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被抓住的瞬间,苏醒整个人都僵住了。姜纯梨的手指温热干燥,指节分明,力道不轻不重,恰好让她无法挣脱又不会感到疼痛。
"等等..."苏醒的声音细若蚊蝇,尾音消失在食堂嘈杂的背景音里。
姜纯梨头也不回地拉着她穿过人群,黑色马尾辫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苏醒被迫小跑着跟上,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腕上——姜纯梨的皮肤在食堂惨白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腕骨凸起的弧度恰到好处。
医务室的门被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午休时间,校医不知去向,空荡荡的房间里弥漫着酒精和消毒水的气味。姜纯梨松开手,转身去翻医药柜,动作熟练得像是来过无数次。
"坐下。"她指了指靠窗的病床,声音不容置疑。
苏醒抿着嘴唇,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她的膝盖还在隐隐作痛,方才摔倒时擦破了皮,现在渗出细小的血珠。姜纯梨拿着碘伏和棉签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
"疼就说。"姜纯梨拧开碘伏瓶盖,棉签蘸取药水的动作干脆利落。
苏醒屏住呼吸。这个角度能看见姜纯梨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右眼角有一颗很淡的泪痣。当棉签触碰到伤口时,苏醒不自觉地缩了缩腿。
"忍一下。"姜纯梨的声音忽然放轻,手上的力道也随之温柔起来。她抬头看了眼苏醒,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下呈现出透明的质感,"你皮肤很白,淤青会很明显。"
苏醒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盯着自己的膝盖。姜纯梨的指尖偶尔擦过她的皮肤,触感微凉,却莫名让她脸颊发烫。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不知所措,只能绞紧放在腿上的手指。
"为什么帮我?"话一出口苏醒就后悔了。这个问题太唐突,可能会让对方觉得生气。
姜纯梨扔掉用过的棉签,忽然笑了。这个笑容让她整个人都明亮起来,眼角微微下弯,那颗泪痣变得生动。"因为你看我的眼神,"她歪着头,"像只被雨淋湿的流浪猫。"
苏醒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她想起昨天雨中那把黑伞,想起姜纯梨说"助人为乐而已"时微微上扬的嘴角。原来她还记得。
"林昭昭经常这样对你?"姜纯梨突然问道,声音沉了下来。
苏醒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床单。她不想说谎,但也不敢说实话。母亲说过,不要惹麻烦,不要引起注意。
"我...我不太清楚..."
"撒谎。"姜纯梨直截了当地戳破她,却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苏醒,阳光从她背后照过来,在病床上投下一片阴影。"从今天开始,我会保护你。"
这句话像一块烧红的铁,直接烙在苏醒心上。她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姜纯梨俯下身,双手撑在病床两侧,将苏醒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这个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气。"我说,"她一字一顿地重复,"我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苏醒的呼吸停滞了。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母亲只会说"要听话"、"要懂事",却从未说过"我保护你"。这三个字太过陌生,又太过诱人,让她既想靠近又害怕受伤。
"为什么..."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姜纯梨直起身,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轻轻按在苏醒眼角——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哭了。"需要理由吗?"她反问,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讨论天气,"就当是我一时兴起好了。"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妈妈"两个字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苏醒手忙脚乱地按下接听键,陆倩的声音立刻穿透耳膜:"醒醒,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我...我在图书馆,手机静音了。"苏醒不擅长撒谎,声音发虚。
"晚饭记得热冰箱里的排骨汤,我特意给你炖的。还有,别忘了背单词,睡前我要检查。"陆倩顿了顿,"你现在是一个人吗?"
苏醒瞥了眼正在整理医药箱的姜纯梨,低声道:"嗯,一个人。"
挂断电话后,医务室陷入诡异的安静。姜纯梨背对着她,肩膀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你妈妈?"她突然问。
"嗯。"苏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转移话题,"那个...伞我洗好了,明天带给你。"
姜纯梨转过身,手里拿着一件干净的衣服衬衫。"换上吧。"她将衣服放在苏醒膝头,转身走向门口,"我去外面等。"
门关上的瞬间,苏醒长舒一口气。她颤抖着手指解开纽扣,胸前那片油渍已经渗透到内衣,黏腻得令人不适。姜纯梨的外套上有淡淡的玫瑰香,袖口内侧用银线绣着一个小小的"J"字母,精致得几乎看不见。
当苏醒推开门时,姜纯梨正靠在走廊窗边看手机。阳光透过她白色衬衫的布料,隐约勾勒出纤细的腰线。听到动静,她抬头看了眼表:"还有二十分钟上课,够吃个三明治。"
苏醒眨了眨眼:"食堂现在..."
