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弥是被雷弈看着长大的。
书房灯光下,少年咬笔头的侧影烙在雷弈眼底十年。
直到家族晚宴那夜,夏弥醉酒蹭乱他高定西装
“小叔叔,为什么你总躲我?”
阴影里游走的掌心滚烫,解开他三颗衣扣才被按住。
“知道是谁在碰你吗?”
______
暮色沉降
为落地窗外城市轮廓镀上沉金轮廓的光边。
书房里,只余一盏孤灯。
雷弈靠坐于厚重书桌后的高背椅中,手中文件被灯光笼罩,字字清晰印在纸上,却一个字也未能进入他的眼底。
从书桌左前侧那道身影出现开始,他的理性思维便仿佛被打散,只余下无法控制的本能窥探。
夏弥窝在单人沙发里,像个过分执着于作业的大学生。
他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漫无目的地转着一支深蓝色墨水钢笔——雷弈上次出差带回来的礼物。灯光从侧面照过来,在他侧脸上温柔地切割出光与影的领域,浓密的睫毛垂下,在下方投出一小片温驯的阴影。
大约是遇到了难题,他无意识地微张开唇,牙齿轻轻咬住了笔头顶端冰凉的金属笔夹,留下一点微不可察的湿润痕迹。
雷弈的视线就固定在那点极其细微的水光上。夏弥没有察觉那道来自身后的目光,如同过去的十年一样。
他毫无防备地把自己沉浸在灯光构成的小小暖笼里,纤长的指尖点过摊开的书页,留下极其轻微的沙沙摩擦声。
这画面在雷弈心底早已沉淀为深刻的烙印。
这个少年是他亲手从家族长辈冷漠旁观的边缘地带一点点带到阳光下的存在——在父母缺席、无人真正关怀的环境中,夏弥带着一种被遗忘的小动物般的安静。
雷弈名义上是远房堂叔,实际上却代行了近乎监护人的角色。
他看着他蹒跚学步,看着他歪歪扭扭写出第一个字,再到后来,看着他穿着过于宽大的中学校服,在同样的灯光下为几何题苦恼皱眉。然而最初那份纯粹的护佑之心,不知从何时起,发酵成另一种更隐秘、更幽深、更加缠绕难解的灼热欲念。
它潜伏在每一次克制的靠近、每一次不动声色的维护、每一次看到他毫无防备展现脆弱时心底猝不及防的抽痛之下。
目光描摹过夏弥优美的下颌线,落在少年那段在毛衣领口若隐若现、看起来异常脆弱、弧度流畅柔美的后颈上。
雷弈的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清晰地尝到一种混合了焦渴与苦涩的滋味。
他强迫自己,仿佛要挣脱开某种无形的桎梏,将目光从夏弥身上撕离,重新投向摊开的文件。
但那冰冷的印刷文字只是一片模糊而毫无意义的符号。
那个咬着笔尖的身影,像拥有一种无法抵抗的引力,又悄无声息地将他钉在原地。
十年?
何止十年。
也许从他踏入那座空旷冰冷的老宅,将那个被遗忘在角落哭泣的小男孩抱起的瞬间起,某些致命的种子就已经深埋在他坚硬的生命土壤中。
雷弈无声地动了动身体,调整坐姿以掩饰某些骤然汹涌的躁动。
他用一种近乎苛刻的审视目光重新扫过自己签下的文件——冰冷的条款,庞大的金额数目,关乎集团未来数年格局的决定。
但再重大的权力交易,再复杂的利益漩涡,在他此刻感知里,都比不上灯光里夏弥微微蹙起的眉头显得更有分量。
“哒。”
极其轻微的硬物与木头碰撞声响起。是夏弥终于放弃了啃咬笔头的习惯,把笔帽拔下又套回。
这个细微的声响却像投入雷弈沉寂海底的石子,激荡出突兀的回响。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眼看过去。
夏弥仰起脸,舒展了一下修长脖颈,带起一阵衣衫细微的摩擦声响。
视线习惯性地朝书桌这边瞟过来,带点不自觉的依赖寻求支持,却骤然撞进雷弈专注未及收回的眸光深处。
那目光里有太多来不及隐藏的复杂重量。
夏弥瞬间一愣,眼神里那点依赖飞快退去,染上一层年轻人特有的、不易察觉的羞赧迷茫。他脸上那点思考难题的紧绷感瞬间融化了,像被投入水里的砂糖,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向上弯,像温顺的小动物终于捕捉到了主人的注视。
“怎么了,小叔?”
