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景倒塌的轰响还在影棚穹顶回荡，混乱像滚烫的油锅。

王一博僵在满地狼藉的微尘里，耳膜嗡嗡作响。

视线里只剩下漫天飞舞的石膏粉白屑，和那根在他瞳孔深处扭曲崩裂的冰冷钢架残骸。

所有翻腾的怒气和逼到喉咙口的灼烫质问，被这雷霆一击碾碎成了指尖冰凉的余悸。

刚才挥出的手臂还僵在半空，指尖却像浸透了冰水。

空气里漂浮着石膏板碎裂后的淡淡碱味。

他猛地扭头！

身边的位置空空如也。

肖战刚才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一小片被灯光切割的模糊光影。

那只插在米白口袋里的手连带袖口露出的伤痕手腕，像凭空蒸发。

目光急急扫过骚动的人群。

肖战已经平静地站在离出事点更远的、被几个助理和造型师紧张护住的区域边缘，微微蹙着眉，视线投向那片倒塌的中心，和其他赶过去的制片人、导演一样专注，仿佛刚才那近在咫尺、剑拔弩张的片刻从未存在过。

王一博喉结不受控地滚动了一下，胸腔里那股被强行震散的情绪残留物堵得发慌。

他收回手臂，指关节僵硬地抵在自己冰凉的西装裤缝上。

影棚里炸了锅。

“有伤到人吗？！查清楚！”

“小马！刚才你站那边！伤着没？！”

“器材损失初步估计……”

“联系保险公司！今天拍摄暂停！暂停！”

李姐尖利焦急的高跟鞋声踩着破碎的杂物直奔过来，脸色铁青得像淬了霜：“你们两个！过来！没事吧？！检查！”

王一博没动，目光钉在远处那个被助理簇拥着的米白色身影上。

肖战似乎刚回答完李姐的询问，轻微摇了下头，脸上依旧是那种恰到好处的、因突发状况而凝重的沉静。

他似乎察觉到王一博的目光，侧脸的线条没有任何变化，但微微垂下的眼睫像拉下了隔绝视线的帘。

“王一博！” 李姐已经冲到眼前，染着红棕色指甲油的手指几乎戳到他眼前，“问你呢！有没有事？！”

“没。”王一博喉咙发紧，一个字像挤出来的砂砾。

助理小程惊魂未定地冲过来：“博哥！吓死我了！走！先离开这边！” 他不由分说地推着王一博的背往休息区外撤，王一博最后瞥了一眼那片混乱中心——破碎的布景像一个被撕开的巨大伤口，在明亮的影棚灯光下，狰狞而突兀。

______

“下午的综艺录制！《心跳节拍》！室外真人竞技类！”李姐的声音像高压空气弹射出来的钢珠，砸在保姆车狭窄密闭的空间里，“主题‘速度与守护’，分组对抗！听好了，绝对！绝对不同组！听懂没有？！”

她坐在副驾，一手扶着额头，一手用力戳在平板电脑的行程安排上，指尖几乎要把屏幕戳破。

王一博靠在后排座窗边，巨大的墨镜重新覆盖了半张脸，镜片后方的视线凝固在窗外飞速倒流的灰色高架桥护栏上，没有焦点。嘴角紧绷的线条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已经跟节目组沟通过，”李姐的声音冰冷压抑，“你们俩会被刻意打散！肖战那边，我会重点盯防！王一博你听着，”她猛地扭过头，凌厉的目光像探照灯射向后排

“把你脸上那副‘谁都欠我钱’的表情给我收起来！笑！装样子也得给我笑得灿烂点！录个综艺都给我出岔子，品牌方会吃了我们！摄像头，无处不在！懂吗？！”

王一博的喉结极轻微地动了一下，没有出声。

车子驶入绿树成荫的城郊大型户外基地入口时，已是下午。

闷热的空气带着青草和泥土在烈日下蒸腾出的特有气息，扑面而来。

巨大的“心跳节拍”LOGO彩旗在风里猎猎作响。

入口处早已被层层叠叠的粉丝围得水泄不通。各色应援手幅和灯牌在人群里高高扬起，像一片喧嚣流动的色彩之海。

无数手机像密集的银色鳞片，瞬间捕捉到车辆驶入的每一寸痕迹。

“王一博！！！”

“啵啵！啵啵看这里！”

“肖战啊啊啊！”

“哥！战哥！今天也要好好玩！”

山呼海啸般的尖叫几乎要掀翻车顶！热浪裹挟着狂热的声波冲击着车窗玻璃。

王一博看着窗外无数张兴奋到变形的脸孔和那些高举的名字，只觉得脑仁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突突地抽痛。

下车。安保强行挤开的人潮涌动着狂热的气流。

王一博大步走在保镖围成的通道里，冷着脸，墨镜如同铜墙铁壁，隔断所有试图穿透的尖叫和镜头。

他目不斜视，周身气压低得像移动的寒冰。

几步之后，肖战也从另一侧下了车。

几乎在双脚落地踏足地面的瞬间，王一博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隔着几步距离同步抵达。干净，带着一丝户外草木蒸腾出的清新，还有极淡的、已经被汗水稀释过的、某种干燥温暖的香气。

