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片乌云沉甸甸地压着，夜色仿佛是掉进了墨汁中，浓稠得化不开。天边传来滚滚天雷的轰鸣声，豆大的雨滴狠狠砸落在地面上。

街道上，行人们神色慌张，小贩们手忙脚乱，纷纷遮挡着头，脚步匆匆地朝着避雨处奔去。匹匹骏马疾驰而过，马蹄重重地踩在水坑里，溅起了层层水花，转瞬即逝。

一道闪电如利刃般瞬间划破夜空，程府的门匾短暂的亮了一瞬。雨水不断冲刷着地面，裹着泥土顺势而下，一抹鲜艳的红色也顺着水流流淌。

一声痛苦的嘶吼刚响起就被巨大的雷声所淹没，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程九歌从睡梦中猛地惊醒，后背已然被一层薄汗浸湿，里衣紧紧贴着背，透着丝丝凉意。

大风猛烈地吹打着窗户纸，发出“呼呼”的声响。窗外突然闪过一个黑影。程九歌心中一惊，下意识地起身，随手披了一件衣裳，小心翼翼地朝着门口走去。

此时不过才到三更时分，按照往日的规矩，她的闺阁门口理应有丫鬟候着。然而，当她轻呼丫鬟的名字时，却只能听到风雨的声音，没有人回应她。

程九歌缓缓打开门，原本靠在门上的丫鬟，后背一下子失去了支撑，“咚”的一声，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她惊恐地瞪大双眼，颤抖着将食指放在丫鬟的鼻子下方，指尖还有一些温热，拍了拍丫鬟的脸，没有反应。她疑惑地说道：“昏睡过去了？”

她把人连拉带拽地移到了自己的床上，甩甩发酸的胳膊：“睡这里吧。”

风雨小了不少。突然，前院变得喧闹起来，程九歌心中“咯噔”一下变得不安起来，她拿起门口立着的油纸伞冲入雨幕中。

油纸伞掉落在地，掉进了血水融于雨水、顺流而成的血河中。庭院中到处都是尸体，有熟悉的、陌生的……

程九歌是江南地区首富独女，母亲弃世之后，她在金玉堆里被疼爱长大，如同一只养尊处优的凤凰一般，长这么大何曾见过如此惨烈的死人场景。

她本能地想要大声喊叫，可不竟想到杀人凶手，恐惧犹如一双巨手紧紧包裹住了她的心，让她不敢高声，只能不知所措地捂着嘴呆站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心急如焚地往正房奔去。

程九歌站在廊下，也不知到底是眼泪还是雨水，顺着她的脸颊肆意滑落。陈姨娘狼狈地倒在血泊中，双眼紧闭，已然没了气息。她的父亲被挟持着，利刃抵在程父的咽喉处，泛着森冷的寒光。

“程老爷，你还是把《百官行述》交出来吧。上一个死的是你的宠妾，那你觉得这下一个会是谁呢？”说话的人语气中带着玩味，可声音冰冷，沙哑中还略带着西北的口音。

理会到男人话中的意思，程父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银针，死死盯着男人的咽喉。他何时在自家地盘上被人这般要挟过？

他猛然抓住对方手腕，白玉扳指压得皮肉凹陷，锦衣袖中藏着的袖刀暗处泛着冷光："竖子！你敢动我程家女？可知这江南水道半数商船归谁调用？"

“自然知道是你程老爷，可惜程老爷这次得罪的人，别说这半数商船，就是这半壁江山他也动得。”男人说话间还带了些许自豪和崇拜。

程父不同其他富贾那般对朝堂局势一无所知，男人说的一番话让他一下子落入冰窖之中，他开始和男人讲条件：“你只要不动我女儿，我告诉你《百官行述》在哪里。”

“说！”男人不耐烦地收了刀，蹲下身，猛地拽着程父的衣襟，迫使他靠近自己，眼中满是凶狠。

程父直视他的眼睛，淡定开口：“我在清河坊太平巷有一套宅子......《百官行述》被我放在正房里的匾额上了。”

“你若胆敢欺我，我必叫你的女儿一并下去陪他们。”男人说话狠厉，但其实，他本就没打算留下任何活口，只是稍稍示意旁边的手下，那人立即心领神会，向着程九歌的方向快步走去。

“你干什么？你答应我的，不要动我的女儿……”程父挣扎着扑上去阻拦，却被男人一脚踹翻在地，两个人将他死死按住。

男人冷笑道：“你以为我会真的放过你女儿？斩草要除根这个道理我还是知晓的。”程父绝望地盯着爱女所住的庭院，泪水顺着满是皱纹的脸滑落。

去的人没过多久就返回来，对着男人点了点头，程父一下子好被像抽干了力气一般整个人瘫软倒地。

男人转头对手下说：“你们几个，跟我去清河坊太平巷看看。留两个人在这儿看着，如果这老东西再敢说谎，就把他女儿和那个女人的脑袋砍下来！”说罢，便带着几个手下匆匆离去。

就在那男人刚踏出几步时，脱离桎梏后的程父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气，冷光一闪，袖刀猛地朝着男人刺去。

刀刃还没碰到人，程父只觉腰腹一凉，鲜血立刻涌出浸湿昂贵的锦缎，他的喉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双腿顿时发软跪倒在地。

男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招呼所有人一起离开，最终消失在这充斥着血腥与死寂的府宅之中。

程九歌躲在耳房内，大气都不敢出。她竖着耳朵，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确定那些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又小心翼翼地等了好一会儿，才敢从耳房里出来。

“姨娘，呜呜呜呜……”程九歌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出来流，怀里紧紧抱着陈姨娘冰冷的尸体。

她脚步踉跄地朝着父亲跑过去，还有微弱呼吸，可是人也却是快不行了。

程父弥留之际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泪水横流：“九儿……你没事……就……好……”

程九歌听着父亲断断续续的话，直摇头：“爹，你别说话，我去找郎中。”

“九儿……”程父拉住她的手，把人扯得离自己更近：“爹爹等会儿……要去陪你娘亲，她……胆子小，这么多年了……会怕……”

程九歌哭个不停，但是不敢放出声，她怕听不到父亲说话，所以用摇头来反驳他。

先试试水(◕ˇ∀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