夏弥的声音在安静的空气里显得异常温软,带着一丝未被世俗磨损的清澈质地
“这地方我还是不太懂……”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指向摊开的书本,动作间带起一阵极其微弱却存在的馨香——沐浴露的浅淡气息混合着他身体温热的、独属于年轻生命的柔软体息。
那丝微暖的气息乘着空气飘过来,像一片无形的羽毛,拂过雷弈紧绷的神经末梢。
雷弈心口猝然缩紧,某种冰冷锐利的细丝在血脉里飞快蔓延。
他几乎是本能地移开视线,落在窗外更深沉的暮色上,强行将那道微暖的体香隔绝在自己的屏障之外。
垂在桌下的手紧握成拳,指关节用力到微微泛白,指甲几乎要刺进掌心里,以那清晰的、真实的疼痛来压制住翻涌起的、更噬骨也更阴暗的躁动渴念。
他停顿了仿佛一个世纪之久,才重新找回自己一贯沉稳冷漠的声线,却比平时刻意打磨过的声调更为低沉、压抑
“……哪里?”
两个字,是他此刻能给出的全部自制力。
——
雷氏集团的年度家宴大厅像一个过分饱和的色彩蒸馏罐。
炫目的巨大水晶吊灯将大厅照得亮如白昼,雪白的桌布上精心摆放着昂贵瓷器和银质餐具,折射出无数锐利反光。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水、酒气和各种名贵餐点的混合气息,仿佛凝成了某种实质的、沉甸甸的帷幕。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每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庞上都挂着公式化的寒暄微笑,笑容之下,只有冰冷计算和无声的审视在暗中流淌。
夏弥端着水晶杯站在角落,感觉像是闯入巨人国的不速之客。
昂贵的意大利定制西装将他纤瘦的身形衬得更像是误穿大人衣服的少年,精心打理过的柔软黑发落在眉间,一双杏眼微微下垂,在过于明亮的光线下难以适应地眨了眨,努力削弱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总有人精准定位他这块雷弈名下的柔软“附庸”。
一个远房表哥端着半杯金色香槟凑近,手毫不客气地搭上夏弥单薄的肩膀,过分亲热地揉捏着,另一只手将酒杯径直递到他唇边,带着浓烈酒气的呼吸喷在他耳侧
“我们弥弥怎么一个人躲这儿?喝一杯,这可是好年份的库克香槟!”
那手指过分用力,揉捏带着试探性的侵占和狎昵。
另一旁,某位被家族主妇们推出来的、同样年轻英俊的子弟带着程式化的微笑靠近,过分礼貌却隐含评估:
“夏弥弟弟最近跟三叔接触多吧?三叔真是很看重你,集团新项目……”
那目光如同X光,带着冰冷的穿透力,将夏弥从头到脚扫描,试图估量他的利用价值是否值得更进一步的接近计划。
夏弥被夹在中间脸颊微微泛红,像是误入野兽环伺的雪白羔羊纤薄脊背下意识紧绷,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发白,指尖有些无措地在杯壁上滑动了一下。
他本能地想侧身挣脱肩上的桎梏,却不想动作太急,杯中酒液激荡,一滴剔透的液体飞溅出来,恰好落在他微启的唇峰上。
这意外仿佛点燃了周围狩猎者隐秘的兴奋,耳边那带着浓厚酒气的笑声陡然放大,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亢奋
“哎呀,掉了多可惜!”
