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倒影囚徒
叶眠的手掌还停留在纪严时(阿时)柔软的发顶,掌心残留着对方依恋蹭动带来的微凉触感,以及一种极其不真实的、如同握住流沙般的虚浮感。那句“我们回家”脱口而出,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自己心底激起一圈圈混乱的涟漪。
“回家!”纪严时(阿时)立刻像得到了最珍贵的承诺,瞬间破涕为笑,那双清澈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里面盛满了纯粹的、毫无杂质的喜悦。他紧紧抓住叶眠那只放在他头顶的手,仿佛那是连接他整个世界的唯一锚点,再也不肯松开分毫。他甚至将脸颊贴在叶眠的手背上,像寻求温暖的小动物般轻轻蹭了蹭,发出一声满足的、带着浓浓鼻音的喟叹。
林昀站在一旁,看着这足以颠覆他所有认知的画面,眼神复杂得如同打翻了调色盘。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谨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请示意味:“叶先生,纪总……纪先生的身体还需要留院观察,尤其是脑震荡后的恢复期……”
“不要!”纪严时(阿时)猛地抬起头,像受惊的兔子般缩到叶眠身侧,双手死死抱住叶眠的手臂,警惕地瞪着林昀,声音带着哭腔,“我不要留在这里!这里好可怕!都是不认识的人!我要跟……跟他回家!”他仰起脸,湿漉漉的眼睛祈求地望着叶眠,“你说带我回家的……你答应我的……”
那眼神里的无助和依赖,像最柔软的藤蔓,缠绕着叶眠的心脏,带来一种奇异的、带着刺痛感的窒息。他看着这张熟悉到刻骨铭心的脸,此刻却如同初生的婴孩般不设防,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恐惧、委屈、全然的信任。
“林特助,”叶眠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转向林昀,“医生怎么说?必须留院吗?”
“医生建议至少观察24小时,确认没有迟发性颅内出血的风险。”林昀如实回答,目光扫过紧贴着叶眠、如同连体婴般的纪严时(阿时),眉头微蹙,“但纪先生目前的情绪状态……恐怕很难配合。”
叶眠沉默了几秒。他能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纪严时(阿时)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力道。回家?回到那座金碧辉煌的囚笼?带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将他视为唯一依靠的纪严时?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再次浮现:这是机会。是纪严时亲手递到他手中的、唯一的、可以暂时挣脱那无形枷锁的机会。至少……在这个“阿时”面前,他不再是那个被掌控的猎物。
“那就回家。”叶眠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平静和决断,“请林特助安排医生随行,必要的监测设备也带上。家里……应该比这里更适合他静养。”他刻意加重了“家”这个字眼,目光落在林昀脸上,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林昀眼底闪过一丝极度的震惊和挣扎,但接触到叶眠那平静却暗含锋芒的眼神,以及纪严时(阿时)那全然依赖的姿态,他最终只能沉重地点头:“……是,叶先生。我立刻去安排。”
纪严时(阿时)听到叶眠再次确认,立刻欢呼一声,将叶眠的手臂抱得更紧,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仿佛得到了全世界最好的礼物。“回家!回家!”他像个兴奋的孩子,完全无视了林昀复杂的目光和病房里凝重的气氛。
回程的车里,气氛与来时截然不同。
纪严时(阿时)像一块巨大的、粘性极强的橡皮糖,紧紧挨着叶眠坐在后座中央。他不再有半分之前的冷硬疏离,反而像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孩子,身体几乎要贴进叶眠怀里。他的头枕在叶眠的肩膀上,双手紧紧环抱着叶眠的一只胳膊,脸颊时不时无意识地蹭着叶眠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皮肤上,带来一阵阵细微的战栗。
“你身上……好好闻……”纪严时(阿时)小声嘟囔着,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意和满足,像一只终于找到主人的倦怠大猫。他完全无视了前排司机和林昀的存在,也忘记了之前所有的不安,沉浸在叶眠身边的气息里,仿佛那是唯一能让他安心的港湾。
叶眠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木头。他被迫承受着这份突如其来的、沉重而滚烫的依赖。纪严时(阿时)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物清晰地传递过来,那毫无保留的贴近,那全然信任的依偎,像一把淬了蜜糖的利刃,反复切割着他混乱的心绪。
他该推开他吗?像推开一个令人厌恶的麻烦?
