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闹铃声划破清晨的宁静。余嘉言猛地从被窝里弹起来，额头差点撞到上铺的床板。他眯着眼睛摸到手机，屏幕上显示6:15，窗外还笼罩在靛蓝色的晨雾中。

"醒了？"

低沉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余嘉言探头往下看，赵怀瑾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书桌前，正往笔记本上写着什么。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细密的光影，将他的侧脸轮廓勾勒得如同雕塑。

"你什么时候起的..."余嘉言声音里还带着睡意。

"五点五十。"赵怀瑾合上笔记本，"热水只剩二十分钟了。"

余嘉言手忙脚乱地爬下梯子，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瞬间清醒。他抓起洗漱用品冲向卫生间，身后传来赵怀瑾的一声轻笑。

当热水从头顶浇下时，余嘉言才彻底清醒过来。他盯着瓷砖上的水珠，想起今天是正式上课的第一天。父亲把他丢在这个陌生城市时说过的话又回响在耳边："嘉言，你要学会独立。"

洗漱完毕回到宿舍，程诺也醒了，正顶着鸡窝头往身上套校服。赵怀瑾递来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食堂现在人多，先垫一下。"

余嘉言接过杯子，温热透过陶瓷传到掌心。他小口啜饮着，看赵怀瑾利落地整理书包——三本教材、一个黑色笔记本、两支钢笔整齐地排列在桌面上。

"七点十分教室集合，"赵怀瑾看了眼手表，"开学典礼前班主任要介绍你。"

教学楼走廊上已经挤满了学生。余嘉言跟在赵怀瑾身后，注意到不断有人向赵怀瑾打招呼，而对方只是微微点头回应。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彩绘玻璃，在地上投下五彩斑斓的光斑。

"到了。"赵怀瑾停在挂着"高三(4)班"牌子的门前。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几秒，随后响起此起彼伏的"班长早"。余嘉言感到数十道好奇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后背沁出一层薄汗。

"这是新同学余嘉言。"赵怀瑾自然地把他往前推了半步，"从今天开始加入我们班。"

一个扎马尾的女生吹了声口哨："班长，不详细介绍下？"

赵怀瑾没理会她的调侃，径直走向靠窗第三排的空位。余嘉言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班主任李老师走进教室。

"同学们安静。"李老师敲了敲讲台，"今天我们班来了位新同学。"她向余嘉言招手，"来做下自我介绍吧。"

余嘉言走上讲台，粉笔灰的味道钻进鼻腔。他拿起一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余嘉言，原籍杭州，因为父亲工作调动转学过来。"他顿了顿，"希望能和大家好好相处。"

教室里响起礼貌性的掌声。余嘉言低头走回座位区，却发现唯一的空位就在赵怀瑾旁边。

"坐这里。"赵怀瑾指了指身边的椅子。

余嘉言刚坐下，前排的男生就转过头来："班长特意给你留的位子，昨天放学就跟老李申请了。"

赵怀瑾用笔敲了下那人的脑袋："周毅，转过去。"

余嘉言悄悄打量这个座位——桌面擦得很干净，右上角贴着一张便利贴，写着今日课表。抽屉里放着一本崭新的班级手册，扉页上有人用清隽的字迹写着"欢迎加入高三(4)"。

"班级手册我多领了一本。"赵怀瑾头也不抬地说，正在预习课本，"里面有校规和班级通讯录。"

余嘉言翻开手册，发现重要事项都被黄色荧光笔标出，页边还有细致的注解。他偷瞄赵怀瑾的侧脸，对方专注时眉头会微微蹙起，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看什么？"赵怀瑾突然转头。

余嘉言慌忙低头："没、没什么。"

广播里响起集合铃声。同学们鱼贯而出，余嘉言跟在队伍末尾。下楼时赵怀瑾放慢脚步与他并行："开学典礼后是颁奖仪式，你要在操场站很久，鞋带系紧点。"

九月的阳光已经有些灼人。操场上的梧桐树投下斑驳的树荫，各班按方阵排列。余嘉言站在队伍最后，看着主席台上方悬挂的红色横幅在风中轻轻摆动。

校长致辞结束后，教务主任开始宣读上学期的优秀学生名单。当念到"高三(4)班赵怀瑾"时，整个高三年级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

余嘉言踮起脚尖。赵怀瑾从容地走上主席台，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他接过奖状时微微鞠躬，衬衫袖口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下面请优秀学生代表赵怀瑾同学发言。"

赵怀瑾调整了一下话筒高度。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操场，清朗而不失沉稳："...学习不是一场孤独的马拉松，而是与同窗互相激励的接力赛..."

余嘉言注意到他全程脱稿，偶尔会做出一些简洁有力的手势。当赵怀瑾说到"真正的优秀不是超越他人，而是不断突破自我"时，余嘉言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轻轻颤动了一下。

掌声经久不息。回教室的路上，余嘉言听到周围女生兴奋的窃窃私语："班长今天也太帅了吧""听说他拒绝了保送，要自己考P大"...

