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球衣与未寄出的照片
省体校的训练馆永远弥漫着汗水和橡胶的味道。夏野穿着印着"7"号的球衣,把篮球砸向篮板时,余光总往观众席瞟——那里空荡荡的,只有保洁阿姨在拖地,拖把划过地面的声音像谁在叹气。
"夏野!发什么呆!"教练的吼声从场边传来,篮球"砰"地砸中他后背,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摸着发烫的球衣号码,突然想起高中时的6号球衣。那时江砚辞总坐在观众席最后一排,物理题摊在膝盖上,目光却像黏在他身上的胶,扯都扯不开。
训练结束时,夕阳正把训练馆的玻璃窗染成橘红色。夏野拧开水瓶往嘴里灌,看见门卫大爷举着个包裹朝他挥手:"夏野!北京寄来的!"
包裹上的字迹清隽得眼熟,邮票是北京胡同的图案。夏野拆开时,球衣下摆沾着的汗水滴在包装纸上,晕开小小的水渍——里面是本物理竞赛题集,夹着张照片。
照片里的江砚辞站在清华园的银杏树下,穿着高中时的白衬衫,怀里抱着本《天体演化简史》,正是夏野以前总抢来垫桌脚的那本。照片背面有行字:"每周五下午的自习室,空位永远在靠窗第三排。"
夏野捏着照片的手指突然发颤,题集的扉页掉出张便签,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篮球,旁边写着:"7号比6号好看,但还是想看见你穿6号的样子。"
他把照片塞进球衣内袋,那里贴着心口,能感觉到相纸边缘随着心跳轻轻起伏。训练馆的灯光次第熄灭,他对着空旷的球场拍了张照,照片里只有孤零零的7号球衣,在暮色里泛着微光。
周五下午四点十五分,夏野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突然抓起外套往训练馆外跑。公交车在站台停下时,他看见玻璃倒影里的自己——球衣领口还沾着训练的汗渍,头发乱得像被风吹过的草。
"去高铁站!"他跳上车,心脏跳得比训练时还急。
候车大厅的广播在播报北京来的列车晚点时,夏野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江砚辞发来的照片:清华园的银杏落了满地,配文是"今天风大,训练馆的窗户记得关好"。
他盯着照片里的银杏叶,突然想起高中教室窗外的香樟树。那时江砚辞总说"落叶会砸到解题思路",却在他睡着时,悄悄把飘落的叶子从他习题册上捡走。
"列车晚点四十分钟"的提示音响起时,夏野突然往出口跑。他在车站旁的便利店买了两罐热牛奶,回来时正好看见穿灰色连帽衫的身影从检票口出来——江砚辞的眼镜上沾着雨珠,手里捏着张被攥皱的车票,和他手机照片里的银杏叶一样,带着深秋的凉意。
"你怎么来了?"江砚辞的声音发颤,像被风呛到。他的连帽衫帽子滑下来,露出耳后的红痕,是夏野以前总嘲笑的"过敏体质"。
夏野把热牛奶往他手里塞,指尖碰过对方冰凉的指腹:"训练馆的窗户关好了。"他故意撞了撞江砚辞的肩膀,"北京的风比这里大?"
江砚辞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把牛奶罐往他手里推了推,掌心的温度透过铝罐渗过来,烫得人想躲。
两人并肩坐在候车大厅的长椅上,谁都没提返程的车票。夏野看着江砚辞低头戳牛奶罐的样子,突然想起那张7号球衣的照片,掏出手机递过去:"给你看个东西。"
照片里的训练馆空荡荡的,只有7号球衣在夕阳里发亮。江砚辞的指尖在屏幕上摩挲着球衣号码,突然抬头:"我带了6号球衣。"
他打开随身的帆布包,里面果然放着件洗得发白的6号球衣,领口绣着个小小的"野"字,是夏野以前让他帮忙绣的,针脚歪得像条蚯蚓。
"干嘛带来?"夏野的声音有点哑。
"想让你穿上看看。"江砚辞的耳尖红了,"就一眼。"
暮色漫进候车大厅时,夏野在卫生间换上了6号球衣。布料贴着皮肤的瞬间,他突然想起高中最后那场篮球赛,江砚辞在场边攥皱的习题册,和此刻他攥皱的6号球衣一样,藏着没说出口的话。
"好看吗?"他走出来时,正好撞上转身的江砚辞。对方手里的牛奶罐"哐当"掉在地上,热牛奶在瓷砖上漫开,像摊开的地图。
江砚辞的眼镜滑到鼻尖,露出泛红的眼睛。他伸手想碰夏野的球衣,指尖悬在半空又缩回,像怕碰碎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好看。"他的声音很轻,混着远处的广播声,"一直都好看。"
晚班列车的鸣笛声里,夏野突然抓住他悬着的手,按在自己球衣的号码上。江砚辞的手心很烫,指腹反复摩挲着那个"6",像在确认它是否真的存在。
"下周还来吗?"夏野的声音有点抖。
江砚辞的手猛地收紧,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来。"
列车进站的灯光刺破暮色时,两人的影子在站台的瓷砖上被拉得很长,6号球衣的边角扫过江砚辞的鞋尖,像在跳一支迟到的舞。夏野看着对方转身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这深秋的风也没那么冷了。
而此刻的江砚辞,站在列车门口回头望,看见6号球衣在站台的灯光里发亮,像颗不会熄灭的星。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车票,背面用红笔写着行新的字:"攒够勇气的那天,想在6号球衣上,补上没说出口的话。"
列车驶离站台时,江砚辞把脸贴在玻璃上,看着那个越来越小的6号身影,突然觉得这跨越城市的距离,好像也没那么远了。就像此刻,隔着车窗和夜色,他也能读懂夏野眼里的期待,像藏在6号球衣里的光,永远不会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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