不同于昨晚的冰冷雪松。

肖战戴着顶黑色的鸭舌帽，压得很低，只露出干净流畅的下颌线。

他低着头，脚步似乎比王一博更轻快些，正微微俯身回应两侧挥舞的手幅，脸上挂着标准的、温和到无可挑剔的营业微笑，唇角弯起的弧度像尺子量过。

那双露在帽檐下的眼睛微微眯着，带着一种被阳光刺到的不适感，但笑容极其敬业。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如冰山，一个似暖阳，气场截然割裂，中间隔着至少两位穿反光背心的魁梧安保。

镁光灯疯狂闪动，快门声震耳欲聋，记录着他们并行却绝无交集的入场轨迹。

“弟弟今天好酷呜呜！”

“战哥笑得好甜！开心玩呀！”

“啧，果然还是避开走，眼神都不对的……”

______

巨大的圆形下沉广场中心。五颜六色的充气道具像巨大的软糖散落在草坪上。头顶几台巨大的摇臂摄像机在烈日下如同金属秃鹫俯瞰猎物。

王一博穿着一身节目组提供的黑色修身骑行防护服，勒得肩背线条异常清晰有力，肩肘膝都覆盖着硬质塑料护具。他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了一些，几缕碎发粘在冷峻的额角。手里拎着一个象征“守护者”身份的巨大充气棒槌，棒槌顶端印着个夸张变形的红色拳头，材质软趴趴的。

他站在代表“速度组”的蓝色区域里。

“肖战！肖老师在这边！守护组！”场地导演拿着喇叭指挥。

王一博的目光不受控地随着喇叭声扫向隔壁的红色“守护组”阵营。

肖战正站在一群同样穿着浅灰色松垮防护服的队员中。

他大概是嫌热，没戴那个笨重的护膝，灰色的防护服外套也拉链半开，松松地挂在臂弯里，里面是节目组统一发的白色圆领T恤。

那身柔软宽松的灰白色系让他看起来更加无害，像个走错片场的邻家学长。

他身边几个年轻的女嘉宾正围着他笑嘻嘻地说着什么。

肖战微微侧着头听，嘴角一直挂着那抹浅浅的、温和到完美的笑。

阳光落在他蓬松微乱的发顶和扬起的眼尾上，笑容干净得晃眼。

甚至他抬手去扶一个差点摔倒的女嘉宾时，侧脸线条在日光下都带着一层柔和的、近乎温润的光晕。

“各位老师准备！第一环节——极限护送！” 总导演的声音穿透麦克风响彻整个广场，“规则：守护者需保护速度者驾驶道具交通工具抵达终点！注意！守护者只能被动防守！不能主动攻击！速度者负责突破障碍！计时赛！”

“王一博老师！”一个年轻的场务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指着他身后不远处的道具，“您的任务搭档——速度者，安排的小涵老师马上就位！您保护她！”

王一博顺着场务的手指看过去。

不远处，一辆喷涂着亮蓝色火焰纹路的小型电动三轮摩托车被推了过来。车不大，后座正好只能坐一个人。

搭档是一个走甜美风的女偶像，正扶着车座好奇地朝这边张望。

王一博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朝车子走去。

忽然！

空气里的气流似乎有一丝极其细微的扰动——一道视线。

王一博猛地转头！

就在广场对面。

隔着一小段草坪和中间临时摆放的充气障碍物，守护组的红色区域里。肖战正站在边缘，手里握着一个和他手里款式一样、只是颜色换成柔和的桃粉色的巨大充气棒槌，像个格格不入的大型卡通玩具。他微微歪着头，视线……若有似无地落点……似乎是自己手里那个大棒槌？

王一博微微皱眉。

肖战的目光很快又极其自然地挪开，转向正在和他讲话的一个节目组人员，脸上的笑容依旧标准完美，轻轻点着头。

仿佛刚才那道短暂的目光只是随机扫视中的一个无意义停留。

是错觉？王一博捏了捏手里沉甸甸的充气棒槌顶端那个软趴趴的红拳头。

“一博哥！我们准备开始了哦！”小涵坐上三轮摩托的后座，有些紧张又兴奋地抓牢了车后架的扶手。“出发倒计时！三、二、一！Go！”

尖锐的哨音划破空气！

瞬间！王一博身边的其他几组队员都像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有的开着卡丁车，有的骑着平衡车，载着各自的搭档冲向前方由充气滚筒、人形障碍牌和彩色泡沫组成的障碍赛道！守护者们挥舞着棒槌紧随其后，发出各种夸张的助威或恐吓声！

王一博猛地拧动车把手！身下这辆轻便的蓝焰小三轮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载着后座上抓紧扶手的小涵，平稳而迅疾地滑了出去！

车轮碾过人工草皮，发出沙沙的轻响。第一个区域是S型曲折道路，两边立着半人高的充气滚筒。王一博稳稳控着方向，车身灵活地在障碍间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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