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像被烙铁烫过一圈，火辣辣地疼，骨头缝里都透着酸麻。陈言澈一路攥着我，像拖着一个没有生命的麻袋，脚步又急又重，每一步都踏在我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校园里昏黄的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扭曲地投在水泥地上，像两个纠缠不清的鬼魅。晚风吹过，带着凉意，却吹不散他身上那股浓烈的、混杂着汗水和冰冷怒意的气息，也吹不散我胸腔里翻江倒海的羞愤、后怕和一种……被当众拖走的巨大屈辱。

周围偶尔有路过的学生投来诧异的目光，窃窃私语像细小的针，扎得我浑身不自在。我用力挣扎，手腕在他铁钳般的手指下徒劳地扭动，换来的是更紧的禁锢和一声压抑着怒火的低喝：“老实点！”

“放开！陈言澈！你他妈聋了？！”我嘶吼，声音因为挣扎和愤怒而劈叉，喉咙里像堵了砂砾，“我自己会走！你凭什么拽着我？！放开！”

他猛地停下脚步，惯性让我差点撞上他坚硬的后背。

他转过身。

路灯昏黄的光线勾勒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抿的薄唇。汗水已经半干，在他额角留下微亮的痕迹。那双眼睛在阴影里深不见底，翻涌着我完全看不懂的暗流，冰冷、压抑，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被强行按捺的暴戾。他盯着我，眼神像冰锥，刺得我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凭什么？”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磨过粗粝的岩石，“就凭你他妈不长眼！往球场上撞？！就凭你差点摔断脖子？！” 他猛地凑近一步，滚烫的呼吸带着怒意喷在我脸上，“季南初，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该惯着你？嗯？”

“我……”我被他的气势和质问噎住，一股委屈混合着更大的愤怒猛地冲上来，“是我撞的吗？！是那个混蛋撞我！你眼睛瞎了？！你冲我发什么疯？！” 我不管不顾地吼回去，手腕被他攥得剧痛，眼眶不受控制地发酸发胀。

“他撞你？”陈言澈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淬满了冰碴子，“他为什么撞你？嗯？你他妈低着头往球场里冲的时候，脑子里装的是屎吗？！那是打球的地方！不是让你散步的公园！” 他另一只手猛地抬起，似乎想指着我鼻子骂，但最终只是狠狠攥成了拳头，骨节捏得发白。

“我……”我再次语塞。他说得没错，我确实是低着头往外冲，根本没看路……可那又怎么样？！“那也轮不到你管！摔死也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假好心！” 我梗着脖子，把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转化成尖锐的攻击，“你刚才那副样子装给谁看？！吓唬谁？！显得你多能耐是吧？！暴力狂！神经病！”

“假好心？神经病？”陈言澈重复着我的话，眼神一点点沉下去，沉得像是暴风雨前最压抑的深海。他攥着我手腕的手指猛地收紧！力道之大，痛得我眼前一黑，闷哼出声。

“季南初，”他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你以为我他妈想管你？”他盯着我的眼睛，那眼神锐利得像是要剖开我的皮囊，看清里面到底装了什么，“要不是……”

他猛地顿住，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把后面更激烈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那瞬间，他眼底翻涌的暗色浓得化不开，有愤怒，有……一种极其复杂的、深沉的、我看不懂的痛苦和挣扎。

最终，他只是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冰冷彻骨的话：

“算我多管闲事。”

说完，他猛地松开了手！

那滚烫的、带着绝对掌控力的钳制骤然消失，手腕上只留下刺骨的剧痛和一圈清晰的、深红的指痕。巨大的惯性让我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他不再看我一眼，像甩掉什么脏东西，转身就走。黑色的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冰冷和……难以言喻的疲惫？愤怒？失望？

我僵在原地，手腕火辣辣地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失序地跳动，咚咚咚地撞击着肋骨。看着他决绝离开的背影消失在宿舍楼的阴影里，那股巨大的委屈和愤怒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像被浇了油的火，轰地一下烧得更旺！

凭什么？！他凭什么用这种态度？！明明是他莫名其妙！明明是他先动手！明明是他把我当众拖走让我丢尽了脸！现在倒成了他多管闲事？！还摆出一副被我辜负了的样子？！

混蛋！陈言澈！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我狠狠抹了一把发酸发胀的眼睛，也顾不上手腕的疼痛，带着一身的怒火和无处发泄的憋屈，脚步沉重地跟了上去。

