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糖的金属盒壳,硬而冷,被肖战攥在掌心太久,几乎要被体温焐热,却终究驱不散内里冰凉的触感。
那凹凸的摩托车浮雕线条硌着皮肤,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硬朗轮廓,像它的主人一样顽固地存在着。
手机屏幕的光线在昏暗的保姆车后座亮起又熄灭,映照出肖战疲惫而略显苍白的脸。
指尖划过刚刚切换掉的雪山屏保设置,后台APP的数据链页面冷冰冰地罗列着今日行程,标记着“综合膳食营养补充包”,唯独没有那粉色瓶身的标注。
他闭上眼,车窗外滑过的城市霓虹像一道道流动的、无声的伤口。
回到公寓,指纹锁“嘀”一声轻响,门扇滑开,如同隔绝两个世界的闸口。走廊感应灯应声而亮,投下一片孤寂惨白的光区。
指尖掠过冰凉的金属门把手,在转动锁芯发出轻微摩擦声的瞬间——
“咯吱……”
隔壁门轴极其细微的响动,如同丝线勒紧心脏!
呼吸瞬间凝滞!
全身的感官如同被骤然唤醒的警报系统,无声地、高度集中地刺向身后那道无形的声源!
空气里浮动着一丝干净冷冽的、被雨水稀释得近乎虚无的雪松余韵,顽固地试图绕过呼吸钻进鼻腔。
脚步轻缓,带着鞋底沾水踩过瓷砖的黏腻细响,节奏平稳……朝着洗手间方向。
王一博的动作凝固在扭动门把手的瞬间。
指节死死扣着冰凉的金属轮廓,所有的雨水寒气、紧绷神经仿佛都压缩在这一点上。
后背那道冰冷而带着审视感的注视,如同沉甸甸的阴影压迫而来。
脚步声路过身后,细微气流拂过后颈裸露的皮肤,激起的战栗像电流窜过。
门被猛地带上!
巨大的撞击声在空旷走廊炸开!如同困兽被逼至角落的咆哮,又像斩断所有窥视的终极警告!
厚重的门板隔绝光线,也隔绝了世界。
王一博背靠着冰凉的门板,黑暗中剧烈喘息。
胸腔里心跳如擂鼓,撞击着肋骨,耳膜里全是自己粗重紊乱的呼吸。
门外,是隔壁门被轻轻关上、锁舌弹入锁孔的“哒”一声轻响,以及……门轴合页被巨大力量震得发出细微而持久的“嘎吱嘎吱”余音震荡。
死寂。只剩下门外隐约的水滴声,和自己体内奔涌未平的喧嚣。
______
公寓的中央空调发出持续低沉的嗡鸣。
深夜里,这声音被无限放大。
肖战坐在床沿,昏黄的壁灯只照亮他膝盖上方的一小片区域。
床头柜上,安静地躺着那个银色的薄荷糖盒。
盖子上的摩托车浮雕在柔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几个小时了。他伸出手,冰凉的金属触感再次唤醒指腹的记忆。
他旋开盒盖。
一股极其强劲、冰到发麻的薄荷气息猛地冲出!
霸道地席卷了整个感官!如同凛冽冬日卷着雪粒的风,瞬间钻进鼻腔,冲上脑门,激得人眼前都仿佛有片刻发白!浓烈!纯粹!
丝毫没有人工香精的甜腻感,只有那种能让人从舌尖一路凉透到胃里的、如同咬碎冰川般的极致冰凉!
是王一博惯用的那种,提神效果近乎刺激的军用级薄荷糖。
肖战盯着盒子里排列整齐的银色锡箔小球体,如同凝视着一盒浓缩的、冰冷的、属于王一博的印记。
拧开浴室的冷水龙头。刺骨的冰凉水流冲刷着脸颊和脖颈,试图浇熄唇上那道被重重按过的伤口传来的阵阵灼痛感——那力道重得像要碾碎皮肤。水流声在寂静的公寓里格外清晰。他看着镜中的自己。
嘴角的破口边缘泛着鲜亮的红,微微肿起,几道细小的指甲划痕在灯下格外清晰。
被这样对待后的狼狈……以及那个混账最后带着“关切”面具的用力一按……那股在黑暗中燃烧又被强行压下的暴怒火星,混杂着被触碰伤口带来的屈辱和生理性疼痛,像不灭的余烬,再次在他胸腔里发出噼啪的暗响。
他猛地关上水,水珠沿着下颌线滚落。
视线再次落在那个银色糖盒上。冷冽的薄荷味和伤口的痛楚交织在一起,像一种无声的控诉。
手臂上的肌肉紧绷起来。抓起糖盒,他大步走向客厅!
拉开推拉门,阳台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他将糖盒举到栏杆外!
外面是城市深夜璀璨而无情的灯火河流。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只需手腕一抖!这冰冷的、带着王一博气息的、带着这场荒谬密室屈辱印记的东西……就能从这二十几楼坠下去,粉身碎骨,被无边的夜色吞噬干净!
如同从未存在!
心脏在胸腔里撞击,情绪在崩溃边缘绷紧!指尖微颤,糖盒在风中微微晃动——
“轰隆——!”
毫无征兆!一道惨白电光撕裂了低垂翻滚的浓黑云层!
将阳台外一片被高楼切割的夜幕瞬间照亮如白昼!