"不去食堂。"姜纯梨晃了晃手机,"我让欣欣买了吃的,在天台。"
天台的风有些大,吹乱了苏醒刚扎好的马尾。杨欣欣叼着吸管,将纸袋推过来:"喏,金枪鱼三明治,没加酱。"
苏醒惊讶地抬头,她确实不吃沙拉酱,但这件事连妈妈都不知道。
"纯梨说的。"杨欣欣意味深长地眨眨眼,"她观察力可怕得很。"
姜纯梨若无其事地喝着咖啡,阳光在她睫毛上跳跃。苏醒小口咬着三明治,突然发现这个和早上母亲做的完全不同——面包松软,鱼肉鲜嫩,生菜脆生生的。原来食物可以这么好吃。
"从明天开始,"姜纯梨突然开口,"每天中午来这里吃饭。"
这不是询问,而是陈述。苏醒咬着下唇:"可是..."
"没有可是。"姜纯梨打断她,"除非你想继续被林昭昭找麻烦。"她放下咖啡杯,直视苏醒的眼睛,"我说过会保护你,这不是客套话。"
杨欣欣在一旁吹了声口哨:"哇哦,姜大小姐动真格的了。"
苏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姜纯梨的承诺像一颗种子,悄悄落在她干涸的心田上。她不敢浇水,也不敢期待它发芽,但光是知道它在那里,就让她胸口泛起一阵陌生的暖意。
"谢谢。"最终她只能挤出这两个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姜纯梨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伸手揉了揉苏醒的头发。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让苏醒僵在原地。"不用谢,小猫。"姜纯梨笑着说,"保护弱小本来就是我的爱好。"
下课铃响起时,苏醒才意识到自己嘴角一直保持着上扬的弧度。这个发现让她惊慌失措——她已经多久没有真心笑过了?
回教室的路上,杨欣欣突然凑过来:"喂,你知道纯梨为什么对你这么特别吗?"
苏醒摇摇头,心跳突然加速。
"去年她妹妹..."杨欣欣话说到一半,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姜纯梨一把捂住嘴。
"多嘴。"姜纯梨警告地瞪了杨欣欣一眼,然后转向苏醒,"别听她胡说。"
这个未完成的句子在苏醒心里种下疑问,但她不敢多问。姜纯梨身上有太多谜团,就像那枚精致的"J"字母刺绣,暗示着一个她无法触及的世界。
下午的课堂上,教授的声音变成了遥远的嗡嗡声。苏醒在笔记本上无意识地画着各种形状的伞与玫瑰,直到被前排同学传过来的纸条惊醒。
【听说姜学姐为你出头了?牛逼啊!】
纸条背面还画了个笑脸。
苏醒将纸条揉成一团,脸颊发烫。她没想到事情传得这么快,更没想到自己会因此成为话题中心。课间去洗手间时,她听见隔间外有人议论:
"就是她,二班那个书呆子。"
"姜纯梨为什么帮她?该不会是..."
"嘘,小点声!"
水流声掩盖了苏醒的呼吸。她盯着镜中的自己——苍白的脸,有些长的刘海,毫无血色的嘴唇。这样的她,怎么会引起姜纯梨的注意?
放学时又下雨了。苏醒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同学们陆续撑伞离开。她摸了摸书包里的黑伞,犹豫着要不要用。这是姜纯梨的伞,用了会不会显得太自作多情?
"等人?"
苏醒猛地回头,姜纯梨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发梢沾着雨珠。她今天换了件深蓝色风衣,衬得肤色如雪。
"没、没有..."苏醒结结巴巴地说,手忙脚乱地掏出伞,"这个还你。"
姜纯梨没接,反而凑近一步:"明天中午,天台见。"她伸手替苏醒整理了一下歪掉的衣领,"记住,从现在开始,没人能欺负你。"
这句话像一句咒语,让苏醒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雨声忽然变得很大,大到她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姜纯梨的眼睛在雨中显得格外明亮,像是灰暗世界里唯一的色彩。
"我住得很远..."苏醒徒劳地挣扎着找借口。
"我知道。"姜纯梨笑了,"明天见,小猫。"
她转身走进雨里,背影挺拔如青竹。苏醒站在原地,看着姜纯梨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雨点打在伞面上的声音清晰可闻,像是某种隐秘的鼓点。
当苏醒终于迈开脚步走向公交站时,她的脚步比往常轻快了许多。书包里装着姜纯梨的校服,还有那句简单的承诺——"我会保护你"。
这五个字,像一把小小的钥匙,轻轻转动了她紧锁的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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