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他掏出一个磨砂塑料的小瓶——白盖棕瓶的标准装碘伏消毒液。
瓶身透着冷硬的医疗感。旁边还有两小支独立包装的、没有任何图案的医用棉签。
王一博拿着瓶子和棉签,直接走向肖战的房间。步伐很快,没什么犹豫。站在门外,象征性地用指关节在门板上扣了两下,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
“笃笃”。
没等里面有反应,他直接扭动了门把手。
门轴转动无声。房间里的光线偏暗。窗帘只拉了一半,窗外的光斜斜地在地板上切开一道明亮的光带。
能看清房间不大,箱子堆在墙角还没完全整理。单人床靠墙摆放,床上没有整理,但也没人。靠窗的书桌前,有个人影背对着门坐在那里。
是肖战。
他好像刚坐下不久。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米白色亚麻质地的衬衫,领口的扣子随意地解开了最上面两颗。头发大概是刚洗过不久,吹得蓬松微乱,随意地搭在额前。他微微歪着头,脸偏向窗户的方向,光线勾勒出他侧脸下颌流畅收紧的线条,和耳廓薄而清晰的轮廓。
一个很日常的背影。
肖战没有回头,似乎并不意外他的闯入。房间里也异常安静。只能听见王一博自己的脚步声,踩在木地板上,一步一步靠近。
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洗发水混合着清凉药膏的味道。
直到王一博走到离书桌只有一步之遥。
肖战才有了点动作。
他放在桌上的右手极其缓慢地举了起来——手里捏着一柄小小的金属化妆镜。圆形的镜面只有掌心大小。
镜子举到侧面的位置。角度调整得非常精确。
透过那一小片反光区域,王一博清晰地看到了那张被镜面框住的侧脸,还有——极其刺目地印在肖战右边嘴角外侧脸颊上的那道伤。
不是特别长的破皮。
在早晨充足的光线下,那是一条边缘很新的、微微外翻的淡红色裂痕,带着点组织液渗出后的凝固光泽。
像瓷器磕碰后留下的细微裂璺。裂痕顶端微微向下,似乎正对着王一博的位置。
王一博的心猛地往下一沉,指尖下意识地捏紧了消毒碘伏冰冷的瓶身。
原来昨晚肖战挣脱锁喉后的那声被强行闷在喉咙里的痛哼……不止是因为手臂?
是他当时摁着对方撞倒在冰冷地板上时……脸侧或嘴角直接磕到了什么硬角?
床边柜?
地板接缝?
这念头如同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穿了王一博心头某种坚硬的东西,带起一阵尖锐的涩意。
肖战举着那个小镜子,脸上没什么表情,连睫毛似乎都凝定着,一动不动。
镜面清晰地映着他嘴角的伤。也映着王一博站在几步开外、拿着消毒药瓶、微微僵住的身影。
时间在药膏味混合洗发水气味的空气里凝滞了几秒。
终于,肖战举着镜子的右手动了动,拇指和食指捏着小小的镜柄,慢慢地转了个角度。
那点锐利的反光随着他细微的动作偏移开,正好将那道刺目的伤口移出了镜面的焦点范围。然后,他另一只放在桌面下的左手抬了起来。
那只左手掌心向上摊开。
他做了个极其细微的动作——指尖轻缓地、极其缓慢地搓了一下自己的虎口位置。
一个极其微小的动作,几乎难以察觉。但王一博的目光瞬间被牵引过去——肖战左手虎口内侧的皮肤上,有一片不算小的红痕。
看起来不像是暴力撞击造成的,更像是……昨晚混乱中被他自己手指的指腹用力反复擦蹭过留下的,皮肤表层因为过度摩擦泛起红丝,边缘有点粗糙。
肖战的左手就那样摊开在桌面上,掌心对着王一博的方向。
他没有看过来,视线依旧停留在窗外,或者只是停留在桌上的某个虚无处。
但那摊开的手掌,那片微微泛红的虎口肌肤,还有刚才那个极其细微的搓动动作……
像一种无声的、极其暧昧的提示。
王一博脑子里“嗡”的一声。那片指痕……那反复搓动指腹的动作……像一道闪电划过晦暗的记忆,瞬间指向了昨晚那个被自己抛在浴室门把手上方的铝合金指纹痕迹……
原来——肖战刚刚在门缝之后,不是偷窥。他是在发现指纹后,第一时间冲进浴室,用了近乎自残的方式,想搓掉它?!