推开407宿舍的门，里面气氛诡异。

赵磊和林书文都在。赵磊坐在自己椅子上，欲言又止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担忧和一丝尴尬。林书文则对着电脑，手指停在键盘上，镜片后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瞟过来，又飞快地移开。

而陈言澈，他已经换下了那身汗湿的球衣，穿着简单的灰色T恤和长裤，背对着门口，站在他自己的桌子前，拧开一瓶矿泉水，仰头灌着。喝水的声音在安静的宿舍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喝得很急，喉结快速地上下滚动，冰冷的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没入领口。那个背影，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压抑的冷气。

我砰地一声甩上门，巨大的声响在安静的宿舍里格外刺耳。

赵磊吓了一跳，林书文肩膀明显缩了一下。

陈言澈喝水的动作顿都没顿一下，仿佛没听见。

我像一头愤怒的公牛，径直冲到自己的桌子前，把书包狠狠砸在椅子上，发出更大的噪音。然后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故意把椅子腿在地上拖出刺耳的摩擦声。

没人说话。

空气沉重得像是灌满了铅。

赵磊看看我，又看看陈言澈纹丝不动的背影，搓了搓手，试图开口：“那个……季南初，你肩膀没事吧？刚才撞那一下……”

“死不了！”我没好气地打断他，声音又冲又硬。

赵磊被噎了一下，讪讪地闭嘴了。

林书文推了推眼镜，小声补充了一句：“陈言澈刚才……好像也撞到了，我看他胳膊……”

“他活该！”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股恶狠狠的、宣泄般的快意，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那个挺拔冷漠的背影，“多管闲事！逞英雄！撞死了最好！”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陈言澈握着矿泉水瓶的手，猛地收紧！

塑料瓶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瓶里的水剧烈晃动。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

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只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像两个黑洞，里面翻涌着冰冷刺骨的寒流和一种……近乎实质的戾气。他盯着我，眼神锐利得像是要把我凌迟。

“你再说一遍。”他开口，声音不高，甚至很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砸过来。

宿舍里的温度骤降。

赵磊和林书文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我被他的眼神看得心头一悸，后背瞬间爬上一层冷汗。但怒火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顶了上来，我梗着脖子，像只被逼到绝境竖起浑身刺的刺猬，迎着他冰冷的目光，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吼了回去：

“我说！你！活！该！多管闲事！撞死了最好！省得天天阴魂不散地膈应人！我看着你就觉得——恶！心！”

最后两个字，我几乎是吼破了音，带着积压了太久的所有怨气、屈辱和被他强行闯入生活的愤怒，像两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掷向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宿舍里死寂一片。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赵磊和林书文彻底石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脸上写满了“你疯了？！”的惊恐。

陈言澈站在那里，像一座瞬间被冰封的火山。

他脸上那层冰冷的平静，在我“恶心”两个字出口的瞬间，裂开了一道细缝。

不是愤怒的爆发，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更彻底的冰冷。像是所有的光都被吸走了，只剩下纯粹的、死寂的黑暗。他眼底翻涌的暴戾和怒火，在那两个字落下后，奇异地、迅速地沉淀下去，凝结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死寂，没有一丝波澜。

他看着我，眼神陌生得像是在看一个从未见过的、令人作呕的东西。

那目光，像冰水，兜头浇下，浇灭了我刚才还熊熊燃烧的怒火，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一种……灭顶般的恐慌。

我……我说了什么？

我好像……说了很过分的话……

“恶心”……我说他恶心……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失序地狂跳起来！咚咚咚！撞得我胸口发闷，几乎喘不上气。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和后悔，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来。

他什么都没说。

没有暴怒，没有反驳，没有像之前那样用更恶毒的话回敬我。

他只是那么看着我，用那种冰冷到极致的、仿佛在看一个死物的眼神。

然后，极其缓慢地，他移开了视线。目光落在我脸上只有一瞬，却像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他不再看我，仿佛我这个人，连同我刚才说出的那些话，都变成了不值得他再投注一丝一毫注意力的空气尘埃。

