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冬训与未冷却的温度

省体校的训练馆在寒冬里像个巨大的冰窖。夏野穿着加绒训练服，把篮球砸向篮板时，呵出的白气在灯光下散开，恍惚间竟和高中操场的冬日重叠——那时江砚辞总捧着保温杯站在边线，喊他“笨蛋”的声音裹着北风，却带着藏不住的暖。

“夏野！注意力集中！”教练的哨声刺破回忆，篮球弹回来砸在他膝盖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休息时，他摸出手机看日期，屏幕上的“周五”被他圈了红圈。上周江砚辞说这周五要考试，来不了。消息末尾加了个委屈的小猫表情，是夏野教他加的，现在倒成了对方表达情绪的专属符号。

训练馆的铁门被推开时，卷进来的寒风带着雪籽。夏野抬头，看见穿灰色羽绒服的身影站在门口，围巾裹到鼻尖，只露出双带着水汽的眼睛——是江砚辞，眼镜上结着层薄霜，手里还拎着个鼓鼓囊囊的保温袋。

“你怎么来了？”夏野的手还沾着防滑粉，在训练服上蹭了蹭才迎上去。

“考完了。”江砚辞的声音从围巾里透出来，有点闷，“早了半小时，就买了票。”他把保温袋往夏野怀里塞，袋口的热气烫得人指尖发麻，“你外婆寄来的牛肉丸，我热过了。”

是潮汕的味道，混着姜的辛香漫开来。夏野捏着还带着对方体温的保温袋，突然发现江砚辞的羽绒服袖口沾着雪，鞋边还凝着冰碴，显然是刚从车站赶来。

“考试怎么样？”他把牛肉丸往嘴里塞，滚烫的汤汁烫得舌尖发麻，却舍不得松口。

“还行。”江砚辞的目光落在他被汗水浸湿的领口，突然伸手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往夏野脖子上绕，“别着凉。”

羊绒围巾带着对方的体温，把寒风挡在外面。夏野闻到熟悉的皂角味，混着雪的清冽，像回到了那个潮汕的冬天。他故意往江砚辞身边挤了挤，肩膀撞着对方的胳膊：“陪我投会儿篮？”

江砚辞接过他递来的篮球，指尖触到球面的瞬间瑟缩了下——他的手冻得通红，指腹还有道浅浅的红痕，是握笔太久磨出来的。

“手怎么回事？”夏野抓过他的手腕往自己怀里揣，训练服里的温度烫得对方瑟缩了下。

“没事。”江砚辞想抽回手，却被按得更紧，“笔杆磨的，老毛病。”

夏野盯着那道红痕，突然想起高中时对方总用红笔给他改题，指腹常年带着淡淡的墨渍。他把篮球往旁边一扔，拽着江砚辞往休息区走：“不投了，陪我坐会儿。”

两人挤在长椅上，夏野的训练服还在往下滴水，打湿了江砚辞的羽绒服下摆。对方没躲，只是把保温袋里剩下的牛肉丸往他碗里推：“再吃两个。”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训练馆的玻璃蒙上层白雾。夏野用指尖在玻璃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突然说：“其实我今天状态不好，总想着你会不会来。”

江砚辞的睫毛颤了颤，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套在夏野还沾着防滑粉的手上。手套很大，指尖空荡荡的，却暖得惊人。

“下周有场友谊赛。”夏野盯着玻璃上的笑脸，声音很轻，“在咱们高中的体育馆。”

“我来。”江砚辞的回答快得像条件反射，说完才意识到什么，耳尖在围巾里红透了。

夏野突然笑出声，把脸埋进对方的围巾里，闻到满是安心的味道。“穿那件灰色T恤来。”他闷声说，“我穿橙色的那件，跟你配。”

江砚辞的肩膀僵了僵，过了很久才轻轻“嗯”了一声，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

雪停时，夕阳把训练馆的玻璃染成了橘色。江砚辞要赶最后一班高铁回北京，夏野送他到训练馆门口，看见对方的羽绒服口袋鼓鼓囊囊的，像藏着什么。

“是什么？”他伸手去掏，摸出个小小的绒布盒子。打开一看，是枚银色的篮球吊坠，链条细细的，在夕阳下闪着光。

“给你的。”江砚辞的声音很轻，“上次在潘家园看到的，觉得你会喜欢。”

夏野捏着吊坠的手指突然发颤，在链扣内侧摸到个小小的“Y”字——是江砚辞名字的首字母，刻得极浅，像怕被人发现的秘密。

“我很喜欢。”他把吊坠塞进训练服内袋，贴着心口的位置，那里跳得像要炸开。

高铁进站的提示音从江砚辞的手机里传来。他转身要走，却被夏野拽住手腕往回拉——两人的影子在雪地上交叠，围巾缠在一起，像解不开的结。

“江砚辞，”夏野的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下次来，别带牛肉丸了。”

对方的脚步顿住，回头时眼里带着疑惑。

“带束花吧。”夏野的耳尖红透了，却逼着自己直视对方的眼睛，“满天星，我喜欢那个。”

江砚辞的眼睛突然亮了，像被雪光映亮的湖面。他用力点头，喉结滚动了很久才挤出个字：“好。”

列车驶离站台时，江砚辞看着窗外倒退的雪景，手不自觉地摸向口袋里的小盒子——里面还有枚一模一样的吊坠，只是链扣内侧刻着的是“X”，夏野名字的首字母。

他知道有些心意已经藏不住，像这越下越大的雪，终将覆盖所有距离。而此刻训练馆门口的夏野，摸着心口的吊坠，看着雪地里交叠的影子慢慢分开，突然觉得这寒冬的风，好像也带着点春天的暖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