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肖战就醒了。

　　今天是出发去省城的日子，清晨六点的大巴，错过了就要再等一天。

　　他轻轻转身，发现王一博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睛看他，目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明亮。

　　“几点了？”肖战小声问，声音里带着晨起的沙哑。

　　王一博伸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四点五十，还能再躺会儿。”

　　肖战往王一博怀里靠了靠，额头抵着他的下巴。

　　王一博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和机油味，是他最熟悉的气息。

　　三个月闻不到这个味道了……这个念头让肖战的鼻子一酸。

　　“别想。”王一博仿佛能读懂他的心思，手臂收紧，“三个月很快。”

　　肖战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王一博的睡衣纽扣。

　　这半个月来，他们几乎形影不离，王一博请了长假陪他走遍小镇的每个角落，像是要把所有记忆都深深刻在脑海里。

　　“该起来了。”王一博轻声说，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又躺了十分钟，两人才恋恋不舍地起床。

　　王一博动作利落地洗漱做早餐，肖战则最后检查一遍行李。

　　行李箱是王一博帮他整理的，每样东西都放得井井有条，连他平时爱吃的小零食都塞了好几包。

　　“鸡蛋煎好了，趁热吃。”王一博端着盘子从厨房走出来。

　　肖战坐到餐桌前，看着面前金黄的煎蛋和冒着热气的豆浆，喉咙突然发紧。

　　这是王一博给他做的最后一顿早餐了……三个月后才能再吃到。

　　“发什么呆？”王一博把筷子塞进他手里，“凉了就不好吃了。”

　　肖战低头咬了一口煎蛋，味道和往常一样好，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他抬头看王一博，发现对方根本没动自己的那份，而是盯着他看，眼神专注得仿佛要把他的每个细节都刻进记忆里。

　　“你也吃啊。”肖战把盘子往王一博那边推了推。

　　王一博摇摇头：“你吃，我看着你吃。”

　　这句话让肖战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强忍着情绪，低头大口吃着，生怕一停下来就会哭出来。

　　吃完饭，王一博主动洗碗，肖战则去换衣服。

　　他选了那件王一博最喜欢的浅蓝色衬衫，是王一博上个月去县城特意给他买的。

　　换好衣服，他对着镜子整理头发，突然发现梳子上缠着几根自己的发丝。

　　“一博，梳子上的头发要清理一下……”他刚开口，就听见王一博的脚步声接近。

　　王一博接过梳子，却没有清理，而是小心翼翼地把那几根发丝取下来，放进了自己的钱包里。

　　“你……”肖战愣住了。

　　王一博的耳根微红，声音却平静：“带着，想你了就看。”

　　他一把抱住王一博，脸埋在他肩窝里，眼泪无声地浸湿了对方的衣襟。

　　王一博的手在他背上轻轻抚摸，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只是静静地让他哭完。

　　“走吧，该出发了。”等肖战平静下来，王一博轻声说，提起行李箱。

　　清晨的小镇还笼罩在薄雾中，石板路上只有零星几个早起的行人。

　　王一博一手提着行李，一手牵着肖战，两人沉默地走向汽车站。

　　肖战的手指紧紧扣住王一博的，像是害怕一松开对方就会消失。

　　汽车站很简陋，只有一个小亭子和几条长椅。

　　候车的人不多，大多是去县城办事的农民。

　　王一博和肖战站在角落里，谁都没有说话。

　　“票带了吗？”王一博突然问。

　　肖战点点头，拍了拍口袋：“在呢。”

　　“身份证？”

　　“带了。”

　　“我给你准备的药放在行李箱外侧口袋，感冒了记得吃。”

　　“嗯。”

　　一问一答间，大巴缓缓驶入车站。

　　王一博帮肖战把行李放进车厢，然后站在车门外，双手插兜，表情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情绪。

　　“到了给我打电话。”他说。

　　肖战点点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乘客陆续上车，司机开始催促。肖战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抱住王一博。

　　王一博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回抱住他，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揉进骨血里。

　　“走吧。”王一博先松开手，声音有些哑。

　　肖战转身上车，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透过玻璃，他看到王一博站在原地没动。

　　大巴发动了，缓缓驶出车站。

　　肖战拼命往后看，直到王一博的身影变成一个小点，最终消失在拐角处。

　　王一博站在原地，看着大巴驶远，扬起一片尘土。

　　他的表情依然平静，只有紧握的拳头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当大巴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时，他突然拔腿就跑，冲向车站旁的小山坡。

　　山坡不高，但足以让他再次看到那条蜿蜒的公路。

　　大巴已经开出一段距离，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王一博站在山坡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移动的小点，直到它彻底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