他抬手，将手里那瓶被捏得变形的矿泉水瓶，轻轻地、稳稳地放在了桌面上。塑料瓶身凹陷下去一大块。

做完这个动作，他转过身，背对着所有人，包括我。

那宽阔挺拔的背影，此刻像一堵冰冷厚重的、无法逾越的墙。隔开的不仅仅是空间，还有某种……我曾经或许隐约感知到、却从未在意的东西。

宿舍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

赵磊和林书文连呼吸都放轻了，眼神在我和陈言澈的背影之间惊恐地游移。

我僵在椅子上，手脚冰凉。刚才吼出“恶心”时的快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巨大的空洞和冰冷的恐慌在胸腔里蔓延。手腕上的红痕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我他之前的暴怒，可此刻他冰冷的沉默，比任何暴怒都更让我心头发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钝刀子割肉。

他始终背对着我，一动不动。像一座沉默的冰山。

直到宿舍的熄灯号猝不及防地响起。

“啪嗒。”

整个宿舍瞬间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

黑暗像潮水般涌来，瞬间吞噬了所有光线，也吞噬了刚才那令人窒息的沉默。视觉被剥夺，其他的感官瞬间被放大。

我僵在椅子上，像一尊冰冷的石雕。黑暗中，听觉变得异常敏锐。

我听到赵磊窸窸窣窣爬上床铺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小心翼翼。

我听到林书文轻轻合上笔记本电脑盖子，然后摸索着走向自己床位的脚步声。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死寂的黑暗里咚咚作响，震得耳膜发麻。

而那个方向……陈言澈的方向，一片死寂。没有脱衣服的窸窣声，没有上床的动静，什么都没有。他仿佛也变成了一尊凝固在黑暗中的雕像。

巨大的恐慌和后怕，像冰冷的海水，在黑暗的掩护下，更加汹涌地漫上来，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说了“恶心”……

他那个眼神……

他是不是……再也不会理我了？就像现在这样，把我当成空气？

为什么……为什么我心里这么慌？这么……难受？

明明是他一直欺负我！一直惹我生气！

可那句“恶心”……好像真的太过分了……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负面情绪。手腕上残留的痛感，肩膀上被撞到的地方隐隐作痛，还有心底那不断翻涌的、陌生的恐慌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刺痛，交织在一起，啃噬着我的神经。

我像个做错了事却拉不下脸道歉的孩子，在黑暗里僵硬地坐了很久。直到双腿发麻，冰冷的触感从脚底蔓延上来。我才机械地、动作迟缓地站起身，摸索着脱掉鞋子和外衣，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自己的上铺。

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我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蜷缩起来，脸深深埋进带着淡淡洗衣粉味道的枕头里。黑暗中，听觉变得更加敏锐。

赵磊那边传来轻微的、均匀的鼾声，他已经睡着了。

林书文那边很安静，呼吸平稳，应该也睡了。

而靠窗的下铺……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陈言澈……他在干嘛？还站在那里吗？还是……已经无声无息地躺下了？

时间在黑暗和死寂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无比漫长。我睁着眼睛，在绝对的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脑子里却像放电影一样，反复回放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他刻在书上的生日，他塞进我嘴里的薄荷糖，他在稿纸上写的名字和那颗心，篮球场上无声的“帅不帅？”，他把我拽进怀里时滚烫的胸膛和冰冷的声音，还有……最后，我说出“恶心”时，他那双瞬间冻结、深不见底的眼睛……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揉捏，又酸又胀，还带着一种尖锐的刺痛。那句“恶心”像魔咒一样在我脑海里盘旋，每一次回响都让我浑身发冷。我烦躁地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床板又发出轻微的抗议。

就在这时——

极其轻微的、几乎被忽略的动静，从靠窗的下铺方向传来。

不是上床的声音，更像是……压抑的、低沉的咳嗽声？很轻，闷闷的，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极力克制的痛苦。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耳朵竖得像天线。

咳嗽声断断续续，很压抑，但在这死寂的夜里，却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里。

他……真的撞伤了？林书文刚才说……他胳膊……？

白天篮球场上那混乱的一幕再次闪回：他像一道黑色闪电冲过来，把我拽进怀里，后背重重撞上那个撞我的球员……还有后来他攥住对方手腕时，那瞬间爆发出的狠戾力量……

一丝难以言喻的……或许是担忧？或许是愧疚？像细小的藤蔓，悄悄缠绕上我的心脏，带来一阵陌生的悸动和更深的烦躁。

活该！谁让他逞能！谁让他多管闲事！

可是……那咳嗽声……

我烦躁地把头埋得更深，试图屏蔽那恼人的声音。可那压抑的咳嗽却像魔音穿脑，挥之不去。

不知过了多久，那咳嗽声似乎平息了。宿舍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就在我以为他终于消停了，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一点的时候——

