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小枫

　　“狗崽崽。”

　　肖战的声音有些沙哑，微微带着欲哭的腔调。

　　他的心如擂鼓喘着粗气，眼中泪光闪闪，站在门外踟蹰，生怕离他两米远的人，被他这副模样吓到。

　　已经化好妆的王一博，原本低着头在玩手机，听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整个人猛地抬头站了起来，震惊地望向来人，手上的力道一松，“啪嗒”一声手机掉到了地上。

　　可怜的手机也不知道有没有碎屏。

　　化好妆的王一博，五官显得更加立体，下颚的线条被勾勒得柔和了许多，少了帅气的少年模样，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小时候肖战喜欢这么叫男孩，因为这个称呼充满了溺爱，也是对男孩仅有的称呼。当他看到王一博的反应时，心里多了几分确定。

　　是没有想到么？还是一直不敢想？

　　老家河南，十三岁，喜欢舞蹈，长得很像，虽然长大的他少了儿时婴儿嘟的模样。

　　王弈枫。

　　王一博。

　　不是有很多艺人出道都会改名的吗？

　　高考的那一年他特别地忙，各种补习，刷题，泡图书馆，基本是住在学校不回家。

　　和男孩见面的次数大大减少，好不容易回来，却也很难见上一面，听妈妈说男孩上了舞蹈培训班，舞蹈跳得特别好，准备去参加一个大型的比赛，也特别忙。

　　当他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再去找男孩的时候，已经搬家了。后来又听说，男孩跳舞拿了第一名，被帝都一家大公司看中，要带他去好好地培养。于是，父母外婆都跟了过去，房子便卖了。

　　肖战眼底通红，嘴唇轻颤，喊出这一声之后，他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想说得太多，可一时都堵在心口处。

　　他期盼的目光与王一博对视，希望从这人的眼中看出蛛丝马迹，他是那么迫切地，渴望没有认错人。

　　他毕业后不顾父母的反对，坚持到帝都找工作，守着那一点微末的希望，只为守着一座城，等待着一场遥不可及的相遇。

　　希望能在这个偌大的钢筋森林里，茫茫的人海中，某一天回眸的一瞬间，那熟悉的身影正向自己缓缓地走来，抑或是出现在他某一次街拍的照片里。

　　五年了，他朝思暮想的男孩音讯全无，坚守着那些儿时青涩的记忆等着他的出现。

　　两人对视了良久。

　　王一博缓缓地低下了头，不吱声。

　　他的模样却唤起了肖战脑海里的记忆，眼前的人与男孩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顷刻间，情绪几乎要崩，眼底滚动着的泪珠欲落不落，涨得眼眶生生地疼，紧攥着的拳头，指甲都要陷进肉里，堪堪压制住想要冲上去抱紧王一博的冲动。

　　想要问他，问他。

　　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你去了哪里？我找了你很多年。

　　我很想你，你知道吗？

　　可临到了眼前，他却害怕了，害怕靠得太近，害怕会控制不住自己。

　　他明白对男孩的思念浓烈到不似对待弟弟那般纯粹，一度觉得自己很无耻，但又忍不住地想他。想要找到他，看着他，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也能全了心里的这份情感。

　　然而，他更害怕认错了，害怕对方不记得他了，害怕希望落空。腕间的手表，秒针滴答滴答地在跳动，像他的脉搏，每一针都跳在他的心尖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一博仍然是低着头没有回应。

　　肖战极缓极缓地低下了头，泪水滴滴答答落在鞋尖上，打湿了一片。他听到希望在破碎的声音，一片一片像雪花，一滴一滴像雨水，最终都沉入一汪潭水里，恢复平静。

　　那些期待已久重逢的画面，由花团锦簇变成了一片苍茫，或许再也登不上彼岸了。

　　然而他仍是不肯放弃，一开嗓，沙哑的声音破了调子，却充满了小心翼翼，他问：“……你……你你认识一个叫王弈枫的男孩吗？”

　　王一博依旧低着头，不吱声。

　　肖战盯着脚尖，眼中仍然是一片朦胧。

　　真的认错了吗？

　　如果是，为什么不认我？

　　是已经忘记了吗？

　　两人站着有一段距离，肖战失去了抬头看王一博的勇气，他不想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一字一句地说出：你认错了。

　　他会崩溃的，会把在等待的日子里，那些重塑起来的坚强激得分崩离析，在那些日日夜夜里，曾经幻想过无数种相遇的场景，那是心里仅存的，守候的最后那一点点微末的希望。

　　许久的沉默让心情渐渐平复。

　　他的感情一直以来都是一厢情愿，又有什么理由，让对方在五年的岁月变迁中，依然守着那些小小的诺言呢？

　　而且，当时的他还那么小。

　　是啊，那时的他太小了。

　　肖战缓缓抬起头，收起一脸的狼狈，努力地挤出浅浅的笑意。

　　“……不好意思，我……我……”

　　 ；“我”了半天，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过了片刻，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迅速恢复失态的模样，打破这尴尬的局面。他自顾自地走了进去，拿起相机，开始调试，布景，对光，留给王一博一个背影。

　　“……工作吧，”肖战说，“今天估计要加班了。”

　　依旧站在原地的王一博，抬起头看着肖战，目光追着那个身影移动，他的手指微微弯曲，喉结轻颤，似乎想要说什么……

　　“主编没骂你吧？”一个女声响起。

　　肖战和王一博同时回头，只见莜姐走了进来。

　　敏锐的莜姐看看两人，顿时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赶紧走上前，十分关心地问，“骂你了？”

　　“没有。”

　　肖战继续做着手里的事，平时总是带着笑意的他，此时此刻真的笑不出来。

　　王一博一手揣兜，似乎才想起，那倒霉的被遗忘的手机还躺在地上，他弯腰捡起，游戏还开着，光滑的屏幕上多了两道裂纹，他神情漠然地退出游戏，走到衣架旁拿了一身衣服，进了换衣间。

　　莜姐看出肖战心情不佳，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加班。”肖战拿着相机“咔嚓”一下，低头翻看效果。

　　“那加完班去吃夜宵呗？”莜姐拉着肖战的衣角摆了摆，撒娇道，“好不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