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防隔壁那个年轻人来打扰晨茗,金姃研从事情发生的那天起就吃住都在晨茗家,每天几乎无微不至的照顾,从上班到下班回家被迫安排上了保姆级别防护,还让她每隔两个小时就发一次消息。
这已经是晨茗争取到最“漫长”的时间了。
过于“贴心”的照顾让独居习惯的晨茗一时还不能接受,一天两天还好觉得一个人每天都在等自己下班,甚至还有热乎饭吃,但是时间长了还真的有些受不了。
每当自己下班出来公司的门,就有一个嗓门很大的人在门口守着,旁若无人的和保安大叔闲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晨茗每次看见她就想用包挡着自己的脸。
金姃研扬着很灿烂的微笑,把她揽上副驾驶。
“你不至于每天都在这里接我下班,离家又不远。”晨茗摁下车窗开关,逃离了被人围观的是非之地,对着毫不在意皮着脸笑的金姃研。
大概过了一周,金姃研被家里叫走,公司的事情不能没人料理助手在侧已经在晨 茗家里做了一周的晚饭,身上全是不符合的油烟味。
助手局促的站在客厅里,手里捧着一沓资料厚厚的。
“公司不是有经理吗?我每天去看看不就行了。”在这里生根发芽的金姃研,翘着高高的二郎腿斜视着助手身上卡通围裙,那是晨茗超市会员送的。
助手拿着签字笔朝金姃研走去,笔尖朝向自己,“这都是需要您签字的。”
金姃研甩了甩头,平淡道,“老子不写。”
“签一下就好,不费时间的。”
“不要,太麻烦了,你帮我写。”
“……不能代写。”
“帮帮我。”
“锅里还炖着猪蹄,不然一会糊了。”
金姃研态度转变,拿起笔在拇指一样厚的的资料上签了字,后又对着厨房里的助手说。
“最后一本我没见过的合同,还用签吗?”
助手一头扎进厨房里,掀开锅盖的那一刻,屋内飘满黄豆猪蹄的香味——是晨茗教给她的手艺,传的很好,金姃研闻着很开心。
“看来你的手艺学的很快嘛,以后煮饭全靠你啦。”
往里锅里加东西的助手已经在这里做了一周的饭,已经适应这里的作息和日常行为,就连自己往年起早贪黑在这里都成了不良嗜好,因为身为中国人的晨茗看到助手每天没日没夜的照顾金姃研心里就无比的愧疚,每当夜幕降临金姃研都会催促助手回家休息。
“最后一本暂时不用签,还没到时候。”助手尝了尝汤勺里的一口猪蹄汤。
一切都有计划的所有,助手都会提前打印出来,甚至要备份好几份。
“又是提前打出来的?”金姃研懒散的靠在沙发上,一目十行的将资料一闪而过,压根记不住自己刚才看的到底是哪家的合同资料。
锅里的浓汤飘香四溢,不枉助手在这里偷师学来的手艺。
“你不忌口吧,出锅的时候放点香菜,茗儿喜欢。”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居然也指挥起炊事兵了,助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默默的翻了一个白眼,“是。”
在饭菜上桌的前十分钟,智能门锁发出一声机械提示音,晨茗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串的钥匙,上面是金姃研给她挂的钥匙扣和小玩偶,晨茗拿在手里像摆摊的。
门锁换新,她不怎么适应第一天甚至连密码都忘的一干二净,不得已才用了指纹和钥匙。
“门挺好的,不用换新的。”晨茗小声埋怨道,知道这是好心更知道金姃研换门是为了防谁,晨茗不想多说了。
“这不是怕你危险嘛,像上次那个人一样莫名其妙就出现在我们家里。”
钥匙被放在鞋柜上,接触桌板的那一刻晨茗以为自己的收租回来一样,叮叮咣咣的砸在桌板上;她明白换门的意思,但真不明白她给自己的新钥匙挂满小玩具的意思从何而来?
