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她睁开眼，晨光刚刚透过百叶窗照进来。

"起来。"伯伦希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比平时更加紧绷，"我们有客人。"

爱丽丝立刻清醒过来，客人？谁会来伯伦希尔的安全屋？她迅速穿上衣服，梳理了一下头发，打开门。

伯伦希尔站在门外，一身黑衣，表情严峻。她递给爱丽丝一部手机："拿着，如果有人问，就说你是我表妹，从慕尼黑来度假，德语没问题吧？"

爱丽丝接过手机，点点头："基础对话可以。"她在大学选修过德语，虽然不算流利，但足以应付简单交流。

伯伦希尔审视了她一眼，突然伸手整理了一下爱丽丝的衣领。这个动作出奇地温柔，与她紧绷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记住，"她低声说，"无论发生什么，别乱说话，这些人的...幽默感很特殊。"

爱丽丝刚想问什么意思，门铃响了，伯伦希尔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去开门。

两个男人站在门外，一个高大魁梧，光头，脖子上有显眼的纹身；另一个较瘦，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像个会计师而非罪犯。

"汉斯。"伯伦希尔简短地问候，与光头男人碰了碰拳头，然后看向眼镜男，"克劳斯。"

"伯伦希尔，"汉斯咧嘴一笑，露出一颗金牙，"好久不见，不请我们进去？"

伯伦希尔侧身让他们进入，两个男人的目光立刻落在爱丽丝身上，特别是汉斯，他的眼神让爱丽丝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这是？"克劳斯问，声音出奇地柔和。

"我表妹，安娜。"伯伦希尔简短地说，"来度假。"

汉斯走向爱丽丝，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漂亮的表妹。"他的德语带着浓重的口音，"从没听你提起过，伯伦希尔。"

伯伦希尔的动作快如闪电——她抓住汉斯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这个大块头都皱起了眉："别碰她。"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克劳斯清了清喉咙："我们是来谈生意的，记得吗？"

伯伦希尔松开手，但眼神依然冰冷："厨房谈。"

三个德国人走向厨房，留下爱丽丝一人在客厅。她能听到低沉的交谈声，偶尔有几个词飘出来——"货物"、"边境"、"付款"。伯伦希尔显然参与了某种非法交易，而这两人是她的联系人。

爱丽丝悄悄移到靠近厨房的位置，尽可能听清对话。伯伦希尔的声音突然提高："不行，太危险了。"

"老板不会喜欢这个回答。"汉斯说，语气中带着威胁。

"那就告诉老板亲自来见我。"伯伦希尔冷冷地回应。

一阵沉默。然后是克劳斯圆滑的声音："也许有折中方案？你毕竟是我们最好的...问题解决者。"

又是一阵低语，爱丽丝听不清内容，她冒险再靠近一步，却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花瓶，花瓶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厨房门猛地打开，三双眼睛盯着她。汉斯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小安娜对什么这么好奇？"

爱丽丝蹲下开始捡碎片，手微微发抖："抱歉，我想收拾一下桌子..."

伯伦希尔大步走过来，抓住她的手臂拉起她："别碰，会割伤手。"她的语气严厉，但眼神中有一丝警告——配合我。

"我们该走了。"克劳斯说，拍了拍汉斯的肩膀，"考虑一下我们的提议，伯伦希尔，三天内给答复。"

伯伦希尔只是点点头，送他们到门口，汉斯临走前又看了爱丽丝一眼，那种眼神让她胃部绞痛。

门关上后，伯伦希尔立刻锁好，然后转向爱丽丝："你听到多少？"

"不多。"爱丽丝诚实地回答，"什么货物？你在做什么交易？"

伯伦希尔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不关你的事。"

"当它把我置于危险中时，就关我的事了！"爱丽丝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那个汉斯看我的眼神...还有他提到的'老板'是谁？"

伯伦希尔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听着，爱丽丝，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你只需要记住——如果类似情况再发生，离汉斯远点。他是个变态，喜欢...伤害漂亮的东西。"

爱丽丝感到一阵寒意："而你为他工作？"

"曾经。"伯伦希尔松开手，走向窗户，拉开百叶窗的一条缝观察外面，"现在只是...清理一些旧账。"