另一只温热的手随即伸来,目标清晰地掠向他唇角的湿润。
就在那只手即将碰到的刹那——
“过来。”
一道低沉平板的指令,毫无预兆地穿透空气,在周遭喧闹的背景上划开一道冷峻的裂口。
声音不高,却如冰锥般精准地刺穿热闹的空气。
那双伸向夏弥的手瞬间凝滞。
整个角落的空气骤然冻结了一瞬。
所有隐形的试探、评估、玩味的狎昵,都在那两个字面前骤然溃散。
夏弥猛地抬眼,越过前方人影的缝隙,看见了雷弈。
他独自站在数米开外的吧台边,一手随意搭在光滑的大理石台面上,指间把玩着一个装着琥珀色液体的水晶杯。
身形挺拔而坚硬,与大厅里流动的华丽背景格格不入,宛如一座突兀的黑色礁石。
灯光明晃晃地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和深刻的眉骨上,将那份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放大到极致。
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落在旋转着的酒杯里,似乎只是下达一个不容置疑的命令,无关乎周围的一切。
那声音带着绝对的掌控力。
夏弥心中骤然一轻,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从那只僵硬在空中的手旁无声地掠过,动作轻巧得像从猎人捕兽夹边缘滑过的小鹿。
肩膀擦过挡路人的手臂时,感受到对方肌肉瞬间的紧绷和微不可察的退让。
他穿过这短暂凝固的空气,几乎是奔跑着逃离那个令他窒息的角落,一路小跑到了雷弈身侧站定。
他微微喘着气,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险象环生的逃亡,额角沁出细小的汗珠,在灯光下像柔嫩的珍珠般晶莹发光。
他刚站稳,还未及开口言谢,雷弈的手便伸了过来。
动作自然至极,仿佛刚才那句指令不过是顺理成章的前奏。
温热的指腹带着绝对不容置疑的力度掠过夏弥的唇角,将那滴残留的酒液极其仔细地揩拭掉,动作快得如同幻觉,如同某种宣示所有权的本能印记。
那指尖的温度烫得夏弥心口一跳,耳朵尖迅速漫上绯红。
“待在这里。”
雷弈没有看他,声音依旧平稳低沉,只是微微侧身,将夏弥大半身躯纳入自己高大身影投下的那片令人心安的阴翳范围之内。
吧台深色的台面成了此刻最安全的屏障。
夏弥偷偷舒了一口气,胸口涌起一阵轻快的暖意,乖乖点了点头“嗯。”
就在他心神刚刚放松之际,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抹身影正迅速而优雅地向这边靠近。
影帝谢昀,即使在名流云集的场合,他那张无懈可击的俊美面容和恰到好处的笑容依旧是最打眼的存在之一,自带光环般瞬间吸引了周遭许多注视。
“雷董,难得今晚您也在这里放松。”
谢昀笑着举了举杯,态度熟稔而得体,视线却立刻转向夏弥,目光含笑,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艳和热度
“这位弟弟是……第一次见?很打眼啊。”
他的眼神如同具有实质性重量的黏着剂,直白地在夏弥清俊的面容上流连。
那眼神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惊艳与某种具有侵略性的兴趣,专注得如同聚光灯。
更过分的是,谢昀靠近一步,仿佛出于社交礼仪,非常“自然”地想将手搭在夏弥肩上,企图建立一个亲密的物理连接。这动作意图清晰得近乎冒犯。
几乎在谢昀的手落下的瞬间,一道沉冷的目光如无形镣铐般骤然锁死了他。
雷弈抬起了眼,视线精准地钉在谢昀抬起的手腕上。
那眼神深不见底,是暴风雪前凝滞的幽暗冰海,蕴含着瞬间冻结一切的威压,远比任何言语的阻止更具力量。
谢昀那只悬在半空的手猛地顿住,仿佛被无形的寒针穿透了腕骨。
他脸上无懈可击的笑容僵滞了一瞬,如同戴上了一层面具的裂痕。
他喉咙间滚动了一下,一丝被强行压下的错愕和极其短暂的屈辱感在眼中飞快掠过。
那只抬起的手僵持了一秒,最终只能无比生硬地转了个弧度,顺势去端吧台上的空酒杯,那动作僵硬得如同关节生锈。
“那边好像有人找我,”
谢昀勉强维持着风度,声音里的圆滑被一丝难以掩饰的干涩取代
“失陪。”
他甚至没看雷弈,只匆匆对夏弥留下一个仓促的点头,背影略显仓皇地迅速消失在人群的暖光与喧哗交织的网里。
吧台附近再次恢复了被雷弈气息笼罩的安静。
“他……”
夏弥想说点什么,打破这突兀的沉默。
他感觉心跳得有些快,谢昀刚刚那如影随形的目光似乎还残留着某种黏着的热度。
“喝果汁。”
雷弈打断他,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但之前的冷硬似乎沉入了深水,不易察觉地消散了些。他转过身,径直取过吧台上侍者刚倒好的新鲜橙汁,递到夏弥面前,取代了他手中那杯半空、沾染了尴尬余味的香槟。
动作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灯光下,男人的侧脸轮廓如刀削斧凿般冷硬,薄唇紧抿,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紧绷。
夏弥接过冰凉的杯子,目光偷偷描摹着雷弈的耳廓——那原本应是冷玉雕琢般的线条,此刻却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可疑的绯色。
夏弥怔了一下
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杯壁,果汁的清新气味冲淡了方才觥筹交错的迷乱气息。
他握着那杯冰凉,心里却觉得踏实。
角落里的阴影让他放松下来,大厅的喧嚣似乎也渐渐远去了。
呜呜呜,我在努力改文 审核大大说我太细节了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