的一侧,如同寻求热源的壁虎!
终于!终于!
更汹涌、更真实的暖流从那具健硕的身体内部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一点点驱逐着浸透骨髓的冰冷!叶眠冻得僵硬麻木的躯体在这持续输送的温暖下,不可抑制地发出一阵细微的战栗!像是冻结的冰块被缓缓融化!这温暖……如此珍贵!如此纯粹!是生命对抗寒冬的最原始渴望!它暂时冲刷了一切复杂的思绪,填满了求生的本能!
纪严时在药物的绝对力量下深陷昏迷,无知无觉。但叶眠冰冷身体的重量和寒气突如其来的彻底贴靠,似乎打破了他身体在药物和昏迷中保持的微妙平衡。
他那张轮廓深邃、即使在昏睡中也带着一丝威严冷峻的面孔上,眉头似乎因这突如其来的“异物”压迫而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喉结在紧抿的唇线下无声地滚动了一瞬。身体下意识地想要摆脱这冰冷的重压和无理的侵犯!
但他的动作是极其无力的。
那只缠绕着厚厚绷带的手臂甚至还无力地垂在身侧。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沉睡意识中感受到那冰冷的重量和寒气后的……本能的……收拢?
如同在睡梦中感到了寒冷?
无意识中,那条原本平放的、被叶眠死死贴靠住的强壮手臂,极其轻微地、极其缓慢地……向身体内侧……挪动了一点点。
只是极其微小的一点挪动!
但这微小的挪动带来的是——
那条被厚厚无菌毯覆盖的手臂和身体躯干之间的间隙……被无形的力量悄然挤压!原本隔着毯子还能感受到一丝冷空气的角落,瞬间被更紧密地贴合所取代!叶眠那冰凉的、贴在他手臂外侧的脸颊和按在他胸膛上的冰冷手掌,一下子陷入了更深处、更密实的……暖热壁垒之中!
这细微的变化,让叶眠贪婪汲取温暖的冰冷身躯更加严丝合缝地陷入了那个由纪严时健硕体魄和厚重毯子形成的、临时而诡异的温暖巢穴!
像是找到了最完美的角度!像是撞入了最深沉的暖巢!
叶眠发出一声更加满足、更加沉重的呓语般叹息,整个人彻底松懈下来,几乎是瞬间被这来之不易的、带着纪严时独特气息(药味、消毒水味、雪松味、血腥味混合)的温暖所吞噬!他冰凉的四肢百骸被这稳定的热量所抚慰,紧绷的精神在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满足中彻底放松,毫无防备地被拖入深沉的安眠……
而昏睡中的纪严时,在无意识地将那冰冷的“负担”更紧密地纳入自身这个热源后,那微蹙的眉头似乎也因这“填补”了寒意源头的暖意而缓缓地、极其不易察觉地……舒展开了一点点。他那因药物和失血而冰冷的身体核心,似乎也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接受了这个“天然”的“寒暖调”,甚至可能因为吸收对方身上的寒气,而感到一丝……莫名的……舒适?
房间内,一片死寂。
窗外,城市真正的黎明光芒正挣扎着撕开厚重的云层。
巨大冰冷的客房中央。
宽大的移动病床上。
纪严时高大健硕的身躯在厚毯下陷入药物的无梦安眠。
而他身侧,叶眠纤细冰冷、只穿着一件湿薄背心和病号袜的身体,如同找到了宿命的暖巢般,以一种完全嵌入的、藤蔓缠绕般的姿态,深陷在对方身侧的凹陷里,同样陷入毫无防备的沉睡。
两个在清醒时曾势同水火、恨意滔天的灵魂,在寒冷、药物、剧痛和生存本能交织而成的悖谬迷宫中,在无声的深渊里,竟以如此扭曲而又诡异的紧密相拥姿态,沉入了同一个黑暗的、无思无想的温巢之中。
冷热的气息在毯下无声交缠,冰冷的肢体在无意识中贪婪汲取着温热的骨血。
一个恨到骨子里的人,成了彼此对抗严冬唯一的暖源。
无解的死局,以最荒唐的形式,滑向了无人可预料的、更深沉更扭曲的暗夜旋涡。而此刻这虚假的温存,便是暴风雨中心,那令人绝望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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