爱丽丝想起克劳斯称伯伦希尔为"问题解决者"。一个委婉的说法，很可能意味着刺客或打手，这解释了伯伦希尔的战斗技能和警惕性。

"你打算怎么做？"她轻声问。

伯伦希尔转过身，表情出奇地坦诚："我不知道。"她承认，"这个任务很麻烦，但拒绝更危险。"

爱丽丝突然意识到伯伦希尔自己也处于危险中——不仅仅是法律上的，还有来自这些犯罪分子的，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种奇怪的担忧。

"你可以...逃走。"她建议道，"换个身份，去另一个国家。"

伯伦希尔笑了，那笑容毫无温度："你以为我没试过吗？他们总会找到你，特别是当你有...在乎的人时。"她的目光落在爱丽丝身上，言外之意明显。

爱丽丝的心跳漏了一拍，伯伦希尔是在暗示...她在乎自己？还是这只是又一种控制手段？

"所以我现在成了你的人质和护身符？"她问，声音比她预期的更尖锐。

伯伦希尔的表情变得阴沉："别自作聪明，去收拾碎花瓶。"

接下来的几天，公寓里的气氛变得紧张，伯伦希尔大部分时间都在电脑前工作或打电话，说的是一种爱丽丝听不懂的语言——可能是俄语或东欧某种语言。

爱丽丝利用这段时间详细记录了她所观察到的一切——伯伦希尔的日常习惯，安全屋的布局，可能的逃脱路线。她将笔记藏在床垫下的夹层里，每天更新。

第三天早晨，爱丽丝被一阵急促的键盘敲击声吵醒，她走出卧室，发现伯伦希尔穿着外出服，正在往腰间别一把手枪。

"发生什么事了？"爱丽丝问，心跳加速。

伯伦希尔头也不抬："我需要出去一趟，今晚可能不回来。"

"和汉斯他们有关？"

伯伦希尔终于抬头看她，绿眼睛里是爱丽丝从未见过的严肃："听着，爱丽丝。如果我24小时内没回来，或者有陌生人来找你，用这个。"她递给爱丽丝一部一次性手机，"只拨一个号码——联系人列表里的'K'。告诉他'夜莺飞走了'。明白吗？"

爱丽丝接过手机，手指微微发抖："伯伦希尔，到底怎么了？"

伯伦希尔突然上前一步，双手捧住爱丽丝的脸，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痛。她的绿眼睛燃烧着某种激烈的情绪："如果我回不来，告诉K你需要新身份，他会安排。别相信任何人，特别是汉斯。"

然后，出乎爱丽丝意料的是，伯伦希尔俯身，用力吻住了她的嘴唇。这个吻粗暴而短暂，其中带着绝望。分开时，伯伦希尔的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

"记住我说的话。"她最后说道，转身大步离开。

门关上后，爱丽丝站在原地，手指轻触自己的嘴唇。那个吻不像她曾经想象过的任何初吻——没有浪漫，没有温柔，只有一种近乎原始的占有和告别。

她走回卧室，从床垫下取出笔记本，记录下刚才发生的一切。伯伦希尔的行为越来越难以预测，但有一点变得清晰——她处于某种严重的危险之中，而这种危险现在也笼罩着爱丽丝。

爱丽丝思考着各种可能性，伯伦希尔可能不会回来——被逮捕，被杀，或者干脆抛弃了她。无论哪种情况，爱丽丝都需要准备应对方案。

她检查了那部一次性手机。联系人里确实只有一个"K"，没有其他信息。她将手机放进口袋里，然后开始彻底检查公寓，寻找任何可能有用的东西。

在伯伦希尔的房间，爱丽丝发现床头抽屉里有一把备用匕首和几张护照。她好奇地翻开护照——全是伯伦希尔的照片，但不同名字和国籍。瑞士、加拿大、南非...专业级别的假证件。

抽屉最下面是一个牛皮纸信封，爱丽丝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里面是一叠剪报——全是她的文章，从《海洋日报》到大学校报，甚至还有一些她作为自由撰稿人发表的小作品。最早的日期可以追溯到两年前。

爱丽丝的手微微发抖，伯伦希尔关注她的时间比她承认的长得多。这不是一时冲动，而是长期的...痴迷？

信封底部还有一张照片，爱丽丝拿出来，倒吸一口冷气——这是她在中央公园长椅上吃午餐的照片，看起来是偷拍的。照片背面用德语写着："她今天笑了，像阳光。"

