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旧照与未说破的心意

春训动员大会的广播声震得窗户发颤。夏野趴在课桌上数地砖缝，后脑勺突然被人敲了一下——江砚辞的红笔正悬在他乱涂的草稿纸上，笔尖对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

“画什么呢？”对方的声音压在广播声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夏野慌忙把草稿纸往课本下塞，却被按住手背。江砚辞的指腹蹭过他画的小人脑袋，那里被涂成了乱糟糟的黑色，像他自己的头发。

“无聊呗。”夏野抽回手，假装翻书，余光却瞥见江砚辞把那张草稿纸抽了过去，叠成小方块塞进笔袋。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浅金，像潮汕老宅里晒过的棉被。

散会后，夏野被体育委员堵在走廊报篮球集训，正挠头说“再想想”，江砚辞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冒出来：“他不去。”

体育委员愣了愣：“为啥？夏野去年可是主力——”

“他要补课。”江砚辞把夏野往旁边一拉，校服袖子扫过他手背，“物理卷子还有三道错题没订正。”

夏野盯着两人交叠的影子，突然想起上周那条藏蓝色围巾。江砚辞外婆的纸条还压在他枕头下，“阿辞说你怕冷”几个字被他摸得发皱。

“谁要补课...”他嘟囔着被拽进教室，却在江砚辞转身拿卷子时，看见对方笔袋里露出半截照片——边角磨得发白，像是揣了很久。

“那是什么？”夏野伸手去抢，指尖刚碰到照片边缘，就被按住手腕。江砚辞的掌心发烫，力道大得像要捏碎他的骨头。

“没什么。”对方把照片往深处塞，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赶紧看题。”

夏野盯着他发颤的睫毛，突然觉得这物理卷子有点碍眼。他故意把笔往地上一扔，弯腰去捡时，手指飞快地勾出那张照片——是张双人照，背景是潮汕老宅的祠堂，穿开裆裤的江砚辞被个扎羊角辫的小孩揪着耳朵，两人笑得露出豁牙。

“这是谁啊？”夏野举着照片晃了晃，看见江砚辞瞬间绷紧的肩膀，“跟你长得挺像。”

江砚辞的呼吸乱了半拍，伸手去抢，却被夏野举得更高。“还给我。”他的声音有点哑，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

夏野突然注意到照片背面有行小字，是江砚辞的笔迹：“三岁那年，抓住了我的小太阳。”墨迹晕开了点，像是写的时候手在抖。

心脏猛地一跳，照片差点从手里滑下去。他看着江砚辞泛红的眼角，突然想起那条围巾、那双毛线手套，还有无数个被红笔圈住的错题——原来有些心意，早就藏在这些细碎的角落里，像祠堂里永远烧不尽的香。

“不还。”夏野把照片塞进校服内袋，贴着心口的位置，那里跳得像要炸开，“这是我的了。”

江砚辞的手僵在半空，眼里闪过一丝无措，像被抢了糖的小孩。“夏野...”他的嘴唇动了动，没说出后面的话。

上课铃响时，夏野故意把胳膊往旁边挪了挪，校服袖子牢牢压住江砚辞的手背。对方没躲，只是握笔的手指蜷了蜷，笔尖在物理题上划出浅浅的痕。

午休时，夏野趴在桌上假寐，感觉有人在轻轻拽他的头发。他眯着眼看，江砚辞正用指尖卷着他额前的碎发，眼神温柔得像潮汕的月光。

“别动。”夏野抓住他的手腕，把照片从内袋掏出来，塞进对方手里，“给你。”

江砚辞的手指颤了颤，没接。“你留着吧。”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本来就是给你看的。”

夏野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突然想起那张写着“抓住了我的小太阳”的照片背面，喉咙有点发紧。

“江砚辞，”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藏在春风里的秘密，“你是不是...”

话没说完，后排突然传来书本掉落的巨响。两人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分开，江砚辞的耳尖红得快要滴血，抓起照片往笔袋里塞，动作急得差点把拉链扯坏。

夏野看着他慌乱的样子，突然觉得这春天的风有点撩人。他舔了舔发烫的嘴唇，假装看窗外的梧桐树，眼角余光却始终黏在江砚辞身上——那人正低头写题，笔尖在纸上划得又急又乱，连平时最工整的演草都写得歪歪扭扭。

放学时，夏野故意磨磨蹭蹭收拾书包。江砚辞坐在座位上没走，翻书的动作慢得像在数页码。最后一排的同学都走光了，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俩的呼吸声，混着窗外的蝉鸣，像支没写完的歌。

“走了。”夏野背起书包，走到江砚辞座位旁时，故意把藏蓝色围巾往他脖子上绕，“借你戴，今天风大。”

江砚辞的肩膀僵了僵，没说话，只是把围巾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像是在汲取上面的温度。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晚春的阳光把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又很快分开，像在跳一支没说破的舞。

走到校门口，夏野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颗草莓糖，剥开糖纸塞进江砚辞嘴里。“谢礼。”他看着对方瞬间瞪大的眼睛，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江砚辞的脸颊瞬间红透，含着糖的嘴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明天见。”夏野朝他挥挥手，转身往家的方向跑，跑了两步又回头，看见江砚辞还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张被剥开的糖纸，在夕阳下晃出细碎的光。

晚春的风拂过梧桐树叶，沙沙作响，像在为这个藏在旧照片里的秘密，轻轻打着节拍。而此刻的江砚辞，摸着脖子上暖乎乎的围巾，突然觉得这春天的阳光，好像比潮汕老宅里的任何时候都要暖。他知道有些话不用再说，有些心意已经藏不住，就像此刻含在嘴里的草莓糖，甜得快要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