教室里嗡嗡作响，大家都在讨论刚才的颁奖。李老师敲了敲黑板："安静！现在公布上学期期末成绩。"

投影仪亮起，成绩单从上往下滚动。余嘉言一眼就看到最顶端的名字——赵怀瑾，总分728，年级排名1。各科成绩几乎全在95分以上，只有语文是89分。

"班长又是第一啊。"

"数学满分，太变态了..."

周围响起一片赞叹声。

余嘉言盯着那个数字发呆。他原来的学校也算重点，但年级第一通常也就700分左右。赵怀瑾的成绩单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让他既敬畏又莫名地热血沸腾。

"别紧张。"赵怀瑾突然小声说，"你的摸底试卷我看过，基础很好。"

余嘉言惊讶地转头："你看过我的试卷？"

"班主任让我帮忙评估转学生的水平。"赵怀瑾轻描淡写地说，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你的物理最后一题解法很巧妙。"

余嘉言耳根发热，没想到对方连这种细节都记得。他正想说什么，李老师的声音打断了他："余嘉言，这是你的课本和练习册。赵怀瑾，你负责带他熟悉学习进度。"

午饭时间，食堂人声鼎沸。余嘉言端着餐盘在人群中艰难穿行，突然被人拉住了衣角。

"这边。"赵怀瑾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接过他手中的餐盘，"程诺占好位子了。"

角落里，程诺正挥舞着筷子招呼他们。桌上已经摆好了三碗紫菜蛋花汤，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程诺的镜片。

"听说班长大人又在全校面前大放异彩？"程诺笑嘻嘻地问，把最大的一块排骨夹到余嘉言碗里，"新同学多吃点，跟着赵怀瑾很费脑细胞的。"

赵怀瑾踹了他一脚："吃你的饭。"

余嘉言小口喝着汤，听两人斗嘴。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餐桌上，赵怀瑾的筷子在光线下投下细长的影子。他吃饭的样子很斯文，但速度惊人，转眼间餐盘就空了一半。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程诺突然说，"嘉言，你球类选什么？"

余嘉言还没回答，赵怀瑾就接话："他跟我选篮球。"

"我什么时候说过..."余嘉言瞪大眼睛。

赵怀瑾放下筷子："你的体检表上写着身高178，臂展182，适合打后卫。"

余嘉言哑口无言，不明白对方为何连这种数据都记得一清二楚。程诺在一旁笑得直拍桌子："班长大人，你这是人肉搜索引擎啊！"

回宿舍的路上，三人在林荫道上前行。梧桐叶开始泛黄，偶尔有一两片提前飘落。赵怀瑾走在最前面，背影挺拔如校园中央的那棵雪松。

"他其实很关心你。"程诺突然压低声音，"昨晚你睡着后，他研究了半天你的转学档案。"

余嘉言心跳漏了一拍："为什么？"

"谁知道呢。"程诺耸耸肩，"可能是赵叔叔交代的吧。不过..."他话锋一转，"我认识赵怀瑾十年，从没见他对哪个转学生这么上心过。"

余嘉言望向那个走在阳光里的背影，胸口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赵怀瑾似乎察觉到视线，回头看了一眼。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一瞬间他的表情柔和得不可思议。

宿舍里，赵怀瑾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纸袋："新的毛巾和牙刷，超市买一送一。"

余嘉言接过袋子，里面除了洗漱用品，还有一盒薄荷糖和一本校园手绘地图。地图边角已经有些卷边，显然被翻看过很多次。

"谢谢。"余嘉言轻声说，指尖摩挲着地图上细密的标注。

赵怀瑾正在整理书桌，闻言只是点了点头。阳光透过纱窗照在他的手背上，映出淡青色的血管。余嘉言突然注意到他右手食指有一道细小的疤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物品划伤的。

午休铃响起，程诺立刻爬上床发出夸张的鼾声。余嘉言躺在自己的床铺上，听着窗外知了的鸣叫和远处篮球场的拍球声。下铺传来书页翻动的轻响，赵怀瑾似乎没有午睡的习惯。

余嘉言悄悄探头往下看。赵怀瑾靠在床头，膝上摊开一本《天体物理导论》，阳光在他发梢跳跃。似乎是察觉到视线，他抬头对上余嘉言的眼睛，嘴角微微上扬："睡不着？"

余嘉言慌忙缩回去，心跳如雷。他盯着天花板，那里有一道阳光折射形成的光斑，随着窗帘的摆动忽明忽暗。在这个陌生的校园里，赵怀瑾就像那道意外的光，强势地照进他原本规划好的孤独轨迹中。

午后的风轻轻掀起窗帘，带来远处桂花初绽的香气。余嘉言闭上眼睛，听见赵怀瑾合上书的声音，和一句几乎微不可闻的："睡吧，还有二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