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站台与未递出的车票
录取通知书寄到学校那天,蝉鸣正声嘶力竭地宣告盛夏的尾声。夏野捏着体校的红色信封站在公告栏前,指尖把"省体校篮球专业"几个字摸得发皱,身后突然传来纸张翻动的轻响——江砚辞的清华大学录取通知书从帆布包里露出来,烫金的校徽在阳光下晃眼得很。
"恭喜啊。"夏野转身时,信封边缘刮过江砚辞的手背,换来对方指尖微不可察的一颤。他看见对方的通知书上还放着张北京到本省的高铁时刻表,用红笔圈住了每周五下午的班次。
"你也是。"江砚辞的声音很轻,像被蝉鸣滤过,"什么时候走?"
"下周一。"夏野踢着脚边的石子,突然发现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上隔了半尺远,像被无形的线牵着。他想起上周物理试卷上那个"别太远"的批注,喉结动了动,"去省队报道。"
江砚辞的帆布包带突然滑到手臂上,露出里面藏着的东西——是本崭新的篮球规则手册,封面被手指摩挲得发潮。"这个,"他把手册往夏野怀里塞,动作急得像在扔烫手山芋,"或许有用。"
夏野捏着软乎乎的手册,突然想起在潮汕祠堂,这人对着祖宗牌位许愿的样子。他当时没敢问许了什么愿,现在却突然懂了——那些藏在错题本里的批注、围巾里的纸条、伞形图案里的牵挂,原来都是同一个答案。
"谢了。"他把手册塞进运动背包,拉链拉到一半时,看见江砚辞正盯着自己的手腕,那里还戴着潮汕买的红绳,是江砚辞外婆给的,说能保平安。
"这个..."江砚辞的指尖悬在红绳上方,没敢碰,"记得戴着。"
夏野突然觉得这蝉鸣有点刺耳,转身往操场走:"最后打场球吧?"
篮球砸在地面的闷响里,夏野总觉得江砚辞在放水。他突破上篮时故意撞了对方一下,江砚辞踉跄着后退,却伸手稳稳扶住他的腰,掌心的温度透过湿透的球衣渗进来,烫得人想躲。
"干嘛让着我?"夏野喘着气问,鼻尖几乎碰到对方汗湿的锁骨。
江砚辞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抬手擦掉他额角的汗,指尖蹭过眉骨时,像在确认什么。远处的教学楼传来放学铃,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两人的影子在夕阳里突然交叠在一起。
去车站的前一晚,夏野在宿舍收拾行李,发现枕下藏着个牛皮纸信封。拆开一看,是沓折叠整齐的信纸,第一页就画着幅简笔画——两个小人在篮球场上击掌,背景是潮汕的老榕树,用红笔标着"永远"。
后面的信纸写满了物理公式,却在空白处藏着细碎的话:"体校食堂的番茄炒蛋别放太多糖""冬天训练馆冷,记得多穿件卫衣""每周五下午四点十五分,北京南站有趟车往南..."
夏野捏着信纸的手指突然发颤,在最后一页看到张高铁票,终点是省体校所在的城市,发车时间正是下周一,和他的车次只差半小时。车票背面有行极轻的字,像用指甲刻的:"想送你到站台。"
他突然想起今早江砚辞说"周一要去北京参加竞赛"时,躲闪的眼神。
车站的广播声淹没在人潮里时,夏野的行李箱滚轮突然卡在地砖缝里。他弯腰去拽的瞬间,手腕被人抓住——江砚辞背着帆布包站在人群里,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手里还捏着那张本该属于"竞赛"的高铁票。
"你怎么来了?"夏野的声音被淹没在播报声里,却看见对方从包里掏出个保温杯,塞到他手里:"热的,路上喝。"
是夏野爱喝的甜豆浆,温度透过不锈钢壁熨帖着掌心。他盯着江砚辞泛红的眼角,突然想起那张被红笔圈住的时刻表,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竞赛..."
"骗你的。"江砚辞的声音很哑,指尖在他行李箱把手上划着圈,"想送你。"
检票口的队伍开始移动,夏野被推着往前挪,江砚辞的手始终没松开,像怕一松手就会走失在人潮里。直到检票员催促,他才猛地抽回手,却被对方拽住手腕按在行李箱上——江砚辞的掌心有汗,温度烫得吓人,几乎要把他的骨头捏碎。
"夏野,"广播里传来催促上车的通知,江砚辞的声音混着电流声,像要刻进他骨头里,"等我。"
夏野的喉咙突然发紧,说不出话,只能看着对方把那张北京到本省的高铁票塞进他手心,车票边缘还带着帆布包的皂角味。
"每周五下午。"江砚辞的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敲了敲,敲出摩斯密码似的节奏,"我来。"
列车进站的鸣笛声里,夏野被人群推上站台。他回头时,看见江砚辞还站在检票口,帆布包的带子滑到手臂,露出里面那本篮球规则手册的边角。风吹起他的校服下摆,像只欲飞的鸟。
车窗掠过站台的瞬间,夏野展开那张被攥皱的车票,突然发现背面还有行新写的字,墨迹未干:
"等我攒够勇气,就告诉你所有没说出口的话。"
列车驶离站台时,夏野把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看着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突然觉得这蝉鸣渐歇的盛夏,好像还没结束。保温杯里的甜豆浆还冒着热气,混着车票上的皂角味,在车厢里漫开,像个未完待续的约定。
而站台上的江砚辞,捏着那张返程车票,看着列车消失在铁轨尽头,指尖反复摩挲着刚才触碰到的、属于夏野的温度。他知道有些距离需要时间跨越,有些心意需要勇气说破,但此刻他只想站在这里,看着铁轨延伸的方向,像看着他们终将交汇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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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