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的风带着咸腥气,卷着知尧的发梢往顾知珩颈窝里钻。两人并肩站在栈桥上,看着远处的货轮缓缓驶离,船长的身影在甲板上缩成个小黑点,手里挥舞的白手帕像只濒死的蝶。
“U盘送出去了。”知尧的声音裹着风,带着点微哑,“国际刑警说,二叔的网络已经被监控,跑不掉了。”
顾知珩“嗯”了一声,伸手将他被风吹乱的发别到耳后。指尖触到耳廓的温度时,知尧微微瑟缩了下,像只被触碰的猫。他的衬衫领口还敞着,昨晚在酒吧包厢留下的红痕被风一吹,泛出更深的粉,像朵被揉过的花。
“冷吗?”顾知珩脱下西装外套,披在他肩上。布料上还留着他的体温,混着淡淡的烟草味,将知尧整个人裹进熟悉的气息里。
“不冷。”知尧却往他身边靠得更近,肩膀抵着肩膀,能感受到对方胸腔的震动,“就是有点累。”
确实累。从酒吧包厢出来时,天已经蒙蒙亮,知尧靠在车后座睡得很沉,发梢的酒气混着雪松香水味,在狭小的空间里织出张温柔的网。顾知珩看着他眼下的青黑,突然觉得那些连夜追查的证据、步步为营的算计,都不如此刻他安稳的睡颜重要。
栈桥的木板被踩得咯吱响。走到尽头时,知尧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他,眼里的光比海浪还亮:“哥,去花房看看吧?”
顾知珩的心跳漏了一拍。花房的钥匙还在口袋里,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来,像个等待了太久的答案。他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话:“绣球花开得最盛的时候,秘密会顺着根茎,钻进泥土里。”
车开上通往城郊的路时,知尧靠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阳光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睫毛在眼睑下颤出细碎的影,像只小憩的蝶。顾知珩放慢车速,看着路边掠过的野菊,突然想起小时候带他去摘花,知尧被蜜蜂蛰了手,哭着往他怀里钻,却在看到他捏死蜜蜂时,又反过来骂他“残忍”。
那时的恩怨多简单,不过是蜜蜂蛰了手,或是饼干被藏起来。不像现在,连爱都要裹着血与罪,在暗夜里偷偷发芽。
花房的铁门锈得厉害,钥匙插进去时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推开门的瞬间,扑面而来的是潮湿的泥土味,混着蓝绣球淡淡的香——原来这些年,总有人悄悄来浇水,那些母亲亲手种的花,竟还活得好好的。
“你看。”知尧指着最里面的花架,声音带着点惊喜,“母亲说的蓝绣球,真的还在。”
顾知珩走过去,看着那盆开得正盛的蓝绣球,花瓣边缘泛着银蓝的光,像落了片碎掉的星空。花盆底下压着个褪色的铁皮盒,边角被锈蚀出细密的孔,像只漏风的耳朵。
打开盒子的瞬间,知尧的呼吸顿了顿。里面没有账本,没有证据,只有叠泛黄的信纸,和两张被塑封起来的照片——一张是他们七岁时的合影,穿着同款的背带裤,知尧揪着他的头发笑,母亲的手搭在两人肩上,背景是这片刚种下花苗的花田;另一张是母亲的单人照,她站在蓝绣球丛里,怀里抱着个小小的蓝色信封,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这是……”知尧的指尖抚过照片里的信封,突然想起什么,“母亲信里说的‘给我们俩的’,就是这个?”
顾知珩抽出那张单人照,背面有行娟秀的字迹:“等我的小知珩和小知尧长成能挡风的树,就打开它。”
信封很薄,拆开时掉出张医院的诊断书。知尧的手指抖了抖,看清上面的字时,突然蹲下身,捂住了脸。
“母亲早就知道自己有心脏病。”顾知珩的声音也在发颤,指尖捏着那张纸,边缘硌得指腹生疼,“她查二叔的交易,是怕那些东西流进国内,怕我们以后会被牵连。”
诊断书的日期,是母亲去世前一年。原来她不是不知道药被换了,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只是想在倒下前,为他们扫清所有的障碍。
“她早就把证据寄给了国际刑警。”知尧的声音带着哭腔,从指缝里漏出来,“她说‘等花开满花田,就安全了’,原来不是骗我们的……”
顾知珩蹲下身,将人揽进怀里。花房的风带着花香涌进来,吹动两人交缠的发。他想起母亲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说“要好好照顾弟弟”,当时他只当是普通的嘱托,现在才懂,那是位母亲用生命换来的庇佑。
“我们做到了。”顾知珩吻着他的发顶,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母亲看到了,她会高兴的。”
知尧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钻得更深,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烫得像团火。阳光透过花房的玻璃,在两人交缠的身上投下暖融融的光,蓝绣球的花瓣落在他们的发间,像母亲温柔的吻。
不知过了多久,知尧抬起头,眼角还泛着红,却笑了:“哥,你看,花开满花田了。”
顾知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满架的蓝绣球在阳光下泛着银蓝的光,像片翻涌的星河。母亲的照片被放在花丛里,她的笑容在花海中,温柔得像从未离开。
“嗯,开满了。”他握紧知尧的手,掌心的温度熨帖着彼此的皮肤,“以后每年都来种,让这里永远开满花。”
知尧笑着点头,指尖在他手背上画着圈,像在勾勒某种永恒的形状。“还要在这里放风筝,”他说,“哥上次答应我的。”
“好。”顾知珩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觉得所有的阴霾都散了。那些缠绕多年的恩怨,那些背德的罪孽,在这片盛开的花田里,仿佛都找到了最终的归宿。
离开花房时,夕阳正染红天际。知尧走在前面,白衬衫的衣角在风里飘动,像只展翅的蝶。顾知珩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母亲日记最后一页的话:“真正的羁绊,不是血缘,不是命运,是两个灵魂在黑暗里彼此取暖,在光明里并肩前行,连呼吸都带着同样的频率。”
他快步追上去,握住那只等在风中的手。潮声从远处传来,混着蓝绣球的香,像首温柔的歌谣,唱着终于到来的安宁。
车驶离花田时,顾知珩透过后视镜,看着那间爬满青藤的小木屋,和屋前那片盛开的蓝绣球,突然觉得母亲从未离开。她就藏在这片花田里,藏在知尧眼底的光里,藏在他们交握的手心,化作永不凋零的春天。
前路还有很长,但顾知珩知道,只要身边是这个人,就算偶尔有风雨,也终将迎来放晴的日子。就像此刻,夕阳落在两人交缠的手上,戒指的藤蔓纹路里盛着细碎的光,像条通往未来的路,漫长,却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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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