这个念头让王一博握着药瓶的指关节猛地收紧了,冰冷的塑料瓶身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涌的烦躁和被窥破的狼狈。走上前,靠近肖战的椅子背后。几乎能闻到对方发丝间透出的清爽香气和他肌肤上药膏混合汗意的微妙味道。
王一博没多话,直接把手里攥得微温的碘伏瓶和棉签,“啪”地一声,放在了肖战摊开掌心的桌子边缘。离那只有着红痕的左手只有几厘米。动作带着掩饰不住的生硬。
“伤,”他的声音很哑,像砂纸摩擦过喉咙,语气带着某种被逼出来的、不得不做的冷静,“自己涂。”
说完,王一博转身就要走。一刻也不想在这个逼仄又弥漫着无声指控的空间里多待。
就在他脚步抬起即将迈出第一步的瞬间——
肖战原本一直面向窗外的头,倏然转了过来。
动作非常快,毫无预兆。
他仰起脸。那双眼睛在略显昏暗的室内直直地对上了王一博来不及完全转身而侧过的视线。眼神不再是昨晚黑暗中深不见底的潭水,也不是小镜子里毫无波澜的冰面,而是像一簇被骤然点燃的、流动又微寒的浅金色火焰。
他的目光不闪不避,穿透了有些稀薄的空气,锐利如刃尖,从王一博的眼睛笔直地戳进他眸子的最深处。
带着一种冷冽又炽热的审视,和不容错辨的探究。
“这道伤……” 肖战开了口。声音不高,有点沙,却异常清晰,字字都像是淬了冰的针,扎向王一博的耳膜。
他唇角微微向上弯起,一个几乎没有弧度的假笑,牵动了嘴角那道新鲜的裂痕,让他原本平静的表情瞬间带上了一点碎裂的、触目惊心的味道,“王老师……”
他顿了一下,像在精准地测量对方反应的临界点。
然后,那视线几乎是残忍地、刻意地扫过王一博额角发际线附近、他自己几乎都没意识到的一处细微刮痕——大概是昨晚黑暗中厮打撞倒东西擦到的,只破了点油皮。
“……算工伤吗?” 肖战的尾音微微上扬,如同羽毛轻轻搔刮在心尖最敏感的位置,充满了赤裸裸的讽刺。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精准地刺穿了王一博强行维持的平静面具,昨晚所有残留的激烈情绪和此刻被当面指认般的羞辱感轰然爆开!
“你!” 王一博几乎是瞬间被引爆了!他猛地转身,身体带起一股迅疾的风!
一步就跨到了肖战的椅子前!他居高临下,右手臂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道直接抬起,五指凶狠地张开、并拢——
目标,不是肖战那张带着嘲弄笑意的脸,也不是他摊开的左手,而是——
狠狠地一把扣住了肖战那只握着金属小化妆镜的右手手腕!!
“咔哒!” 一声清晰的骨头被猛力挤压的微响!那面小镜子应声跌落,在桌面上弹跳了几下,发出清脆的滚动声。
王一博的手如同烧红的铁钳,力道大得足以捏碎骨头。他粗暴地向上猛力一提、一拽!
肖战被这巨大的力量硬生生从椅子上扯了起来!
椅子腿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吱嘎一声锐鸣!整个人被他甩得撞在书桌边缘,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啊……唔!” 肖战痛哼出声,身体被强大的惯性压制在书桌冰冷的边缘上,被迫仰起头,胸腔剧烈起伏。
那张刚刚还带着刺骨讽刺的脸庞近在咫尺。
嘴角那道破开的伤在被迫扬起的角度下显得更加狰狞,殷红裂痕的边缘甚至能看清凝固的血丝。他被迫完全暴露在王一博像要把他生吞活剥的凶戾目光下!
王一博的胸腔急剧起伏,赤红的眼底烧着暴烈的火焰,几乎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倒映在里面扭曲变形。灼热的气息喷在肖战被迫扬起的脸上。
两人身体紧紧相贴,王一博的手像铁箍一样死死扣住肖战的手腕,将他死死钉在书桌边缘和自己身体形成的狭窄牢笼里。
那柄无辜的小镜子滚落在书桌的一角,光滑的镜面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一个如同暴怒的雄狮,一个如同被咬住后颈要害的鹿。
空气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凝固、升温,充满了火药味的窒息感。
王一博死死盯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除了疼痛被撕扯出的生理性水光和一丝惊愕,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毫不服输的亮光!
就在那一点水光和戾气即将引爆更猛烈冲突的千钧一发之际——
“叮咚——!”
清脆悦耳的门铃音效,像一个毫无预兆的休止符,猝不及防地在寂静得能听见彼此心跳的客厅里炸响!
那声音穿透了主卧敞开的门板,也穿透了两人之间汹涌对峙、几乎要燃烧爆炸的紧凝空气。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