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熏得他眼前发黑。肖渊强忍着呕吐和晕眩的冲动,颤抖着伸出手。
入手处一片湿滑粘腻。
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瞬间沾染了他原本干净的手掌。那粘稠的触感,那刺目的鲜红…肖渊的手抖得厉害,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他不敢去看那人的脸,只能死死低着头,用尽仅存的力气,和百草夫一起,将这个沉重的伤者一点一点地拖进屋内。
当那人终于被安置在屋内唯一一张空置的、铺着草席的木板床上时,肖渊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他剧烈地喘息着,靠在冰冷的泥墙上,低头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那刺目的红,如同火焰般灼烧着他的眼睛和神经。
“血…血…”他失神地喃喃自语,。脑海中,狰狞的面孔与吼叫,身体更是控制不住地颤抖。
“大惊小怪!”百草夫正在快速检查那人的伤势,头也不抬地呵斥了一声,“这点场面就吓破胆了?出去!别在这里碍事!”
肖渊如蒙大赦,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出了屋子。
冰冷的山风吹在汗湿的身上,带来一阵寒意,却无法驱散他心头的恐惧和恶心。他跌坐在院中的泥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心脏带来的跳动,试图将鼻腔和脑海中那浓烈的血腥味驱散。
然而,那景象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
男人痛苦扭曲的身体,身下不断扩大的暗红血泊,自己手上那粘稠、温热、令人作呕的触感。
这个人是谁?
他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是谁伤了他?
一连串的疑问在恐惧的间隙冒出来,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肖渊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这陌生的世界,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危险、还要残酷。
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一直到,屋内的痛苦声似乎渐渐微弱了下去,百草夫在里面忙碌着,偶尔传出一些瓶罐碰撞的轻微声响。
直到天色开始转暗,夕阳的余晖将西边的山峦染上一层凄艳的血色。肖渊才像是被那血色惊醒一般,猛地站了起来。
他看着自己衣袖上、手上已经有些干涸发暗的血迹,一种强烈的、想要清洗干净的冲动驱使着他。
他冲到院角的水缸边,舀起冰冷的山泉水,一遍又一遍、近乎疯狂地搓洗着自己的双手和衣袖,直到皮肤被搓得通红发痛,仿佛要将那沾染的血腥和恐惧都彻底洗刷掉。
清洗完自己,他又拿起角落里的扫帚,开始用力地清扫院门前泥地上那些已经变成深褐色的、零星的血迹。
每一次扫帚拂过那些暗沉的痕迹,都像是在努力抹去那段恐怖的记忆和可能随之而来的麻烦。
就在肖渊埋头清扫,试图用这机械的动作来麻痹自己混乱的思绪时。
山下,一队骑者疯狂的驾马,密集而急促的马蹄声卷动着林间的一切。
那声音由远及近,如同沉闷的鼓点敲打在寂静的暮色山林中,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冰冷的杀气!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残阳挣扎着沉入西山,将天空染成一片凄凉的暗红,很快又被无边的灰蓝吞噬。
山风渐起,带着深秋的寒意,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哀鸣。
肖渊终于将院门前最后一点暗褐色的血迹扫入角落的泥土中,仿佛这样就能将那刺目的红、那粘腻的触感、那濒死的呻吟一并掩埋。
他丢下扫帚,背靠着冰冷的泥墙滑坐下来,大口喘着气,身体的疲惫远不及内心的惊涛骇浪。
屋内的痛苦呻吟声此时早已经彻底消失了,只有百草夫偶尔弄出的轻微声响,像针一样刺在肖渊紧绷的神经上。
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模样,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
他是谁?追杀他的人……会不会也追到这里来?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脖颈,让他窒息。
就在这死寂的恐惧中,远处,如同闷雷滚动般的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这处山林的宁静!
咚!咚!咚!咚!
是马蹄声!
密集、急促、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暴戾和压迫感,正朝着这个方向疾驰而来!
肖渊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
他猛地从地上弹起,惊恐地望向声音传来的山路方向。
昏暗的光线下,尘土飞扬,数匹健马如同脱缰的凶兽,载着它们的主人,裹挟着冰冷的杀气,眨眼间就冲到了简陋的院门前!
“吁…吁!”
为首一人猛地勒住缰绳,健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
火光跳跃——他的手下迅速点燃了火把,昏黄摇曳的光线勉强照亮了这方小小的院落,也照亮了骑在马上的人影。
肖渊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身体紧紧贴住了冰冷的墙壁。
火光并不明亮,他只能看清为首那人骑在马上的轮廓,高大、魁梧,脸上似乎带着一道狰狞的疤痕,在跳跃的光影下如同蠕动的蜈蚣。
对方的目光如同鹰隼,带着毫不掩饰的凶戾和审视,迅速扫过院落、木屋,最后,死死钉在了站在角落、脸色惊恐的肖渊身上。
那目光,冰冷、残忍、充满赤裸裸的威胁,和记忆中那雨夜里领头人的目光如出一辙!