爱丽丝感到一阵眩晕，伯伦希尔不仅跟踪她，还记录她的情绪，收集她的生活片段。这远超出普通犯罪或绑架的范畴，而是一种扭曲的...爱？

她将东西放回原处，回到自己的房间，思绪翻腾。伯伦希尔对她的感情复杂而危险，但或许正是这种情感可以成为爱丽丝的突破口。

天色渐暗，爱丽丝坐在窗边，看着尼斯的灯火一盏盏亮起。伯伦希尔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按照她的指示，爱丽丝应该再等12小时才能联系那个神秘的"K"。

但另一种可能性在她脑海中成形——如果伯伦希尔不回来，这是逃脱的绝佳机会。她有护照（虽然被伯伦希尔锁起来了），有关于伯伦希尔活动的信息，还有那部能联系到某个可能帮助她的人的手机。

爱丽丝走到门前，测试了一下电子锁。伯伦希尔走前显然重新编程过——门从内部也无法打开，窗户依然装有防护栏。她被困住了，至少目前如此。

她回到床上，试图休息一会儿，半梦半醒间，她听到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爱丽丝立刻清醒过来，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上。

有人在输入密码。一次，错误提示音。第二次，又错了。第三次...

门开了，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和一声痛苦的呻吟。爱丽丝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门缝，看到伯伦希尔跌跌撞撞地走进客厅，一只手按在腹部，指缝间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伯伦希尔！"爱丽丝冲出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女人。

伯伦希尔脸色苍白，满头冷汗，但依然试图推开她："没事...只是...擦伤..."

爱丽丝不听她的，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伯伦希尔的腹部有一道深深的刀伤，鲜血已经浸透了衬衫。

"医药箱在哪里？"爱丽丝问，声音因紧张而尖锐。

"浴室...柜子..."伯伦希尔的声音越来越弱。

爱丽丝飞奔去拿医药箱，回来时伯伦希尔已经半躺在沙发上，呼吸急促。爱丽丝小心地掀起她的衬衫，倒吸一口冷气——伤口很深，可能需要缝合。

"需要去医院。"她说。

"不！"伯伦希尔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惊人地大，"不能去医院...自己处理..."

爱丽丝知道争辩无用，只能尽力而为。她用酒精清洗伤口时，伯伦希尔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伤口清洗干净后，看起来稍微好一些——深但不致命，如果好好缝合的话。

"我需要针线。"爱丽丝说。

伯伦希尔虚弱地指了指书房："左边抽屉...手术缝合包..."

爱丽丝找到缝合包，手指微微发抖，她从未做过这种事，但现在别无选择。她深吸一口气，开始缝合伤口，尽量模仿记忆中医疗剧里的手法。

整个过程中，伯伦希尔只是盯着天花板，偶尔因疼痛而肌肉紧绷，但一声不吭。当爱丽丝终于完成，包扎好伤口后，伯伦希尔已经脸色惨白，汗水浸湿了红发。

"为什么...帮我？"她虚弱地问，绿眼睛因疼痛而暗淡，但仍然直视着爱丽丝。

爱丽丝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诚实地回答："因为没有人应该独自面对这个。"

伯伦希尔的表情变得奇怪，像是无法理解这个简单的回答。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爱丽丝的脸颊，然后昏了过去。

爱丽丝坐在那里，看着昏迷中的伯伦希尔。这个绑架她的女人，这个危险的罪犯，此刻看起来如此脆弱。她轻轻拨开伯伦希尔额前的红发，注意到她眼角的细纹和嘴角的紧绷——即使在昏迷中，伯伦希尔也没有完全放松。

爱丽丝拿来毯子为她盖上，然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守夜。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同情？责任？还是某种更复杂的情感？

窗外，尼斯的夜空繁星点点。爱丽丝想起那个吻，想起伯伦希尔说"如果我回不来"时的眼神，想起那些收集的剪报和偷拍的照片。这是一场危险的游戏，而她越来越不确定自己扮演的角色是什么。

唯一确定的是，当伯伦希尔醒来，一切将再次改变。而爱丽丝需要决定——是抓住这个机会逃离，还是留下来面对那个未知的变化。

带着这个念头，她靠在椅背上，注视着伯伦希尔起伏的胸膛，等待着黎明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