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暴雨与共撑的伞

六月的暴雨来得像场突袭。夏野抱着篮球往教学楼跑时，校服后背已经湿透，刚冲到屋檐下，就被道熟悉的声音叫住。

“夏野。”

江砚辞站在走廊尽头，手里举着把黑色的伞，伞沿还在往下滴水。他身上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皮肤在阴雨天里白得晃眼。

“愣着干嘛？”江砚辞的伞往他这边倾斜了大半，“过来。”

夏野抱着篮球钻进去，潮湿的球衣瞬间蹭湿了对方的袖子。他能闻到江砚辞身上淡淡的皂角味，混着雨水的清冽，像被洗过的夏天。

“刚打完球？”江砚辞的目光扫过他滴水的发梢，眉头皱了皱，“不知道看天气预报？”

“哪知道这么邪门。”夏野故意往他身边挤了挤，伞骨撞到胳膊肘，“你怎么在这儿？”

“等你。”江砚辞的声音很轻，像怕被雨声吞掉，“物理老师让我把上周的卷子给你。”他从书包里掏出个塑封袋，里面的试卷平整得没有褶皱，“反面有解题步骤。”

夏野捏着温热的塑封袋，突然想起昨天晚自习，自己对着物理卷抓头发时，江砚辞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那时窗外的蝉鸣正噪，对方的笔在草稿纸上划得沙沙响，像在算什么复杂的题。

雨势突然变大，砸在伞面上发出砰砰的响。夏野的篮球没抱住，滚到了积水里。他弯腰去捡时，江砚辞突然拽住他的后领——一辆汽车驶过，溅起的水花擦着他的裤脚飞过。

“笨蛋。”江砚辞的声音带着气音，却把伞往他这边压得更低，自己的半边肩膀露在雨里，白衬衫迅速洇出深色的痕。

夏野看着他湿透的肩膀，突然觉得这雨声有点吵。他把篮球塞进江砚辞怀里：“你拿着，我来撑伞。”

伞柄被两人的手同时握住，掌心相贴的瞬间，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却又不约而同地握紧了。夏野的指尖能摸到对方手背上的青筋，和自己一样，跳得又急又乱。

教学楼的走廊里，两人的影子在积水里晃。夏野看着江砚辞滴水的发梢，突然伸手帮他把贴在额角的碎发捋到耳后。指尖蹭过皮肤时，对方的睫毛颤了颤，像被雨惊到的蝶。

“谢了啊。”夏野的手有点麻，“刚才。”

江砚辞没说话，只是把试卷往他手里塞得更紧了些。塑封袋的边角硌到夏野的手心，他低头，看见试卷反面的解题步骤旁，画着个小小的太阳，被红笔圈了起来。

教室空无一人，只有窗外的雨声和两人的呼吸声。夏野坐在座位上擦篮球，看见江砚辞站在窗边拧衬衫的水，水珠顺着他的手腕滑进袖口，像条透明的线。

“喂，”夏野突然开口，“你物理那么好，怎么不去竞赛班？”

江砚辞的动作顿了顿，没回头：“没意思。”

“那什么有意思？”夏野追问，看着他的背影在雨幕里变得模糊。

对方沉默了很久，久到夏野以为他不会回答，才听见句很轻的话，像从雨里飘来：“看你做错题。”

夏野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捏着湿漉漉的篮球，橡胶的纹路硌得手心发疼，却没舍得松开。

雨停时，夕阳从云层里钻了出来，在积水里投下碎金。江砚辞的衬衫还没干透，贴在背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夏野把叠好的校服外套往他肩上搭，带着自己的体温。

“披上，别感冒。”

江砚辞的肩膀僵了僵，没拒绝。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又很快分开，像在跳一支没说破的舞。

走到分岔路口，夏野突然想起那张画着太阳的试卷，开口时声音有点哑：“明天...能再给我讲讲第三道题吗？”

江砚辞的脚步顿了顿，侧头看他，夕阳在他镜片上反出细碎的光：“好。”

夏野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这雨后的风有点甜。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物理卷，塑封袋上还留着江砚辞的温度，像那个藏在解题步骤旁的太阳，悄悄暖着这个湿漉漉的夏天。

而此刻的江砚辞，摸着肩上带着夏野体温的外套，指尖在口袋里的草稿纸上轻轻划着。那里画着两个并肩走在雨里的小人，伞歪向一边，像个没说出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