还是该……享受这一刻?享受这命运倒置的、虚幻的掌控感?
叶眠的目光落在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上,眼神复杂难辨。他最终没有推开,只是任由纪严时(阿时)像藤蔓一样缠绕着自己,手臂僵硬地垂在身侧,指尖微微蜷缩。
车子驶入那座熟悉的、如同巨大鸟笼般的庄园。厚重的雕花铁门无声滑开,庭院里精心修剪的草木在夜色中投下浓重的阴影。
纪严时(阿时)似乎对这里毫无印象,只是本能地更紧地抱住了叶眠的手臂,小声问:“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吗?”语气里带着一丝好奇和不确定。
“嗯。”叶眠低低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
车子在主宅门口停下。林昀率先下车,打开了后座车门。
纪严时(阿时)却像没看见一样,依旧紧紧抱着叶眠的手臂,仰着脸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怯生生的依赖:“你……你带我进去好不好?我……我不认识路……”
叶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率先下了车。他刚站稳,纪严时(阿时)就像怕被丢下一样,立刻手脚并用地跟着钻了出来,再次紧紧贴在他身侧,双手依旧牢牢抱着他的胳膊。
林昀和几个早已等候在门口、穿着黑色制服的保镖(他们脸上的表情管理堪称教科书级别,但眼底的震惊和茫然几乎要溢出来)看着这一幕,集体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叶眠没有理会他们复杂的目光,他像牵着一个巨大的、极度粘人的玩偶,带着纪严时(阿时)走进了这栋熟悉又陌生的奢华囚笼。
灯光璀璨的大厅依旧空旷冰冷,每一件昂贵的摆设都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气息。但此刻,身边紧紧贴着一个散发着温热体温、眼神纯净依赖的“纪严时”,这空间似乎也带上了一种荒诞的、令人窒息的暖意。
“先生……叶先生……”管家迎了上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落在紧贴着叶眠的纪严时(阿时)身上,如同见了鬼。
“准备些清淡的宵夜送到楼上主卧。”叶眠的声音平静,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不容置疑的指令感,“另外,林特助安排的医疗设备和医生,安置在隔壁房间,随时待命。”
“是……是!”管家连忙应下,目光惊疑不定地在两人之间逡巡。
纪严时(阿时)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他只是紧紧贴着叶眠,好奇地打量着这金碧辉煌却冰冷无比的空间,小声问:“我们的房间……在哪里?”
叶眠的心猛地一跳。“我们的房间”……这个词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
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带着纪严时(阿时)走向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纪严时(阿时)亦步亦趋,像个刚学走路的孩子,每一步都紧紧挨着他,生怕走丢。
推开主卧那扇沉重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实木门。
里面是叶眠无比熟悉的、属于纪严时的绝对领域。冷色调的装潢,巨大的落地窗,昂贵的手工地毯,以及那张大到足以容纳数人的、如同王座般的黑色大床。空气里弥漫着纪严时惯用的、清冽而疏离的木质香氛。
纪严时(阿时)站在门口,有些局促不安地看了看房间,又看了看叶眠,小声问:“这里……好大……我……我睡哪里?”
叶眠的目光扫过那张巨大的床,又落在纪严时(阿时)那双写满依赖和不安的眼睛上。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报复?掌控?还是……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恐惧的试探?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那张冰冷的大床。
“那里。”叶眠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你睡那里。”
纪严时(阿时)顺着他的手指看向那张床,眼神里没有半分抗拒,反而像是得到了某种许可,立刻开心地点点头:“好!”他松开叶眠的手臂,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那看起来极其昂贵的丝绒床罩。
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过身,看向依旧站在门口的叶眠,眼神里带着一丝急切的恳求:“那……那你呢?你睡哪里?”他快步走回叶眠身边,再次抓住他的手臂,声音带着浓浓的依赖和不安,“我……我一个人害怕……这么大的房间……好黑……”
他仰着脸,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恐惧和全然的依赖,像一只害怕被独自留在黑暗中的幼兽。
“你……能不能……陪我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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