肖渊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小子!”疤脸首领的声音粗嘎难听,“看见一个受伤的男人跑过来没有?”他的语气急躁,充满了不耐烦的杀气,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打在肖渊的心上。
男人的痛苦呻吟,身下不断扩大的血泊,手上那温热粘腻的触感……母亲凄厉的痛呼,冰冷的刀光,追杀者狰狞的脸……两个时空的恐怖画面在肖渊脑海中疯狂重叠、撕扯!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巨大的恐惧如同实质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想逃,双腿却像灌了铅,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想喊,却连一丝气音都挤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疤脸首领的眉头越皱越紧,眼中的凶光越来越盛。
“哑巴了?!”疤脸首领的不耐烦达到了顶点,他猛地一挥手,声音如同炸雷,“妈的,给老子搜!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人给我找出来!”
他身后的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立刻狞笑着翻身下马,提着明晃晃的刀,就要往屋里闯!
“不…!”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一股无法言喻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和反抗本能,如同火山般在肖渊体内爆发!肖渊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向前跨出一步,小小的身躯死死挡在屋门前,对着那群杀气腾腾的凶徒,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喊道,“百…百老先生在里面救治病人!病人伤得很重!百老先生正在施针!不能打扰!”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尖锐变调,甚至带着哭腔,但在死寂的夜色中却异常清晰,“病人…病人的家族在当地非常有势力!要是…要是因为你们的打扰,让百老先生施针出了意外,病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的家族一定不会放过你们!你们…你们谁都跑不了!”
喊出这些话,几乎耗尽了肖渊所有的勇气和力气。
他胸口剧烈起伏,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他死死盯着那群人,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倔强和虚张声势的疯狂。
因紧张而凝固的血液似乎正在逐渐沸腾。
屋中,转动中,一道虚弱的目光一闪而过。
院中,短暂的死寂之后。
随即…
“噗嗤…哈哈哈!”
“百老先生?什么玩意儿?”
“这小崽子说什么?威胁我们?”
“乳臭未干,毛都没长齐,还敢学人放狠话?哈哈哈!”
刺耳的哄笑声如同炸开的马蜂窝,瞬间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那群凶徒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疤脸首领也咧开了嘴,露出森白的牙齿,疤痕在火光下扭曲着,阴狠的眼神里充满了戏谑和残忍的嘲弄。
“家族势力?不会放过我们?”疤脸首领嗤笑一声,声音冰冷,“小子,老子刀口舔血的时候,你还在你娘怀里吃奶呢!在这荒山野岭,老子就是天!给我滚开!”他眼中凶光一闪,猛地朝旁边一个提着厚背砍刀的彪形大汉使了个眼色。
那大汉会意,狞笑着大步上前,脸上横肉抖动,手中的砍刀在火光下反射出刺骨的寒芒。他根本无视肖渊那颤抖的、弱小的身躯,走到近前,没有任何废话,眼中凶光爆射,手臂肌肉虬结,那柄沉重的砍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毫不留情地朝着肖渊的头顶,狠狠劈落!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冰冷的刀锋映照出肖渊惊恐到极致的脸!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他连闭上眼睛都来不及!
完了!我要死了!妈妈…我…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咻…!”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毒蛇吐信般的破空声,极其突兀地从屋内响起!
声音未落,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乌光,如同暗夜中索命的幽灵,精准无比地从门缝中激射而出!
“噗嗤!”
一声轻响!紧接着是“当啷”一声脆响!
那柄即将劈开肖渊头颅的厚背砍刀,竟然被那道乌光精准地击中了刀身最不受力的侧面!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那彪形大汉只觉得虎口剧痛,整条手臂瞬间麻木!沉重的砍刀再也握持不住,脱手飞出,旋转着砸落在几步外的泥地上,深深嵌了进去!
“呃啊!”大汉发出一声痛呼,捂着自己鲜血淋漓、不住颤抖的右手腕,惊恐地看向屋内。
变故陡生!
所有的哄笑声戛然而止!疤脸首领脸上的嘲容瞬间凝固,转为惊疑不定!他猛地看向那射出乌光的门缝,眼神变得极其凝重。
“吱呀”
木门被缓缓推开。
百草夫瘦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麻布长衫,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清亮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冰冷地扫视着院外这群不速之客。
他的双手拢在袖中,姿态从容,却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何方宵小,敢在老夫门前聒噪伤人?”百草夫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字字如冰珠落地。
“老东西!你找死!”另一个凶徒被同伴的受伤激怒,怒吼一声,提刀就想冲上来。
“住手!”疤脸首领猛地厉喝,制止了手下。
他死死盯着百草夫,特别是对方那拢在袖中的双手,眼神中充满了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刚才那道乌光的速度和精准,绝非寻常!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抱了抱拳,语气带着试探:“阁下何人?为何阻我等办事?我们只是想抓寻一个受伤的叛徒,只要人找着了,绝不为难!”
百草夫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他拢在袖中的右手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咻!咻!咻!”
三道比刚才更加迅疾、更加刁钻的乌光,如同毒蛇出洞,无声无息地撕裂空气,直射疤脸首领和他身边两个蠢蠢欲动的手下!
疤脸首领瞳孔骤缩!
一股致命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他!他几乎是凭着多年刀头舔血的本能,猛地一蹬马镫,身体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向后仰倒!
“嗤啦!”一道乌光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带走了几缕头发,钉在他身后的树干上,深入寸许,尾部兀自嗡嗡震颤!赫然是三枚打造得极其精巧、边缘开有血槽的柳叶状飞刀!
而他身边那两个手下就没这么好运了。
“啊!”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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