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你醒了？现在感觉好多了吗？”

一张和善的脸出现在若蝶眼前。她一惊，连忙坐了起来。看着包着绷带的双腿和赤裸的双脚，她的头仿佛猛然被人撞了一下，晕晕乎乎的。

刚才的是一场梦吗？

“我这是怎么了……”

“没事，小姑娘，你现在非常安全，只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就行了。”

“你醒了？你是不是傻啊，为什么要从那么高的楼上跳下来！”

尖厉的话像一把刀猛地划破了若蝶脑中的迷茫，回忆也像鲜血一样渐渐渗了出来。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小小的东西。

霎时间，发生的所有事倾盆大雨般在她面前倾泻了出来。

祁海的话并没能扭转她的心意。她最终还是将海螺放进口袋，不顾少年的阻拦纵身一跃，一只蝴蝶般飞下了教学楼……她在昏迷前虽然还有意识，但只感到浑身火辣辣的痛。她睡了过去，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梦，睁眼却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自己生出了飞翔的勇气，却又绝望地坠落在谷底。

“刚才有一个男生来过，他是谁？”

父母问到了祁海。

若蝶早就料到母亲会这样问。看着扭过头默不作声的父亲，她只好淡淡回答道：“新转来的同学。”

“新转来的？他为什么要跟着你到医院？”

“我们前些时间在讨论奥数题。”类似的谎言全被她编了个遍。

“你究竟有什么想不开的？为什么要跳下去呢？”

若蝶知道母亲并不是在关心自己，而是在关心家中没有做完的题目。她没有回答，而是直直地盯着病床的栏杆。

“让孩子好好休息一下吧。”一旁的护士帮若蝶盖上毯子。

“我给你点了粥和茶叶蛋，你快吃吧。”母亲从床头柜的袋子中拿出了一个盒子。“恢复得差不多后，我会把题拿过来。”

母亲打开盒子，南瓜的香味扑鼻而来。

“今天的作文比赛怎么样啊？”

若蝶烦躁地打掉母亲手中的盒子，浓稠的粥撒了一地。

“你这孩子干什么啊！”

“我累了，我要休息。我现在不想学习。”若蝶冷冷地回应。

自己乖巧的女儿突然性情大变，这让父母都大吃一惊。母亲愣愣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若蝶，双手微微发抖。

“你发什么疯！”

“早知道我抱着书从上面跳下来算了。”想着梦中父母的拉扯，犀利的话语不受控制地从若蝶口中传出。“学习不好又能怎样？能代表什么？”

“你——”

“护士姐姐，我的头好疼……”若蝶连忙带着哭腔呻吟道。她从来没有这样演过，但如今为了保护自己只能拼一下了。

“这位家属，请你冷静一下！”护士拦住激动的母亲，随后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一声不吭的父亲。“孩子现在需要休息，她受伤了，请不要吓着孩子！”

“你是家长还是我是家长？”母亲愤怒的声音如呼啸的暴风雨，“她在医院中这么待着，落下的功课怎么办？”

“你装睡什么？”

若蝶紧闭着眼睛，不想说一句话。只要她身边还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她就绝对不会想要跟他们讲通。如果大家都是讲理的人，她真的不至于饱受这么多的折磨。

“两位家长要不先出去一下吧，孩子现在难受心情难免不好。等双方冷静下来后再好好沟通吧！”

“若蝶，你给我等着！孩子他爸你放开我！不要拉着我！”

卍

渐渐地，父母的声音都被隔绝在了门外，整个病房霎时间安静了下来。若蝶只听见哗啦啦的倒水声，如同冲断了她每根的神经，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方才的梦，是祁海帮助她逃离的。

要是自己赶在祁海来之前跳下去，那就一定会离开吧。若蝶被护士扶了起来，喉咙顿时被温水湿润。她清楚自己在跳下去时犹豫了一下，可能是对那仅存的温暖的一丝依恋吧……

“想死？做梦！我怎么会让你轻易死去！”

这是韩憬说的。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对自己满腔仇恨？

“你的父母情绪比较激动，外面已经有值班护士在劝解了。”护士拿出纸巾，擦了擦若蝶衣服上的污渍。“我打个电话让保洁阿姨过来打扫一下，你先躺一会儿吧。”

自己这是怎么了？若蝶静静地看着灰色的天花板。刚才跟父母顶嘴的人是她自己吗？怎么可能？她在父母面前一直都唯唯诺诺的啊……

是因为那个少年吗？若蝶从口袋中拿出那个小小的海螺，看着它漂亮的花纹。但他的话并没有消除她跳楼的念头……一个陌生人真的会改变自己吗？

若蝶不相信，但口中全是那盐汽水的味道。

“你做得很好了，若蝶同学。”如此弱小的自己，竟然也配得到别人的夸赞？她想不通，想不通祁海为何会帮自己。

“叮咚。”清脆的铃声从旁边传来。若蝶别过头，发现母亲的背包下压着自己的手机。

“手机。”她喃喃道。

“我来帮你拿吧。”护士抽出小手机，递给了若蝶。

硬邦邦的触感让她觉得不真实。她几乎从来都没有碰过手机，即便在刚买时设置了密码，但还是被父母破解。她深知她在手机上的一言一行都被母亲看得一清二楚，从而从来不会加入同学的聊天。

“123456。”输入熟悉的密码，默认的手机壁纸上浮着星星点点的软件。自己小时候怎么会设这么可笑的密码？若蝶轻轻笑了笑，但随后又变得严肃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做规则以外的事。如偷偷尝了禁果般，若蝶的心跳得无比快。她立刻点开了冒着红点的微信，翻看着联系人。

微信的格局并没有变，还是系统默认的主题。自己的头像也是父母为她挑选的风景图，昵称更是死板地设置成了自己的名字。“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老套的励志标语竟出现在个性签名中，这在追求时尚的高中生中显得格格不入。

聊天栏中，满是密密麻麻的名字。班主任，各科老师，以及父母推荐的学姐学长……若蝶摇摇头，刚想把他们全部拉黑，目光却被右下角“联系人”上的小红点吸引。

谁会主动加自己呢？若蝶疑惑地点进去，看见申请列表中的人愣住了。

申请人是祁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