　　又站了十分钟，确认大巴不会折返后，王一博才慢慢走下山坡。

　　他的脚步很沉，仿佛每一步都耗尽了全身力气。

　　回家的路上，他经过两人常去的小卖部，经过肖战教书的学校，经过他们第一次接吻的河边……

　　每一个地方都带着回忆，刺痛着他的神经。

　　回到家，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王一博站在门口，恍惚间似乎看到肖战从厨房探出头来，笑着说“回来啦”。

　　眨眨眼，幻象消失了，只剩下空荡荡的房间。

　　他机械地走到卧室，床铺还保持着今早离开时的凌乱。

　　王一博坐在床边，突然发现枕头下露出一角蓝色。

　　他掀开枕头，是肖战平时用来扎头发的发带，忘了带走。

　　王一博拿起发带，上面还残留着肖战的气息。

　　他紧紧攥在手心，倒在床上，脸埋进还带着肖战味道的枕头里。

　　这一刻，他终于允许自己崩溃，像个孩子一样无声地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王一博才平静下来。

　　他坐起身，抹了把脸，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速写本上——那是肖战留给他的，画满了他的各种样子。

　　王一博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是他熟睡时的侧脸。

　　肖战的笔触细腻传神，连他睫毛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一页页翻过去，王一博的指尖轻轻抚过纸面，仿佛这样就能触摸到作画人的心意。

　　翻到最后几页时，他的动作突然停住了——那是几张他没见过的画，画的都是肖战自己。

　　有他微笑的样子，皱眉的样子，甚至还有……流泪的样子。

　　每幅画旁边都写着小小的日期和地点，是这半个月来肖战偷偷画下的自画像。

　　最后一页是一行字：“这些也留给你，想我的时候可以看看。三个月后见，我爱你。”

　　王一博的喉咙发紧，把速写本紧紧抱在胸前。

　　窗外，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照在床头的相框上。

　　那是他们前几天在河边的合影，两人都笑得很开心。

　　王一博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他还有工作要去做，生活要继续。

　　三个月，九十天，倒计时从现在开始。

　　农机站今天格外忙碌，新到的设备需要调试。

　　王一博埋头工作，比平时更加沉默寡言。

　　同事们知道肖战今天离开，都识趣地不去打扰他。

　　“一博，这个螺丝刀递我一下。”老张蹲在一台拖拉机旁喊道。

　　王一博递过去，动作机械。

　　“你没事吧？”老张忍不住问，“脸色不太好。”

　　王一博摇摇头：“没事。”

　　中午休息时，王一博独自坐在仓库后面，拿出手机看了看。

　　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新消息。肖战应该还在路上，大巴信号不好。

　　他机械地嚼着从家里带来的馒头，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下午的工作更加繁重，但这正合王一博的意。

　　他需要忙碌，需要让身体疲惫到没有精力去想其他事情。

　　当最后一台机器调试完毕，太阳已经西斜。

　　王一博谢绝了同事喝酒的邀请，独自走回家。

　　路过小镇的菜市场时，他下意识地买了肖战爱吃的鱼和青菜，直到快到家才反应过来，做给谁吃呢？

　　家里依然空荡荡的，安静得能听见钟表的滴答声。

　　王一博放下菜，走到书桌前。

　　肖战的画具还整齐地摆在那里，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一会儿。

　　王一博小心地碰了碰画笔，然后转身去厨房准备晚饭。

　　他做了两人份的红烧鱼，盛了两碗米饭。

　　摆好碗筷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荒唐。

　　王一博沉默地收起一副碗筷，独自坐在餐桌前吃饭。

　　鱼肉鲜嫩，但他却味同嚼蜡。

　　吃完饭，王一博洗了碗，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频道换了一个又一个，却没有一个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十点钟，手机突然响了，王一博几乎是扑过去接起来。

　　“喂？”他的声音有些急促。

　　“一博，我到了。”肖战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有些失真，但依然清晰。

　　王一博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住的地方怎么样？”

　　“还不错，宿舍比想象中好。”

　　肖战的声音带着疲惫，但很轻快，“刚办完入学手续，明天开始上课。”

　　“嗯，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肖战顿了顿，“我……我想你了。”

　　王一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才一天。”

　　“就是想你嘛。”肖战的声音软软的，带着撒娇的意味，“你在干嘛？”

　　“看电视。”

　　“一个人？”

　　“嗯。”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我也一个人……宿舍是单人间，挺好的，就是……有点安静。”

　　王一博能想象肖战此刻的表情，微微皱着眉，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画画就不安静了。”他轻声说，“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课。”

　　“好……”肖战不情不愿地应着，“那……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