紧接着,巨大的雷声如同天神愤怒的咆哮,贴着楼宇玻璃幕墙凶狠地碾过!
震得整栋建筑都在微微嗡鸣!
肖战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手猛地一抖!
指尖一松!薄荷糖盒脱手坠落!
“啪嗒!”
冰冷坚硬的触感落在脚边阳台光滑冰冷的地砖上!
几颗锡箔包裹的银色小球体被震得弹跳而出,滚落出去一小段距离,在雷声过后死寂的黑暗里,闪着微弱的、冰冷的、属于金属的光泽。
肖战站在原地,维持着倾身向外的姿势,心脏因为雷声还在剧烈狂跳。
冰冷的风吹乱了他额前微湿的碎发。他垂下眼,看着脚下静静躺着的糖盒盖子,以及那几颗离他最近、滚落在地的小小银色糖丸。
雷声的暴烈余威在胸腔里震荡。那道电光像是照进了心底的某个角落——不是光亮,而是瞬间的惨白,照见了所有狼藉和疲惫。
那点骤然升腾起又被雷声劈断的、想要彻底毁灭泄愤的冲动,如同被冰水浇透的火堆,只剩下一缕尴尬而虚无的青烟。
他沉默了几秒。
然后弯腰,没有再去碰那个滚远的糖盒盖子。
只是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极其缓慢、甚至带着点嫌恶般地,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捏起了那几颗滚落在地的、包裹着银色锡箔纸的冰凉糖丸。动作轻微地抖了抖上面的浮尘。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没有再看向阳台外面,像是逃离般迅速地拉上了推拉门,隔绝了风雨欲来的喧嚣。
他没有碰那个金属盒盖。任由它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阳台地面,像一个被遗忘的、沉默的勋章。
______
凌晨两点。
雨终于落了下来。
不是狂暴的倾盆,而是带着浓重寒意的绵绵雨丝,悄无声息地笼罩着城市,编织出一层潮湿冰冷的幕布。
细密的雨点击打着落地窗,发出细碎的、永无止境的声响。
肖战蜷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一角,身上的薄毯被抱得死紧。
电视屏幕无声地闪烁变幻着光影,是他播放的关于雪山的纪录片。
巍峨、冰冷、亘古不变的壮美,屏幕上流动的冰河反射着清冷的蓝光。
他盯着屏幕,眼神却空茫没有焦点。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毛毯边缘的流苏,一圈,又一圈,仿佛在进行某种机械的重复动作。
困倦已经深重,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次眨眼都仿佛用尽全力,却又被更深沉的不安和白天残留的混乱画面死死攥住,无法真正沉入睡眠。嘴角的伤口在寂静深夜里,每一次呼吸都会拉扯起细微却清晰的痛楚,像一根嵌入皮肉的无形细针。
玄关的方向传来指纹锁极其轻微的“滴答”解锁音。
门被轻轻推开。
一阵裹挟着寒夜湿气的、更深重的冷风猛地扑入室内,带着外面雨水的潮湿腥气和……另一股不容忽视的气息。
肖战的身体像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瞬间绷紧,毯子下的手指悄然蜷缩。他依旧维持着蜷缩的姿态,脸埋在沙发靠垫的阴影里,闭着眼睛,呼吸却控制得更加轻浅均匀,仿佛陷入沉睡。
脚步声响起。不再是下午在走廊里的刻意轻缓。
这脚步声很沉,带着一种被冰冷雨水彻底浇透后的沉重感,每一步踏在深色的木地板上,都留下清晰、潮湿、拖沓的水渍声——“啪嗒……啪嗒……”
那脚步似乎停顿了一下。肖战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带着雨水的气息和冰冷的重量感,在他身上逡巡了片刻。
那目光里没有了白天的暴戾、探究或者刻意伪装的关切,只剩下一片被淋透的、死寂的疲惫。
然后,脚步声继续,径直走向通往各自卧室的走廊深处。
门轴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然后彻底寂静。
肖战缓缓睁开眼。
客厅里只剩下电视屏幕上无声流淌的皑皑雪山和纪录片清冷的配乐。
空气里弥漫着夜雨的寒气,还有一丝被那人从外面带进来、正缓慢消散的铁锈般的、属于摩托车的冰冷金属气息。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脸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道目光冰冷滑过的触感。
很淡,却像寒夜的雨丝落在心上。
几分钟后,确认那边的卧室再无动静。
肖战掀开毯子,光着脚,无声地走向厨房,打开冰箱。
冷气扑面。他摸出一瓶冰水,拧开,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试图压下去自那道目光扫过脸颊后心底重新翻涌上来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和更深沉的疲惫。
就在他放下水瓶,准备回沙发时——
眼角的余光捕捉到玄关换鞋区地面的异常。
深色防滑地垫上,一大滩晕开的深色水渍,边缘还在缓慢地向四周渗透扩散。
水渍周围,散落着点点滴滴被从鞋底和裤脚上甩脱下来的、更细碎的泥水点子。
而在那片狼藉水渍边缘,安静地躺着一个巴掌大小、包装简陋的纸袋。
纸袋显然被雨水淋湿过,边缘发软褶皱,沾着几处微小的、深色的泥土印迹。
袋子口没有封,似乎被匆忙塞进口袋又掏出过,露出了里面东西的一角——一种类似便携湿巾包装的硬质塑料边角,纯白色,没有印刷任何商标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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