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冲突

　　晚饭是在公司食堂解决的，下班已经是半夜11点了。

　　肖战婉拒了莜姐请吃夜宵的提议。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从车库出来，只见昏暗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拿着手机站在路边，屏幕散发着蓝色的光晕照映在他的脸上，原本就白的皮肤，显得更加苍白。

　　是王一博，他似乎在打车。

　　肖战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在他面前停下，按下车窗，身子探了探，对着他道，“上来。”

　　王一博抬起头，似乎有些吃惊，愣了一下，没吱声。

　　“怎么？”肖战见他有些迟疑的模样，神色渐渐地冷了下来，带着些嘲讽的意味，“放心，我对419……不感兴趣。”

　　王一博原本要去拉开车门的手停了下来，神色在刹那间变得暗淡，指节微微弯曲，转瞬间又若无其事地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上，淡淡地道，“谢谢！”

　　肖战今天心情不好，工作的时候，俩人都没有说过话。莜姐几次试图与肖战聊天，他也只是简单地“嗯”一声作为回应。

　　看到王一博整天都是这一副淡然自若的神色，不知道又戳到了哪根神经，只觉得心口处被膨胀的海绵堵得慌，让他喘不过气来，心烦得很，却又不忍心看王一博半夜站在空无一人的路边打车。

　　真是自相矛盾的男人。呵。

　　肖战烦躁地猛踩一脚油门，车子立即冲了出去，夜晚的路灯蜿蜒，路上已经没有几辆车了。他心里憋闷，油门踩到底，快速上了高架，车速越来越快，心跳也越来越快。

　　王一博稳稳地坐着，神情漠然，像是早已习惯这样的速度，就算再快他也丝毫不惧怕。

　　狭窄的空间里气氛异常诡异，窗外的风声呼呼作响，车内一首首苦情歌按顺序播放，忧伤的调子在空中循环。

　　俩人皆是沉默不语，他不知道王一博的住处，赌着气又不想再问，心烦地开着车在高架上兜圈。

　　“你喜欢赛车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一博的声音响起，已经过了变声期的他，声音低低磁磁很好听。

　　肖战没有应声，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过分专注高速行驶，刺激着大脑的每根神经，心情好转了一些，也拉回了之前被抛到脑后的理智。

　　在做什么？

　　他竟然有一瞬间，想这么一直开下去，没有尽头，没有终点。

　　他不由得扯了扯唇角，摇头苦笑，然后缓缓地将速度减了下来。

　　车内换了另外一首歌曲。

　　曾经意外

　　他和她相爱 ；

　　在不会犹豫的时代 ；

　　以为明白 所以爱得痛快 ；

　　一双手紧紧放不开

　　心中的执着与未来

　　忘不了你的爱，

　　王一博像是不担心，生命正落在他人的手里，镇定自若地看着窗外。减速之后，他打开车窗，迎着风，任微风扑面，吹乱黄色的短发。

　　“有机会的话，我带你骑摩托车，那个车速可以让人瞬间忘记一切烦恼。”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随风飘了进来，不是特意说给肖战听的。

　　肖战微微有些吃惊，扭头看了看他。

　　平时都不爱说话的王一博，今晚一反常态，自顾自地继续。

　　“我喜欢跳舞，喜欢舞台，喜欢摩托车。”

　　“如果有机会我想做演员，去感受别人的人生。可是，我不喜欢这个圈子，不喜欢又能怎么样呢？只能继续努力地往前走。如果最后娱乐圈不要我，就进体育圈。”

　　肖战安静地听着，情绪渐渐平复，减速之后，车速开得很慢，车内的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苦情歌切换成了舒缓的轻音乐。

　　他似乎能理解王一博心底里的那种无奈，只想努力做喜欢的事，却又不想被世俗同化。

　　“这个圈子看着风光无限，威风凛凛。却隐藏着很多的规则。什么样的人没有？”

　　“看上眼的管你是男是女约趴只要爽了就行。在别人的眼里一夜爆红，资源不断，十之八九都是有隐形交易或是潜规则的。”

　　“如果运气好点，还能沾到利益这块大蛋糕的一点边角，哪怕分给你的那一小块刚开始洁白无瑕，也会有一天突然投来一剂黑色的染料，黑得你亲爹妈都不认识。”

　　“那些疯狂追星的人，看似真爱，爱你的时候让人感动得潸然泪下，但凡出半点差错，立即粉转黑，搜罗你十八大罪行，恨不得扒皮抽筋喝血。”

　　“再来一些无中生有的言论，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深仇大恨，把你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通通鞭尸一遍。再不解气的，到处买你行踪跟在你身后天天喊：贱人，贱人。各种诅咒，更或是往你家里寄各种千奇百怪的恐怖玩意儿，扎小人钉在wc里供人瞻仰，让你遗臭万年都是常有的事。”

　　王一博一直看着窗外，语速轻缓，低沉的嗓音掺杂在微风中和舒缓的音符里，没有愤恨，甚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平静得出奇，好像他只是在转述所见的奇闻异事。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落入肖战的耳中，好容易平息烦躁的心情，又升腾起一股郁结之气。

　　为什么十八九岁的男孩，看到的都是这世界丑陋的一面，又透彻得让人心疼，原本属于他这个年纪阳光灿烂的笑容呢？他都经历了什么样的人生？

　　“你说，这样的圈子，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挤破头想要进来呢？而那些努力在这个圈里混的人就活该低贱吗？”

　　闻言，肖战浑身一震，本能地踩了一脚刹车，导致两人没稳住往前扑去。他的胸口撞到方向盘上，一阵震痛，他表情抽动了下，掌心扶住胸口揉了揉，那股震痛才慢慢地缓解。

　　车子停稳后，已然在小区的车位上了。

　　想起刚才叫王一博上车时说的话，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看了一眼王一博，低下了头，舌头有些打结。

　　“对对不起，我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我从来没有轻贱过这个职业，也没有半点不尊重的意思。”

　　王一博回头看着肖战，这个人长得很是标致，特别是那双会笑的眼睛，眉眼弯弯，微微一笑的时候，心里千年冻结的冰霜都被融化了，让人莫名地觉得温暖和安宁。

　　而他今天都没有笑过。

　　“我知道。”王一博浅浅一笑。

　　肖战抬起头，正好撞上王一博明亮的双眸，浅浅的笑意还残留在脸上。

　　四目相对良久，在狭小的车内，在静谧的气氛烘托下，慢慢地变得有些暧昧。

　　此时，一个煞风景的铃声突兀地响起，两人都被惊回了魂，慌乱地收回眼神。

　　王一博低下了头。

　　肖战急忙摸出手机，低低抱怨了一声，“这么晚了，谁啊？”

　　“喂！”

　　“你好，你点的外卖到了。”外卖小哥有些郁闷，“麻烦你开下门。”

　　“啊！”肖战才想起来，出公司的时候他随手点了外卖，“不好意思。”

　　“你是不是睡着了，我把你家门敲得震天响，也没人开门，要被你家邻居赶走了，说我扰民。”

　　“不好意思，家里没人。”肖战说，“我在楼下，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