我身下的床铺，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晃动了一下。

不是风吹的。

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搭在了床沿上？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心脏骤然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黑暗中，听觉被无限放大。

我听到极其细微的、衣物摩擦的声音。

听到一种……带着某种韵律的、极其轻微的吱呀声。

那声音……在向上移动？

紧接着，一只带着微凉湿气的手，毫无预兆地、轻轻地搭在了我被子边缘！

“啊！”我吓得魂飞魄散，猛地从被子里弹坐起来，惊叫声卡在喉咙里，变成了短促的抽气！

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轮廓已经无声无息地笼罩在我的床铺上方！

陈言澈！

他竟然……爬上来了？！

他一条腿已经跪在了我的床沿，整个上半身探进了我这狭小的上铺空间。浓重的阴影笼罩下来，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此刻混合着一点水汽（大概是刚用冷水擦过？）的清冽气息，强势地侵占了这方寸之地。

“你……你干什么？！滚下去！”我惊骇到了极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身体拼命往后缩，后背紧紧抵着冰凉的墙壁，退无可退。黑暗放大了恐惧，白天所有的冲突和最后那句“恶心”带来的恐慌瞬间爆发！

他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维持着那个极具压迫感的姿势。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两道灼热的视线，像实质般落在我的脸上。

然后，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蛊惑的平静，在咫尺之间响起，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

“怕黑？”他顿了顿，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捉摸的意味，“叫声哥哥……”

“就陪你睡。”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和愤怒混合着巨大的恐慌，瞬间冲垮了我的理智！血液全涌到了头顶，烧得我脸颊滚烫！

“变…变态！陈言澈！你他妈疯了？！滚下去！听见没有！滚啊！”我语无伦次地嘶吼，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恐和羞愤而尖锐变调，在寂静的宿舍里显得格外刺耳。我胡乱地抓起枕头就朝他砸过去！

枕头被他轻而易举地抬手挡开，软绵绵地落在一旁。

黑暗中，他似乎在无声地嗤笑。

紧接着，我感觉到身侧的被子被掀开一角！

一股带着凉气的身体，竟然真的……挤了进来！

他的体温比我低一些，带着夜风的凉意，瞬间贴上我因为惊恐而僵硬的胳膊和侧腰！那触感清晰得可怕！

“啊！”我像被毒蛇咬到，触电般猛地往墙边缩，全身的肌肉绷紧到了极限，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逃离！“滚开！别碰我！陈言澈！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我声音抖得厉害，带着哭腔，几乎是在哀求。

他却像是没听见我的叫骂和挣扎。一条带着凉意却异常有力的手臂，极其自然地、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环过了我的腰侧！

我整个人被他半圈在怀里！后背贴着他微凉的胸膛，隔着两层薄薄的睡衣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紧实的轮廓和……沉稳的心跳？！

“抖什么？”他灼热的呼吸毫无预兆地喷洒在我敏感的颈侧！那气息滚烫，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酥麻，瞬间激得我浑身汗毛倒竖，控制不住地剧烈一颤！连牙齿都在打颤！

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被完全掌控的恐慌让我彻底崩溃！我不管不顾地挣扎，手肘胡乱地往后顶：“放开！放开我！谁抖了！我……我是冷的！” 我口不择言地吼出这个蹩脚的理由，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羞愤而劈叉。

黑暗中，我似乎听到他胸腔里传来一声极其低沉的、短促的震动。

是笑声。

那笑声很轻，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愉悦和……玩味。

环在我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将我牢牢地固定在他怀里，动弹不得。他温热的掌心隔着薄薄的睡衣，熨帖在我冰凉的小腹上，带来一种奇异又令人恐慌的暖意。

然后，他微微低下头，灼热的唇瓣几乎要贴上我的耳廓，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致命的、令人心尖发颤的磁性，清晰地敲打在我的耳膜上：

“嘴硬。”

“心跳……”

“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