今晚是金姃研待在这里的最后一晚,晨茗心里默默喜悦,给金姃研加夹菜的频率都上涨了不少,很快地,金姃研的碗里就摞满了层层叠叠的肉和菜。
金姃研一张嘴吃不过来,因为吃了一口还有两口等着自己的吃,她是匆忙根本就没有歇息的空。
一碗清炒虾仁是金姃研指名要吃的,上面淋了一层薄薄亮亮的香油和上海青炒在一起不仅颜色相配味道也是极好的。这个也是晨茗夹给金姃研最多的一道菜。
晨茗见金姃研吃的欢,吃的开心惬意就擅自又给她盛了一碗饭;眼力见很足的助手也将自己面前的几盘菜往金姃研面前推,直到盘子被挤的悬空不能再推时,晨茗放下手里的筷子默默的盛了一碗猪蹄汤。
这次的汤比较前几次来说很是美味,晨茗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也很对助手小姐的聪明感到惊讶,只是仅仅看了几眼就能比他这个师父做的都好,她喝的开心高兴,助手也难得从晨茗这里得到夸赞很是感激。
“我对中国的美食也很感兴趣,只要您愿意我很乐意学习的。”助手说话的声音轻而缓,每个字都说的非常谨小慎微,对于晨茗她也是很尊重的。
平辈之间的阶级区分,高低划分晨茗是不赞同的,即为同辈就不要那么多疏离把上下分的那么严格,自己只不过和金姃研有过交往但不代表就能对同辈任意妄为的打压,也更不会因为自己与财阀长女的交往而贬低任何一个人,所受的教育不能,所拥有的人权更不能。
助手这般的小心翼翼和恭敬,让晨茗如坐针毡,她先是在汤锅里搅了搅撇去上层的一片油花,勺子抄到锅底满满登登的将一勺食材盛进碗里;里面不仅有猪蹄和黄豆就连猪蹄都是舀的最好看的。
“你大可不必的这样叫我,我和你是同辈,和你比较我甚至都要叫你一声前辈,你和姃研相处的时间最久,听她说你和她是从小长大的情分,比我更要了解信任她。”她嘴角带着笑,几乎含着温柔的笑意与助手来了个照面。助手也适当的笑了笑,眉目间带着隐忍和微不足道的优柔寡断。
她的隐忍是看不出来的,像是忍出来的低眉顺眼,这种情况是从小被人刻意培养出来的;大家里,培养一个优秀的助手是一个无比重要且艰难的事情,不仅要从小就要长在一起,必要时刻都要同吃同住,不会照顾自己起居的年龄里,都要被父母安排到一个陌生的家族里充当仆人。
晨茗一眼就看出助手的欲言难止,她什么话都没说透过她垂下去的眼神很表情,她的成长一定很苦恼吧。
“几岁开始当助手的?”晨茗小心翼翼的问她。
那一碗汤接到手里很是滚烫,颗颗饱满的豆粒充盈着香气,助手低着头去品尝几乎都要忽略到埋头苦吃的金姃研;金姃研敏捷的嗅到这气氛里的不对,“夫人问你就回答。”
“是……六岁就开始了。”
晨茗嫌弃的瞥了金姃研一眼。
“上小学就开始啦?两个人上学做伴更是了解对方的好时候呢。”
“是的。”
几番交流下来,晨茗一再刷新自己的认知和三观;原来有钱的人家居然真的会请仆人在身边,不可置信的,会和主人家的孩子一起长大,从小就被灌输工具人的想法这些孩子们长大可能就会离不开被使唤的命运。助手之前不叫助手,在家里被唤作丫头,好像是家里的男主人看到中国的电视剧,觉得自己的孩子身边也应该配备一个像样以后能辅佐孩子的一个人,不需要多好,也不需要多有本事最好是聪明的,既能照顾日常也能帮扶工作。
就这样,那年六岁的小助手便从乡下小学转校到城市,在父母亲工作的金宅里,第一次遇见了同为幼儿的金姃研,那时她为自己的来到感到疑惑不解,直到看到被宠爱和金钱围绕的小主人金姃研,小小年纪的她就明白了。
明白父母亲为什么一直常年不在家,明白和爷爷奶奶撕破脸也要把自己带往城市,明白自己遇见的是什么,也明白。
遇到主人要会鞠躬,必要的时候献出自己的生命也要守护主人的安全。
晨茗一时哑口无言,几乎不敢相信,饭桌上足足沉默了十秒。金姃研端过晨茗喝完的汤碗,走心的舀着汤顺便增加了一句,“她到我家已经快半辈子了,对我的习性已经有了预判。”
这话里带足了夸张的艺术成分,首先被仆人规则震惊到的晨茗似乎已经对这段话有了免疫,竟开始了习惯这句话下的离谱,她接着问道,“是不是她让你伺候谁你就伺候谁?”
助手抬眼瞧向对面的那个人,收回视线头低的更沉,坚定的开口:“是,主人的利益最重要。”
“可你也是个人。”
啪嗒
勺子掉在桌面上,哆哆嗦嗦晃了几下摩擦出刺耳的鸣叫,晨茗知道这是金姃研对她的暗示,皱着眉回望她,语气带笑,“连喝汤都不会了?”可她发现,金姃研并没有听到自己说话,而是恶狠狠的盯着从刚才都不敢抬头的助手。
“吃饭。”她的话像军令,助手立马拿起勺子大口吃饭。
脸色表情转变的很快,轻轻的伸手捏着晨茗,“茗儿,吃饭,吃饭。”
这顿饭吃的实在是憋屈。
“你为什么不让我问?我很好奇她跟在你身边原因?”晨茗实在没忍住在饭桌上的疑惑。
金姃研坐在沙发的正中间,抱着胳膊脸上阴沉的能压死一个人,出于和恋人的言语她尽量放轻自己的态度和说话的语气,表达自己的不耐烦,“她是我家里众多下人的其中之一,没什么好说的。”
“现在不是旧社会了,为什么还有奴隶制度?”
第二个问题接踵而来。
金姃研还是耐着性子回答她,不过有些烦了。
晨茗站在她前面,只隔一个茶几的距离,那个阿尔法满脸的不悦和隐忍,不悦的是当着她外人的面不给她面子,当着一个助手的面把她的地位压制成胆小的女朋友,隐忍的是,她过于干涉她家里的事情,忍的也是她和她的情分。
晨茗站在前方,顶着一张理所应当的脸,其实说完那句话她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现在的大胆不过是装出来的,手腕微微发抖着,握成拳。
“不是什么奴隶制度,她从小就在我家里了,她的父母辈是照顾我家父辈的管家,职业学校霸凌严重走捷径送到我家里来接受教育。”一大串的解释不带犹豫和卡顿,彻底把晨茗给安慰好了。
说完好一会,气氛再次凝固两人焦灼在尴尬之中,晨茗抖的不像话,“好,我知道了。”
“并非什么奴隶制度,他们在我家甚至能单独住一层楼,他们也有下人使唤。”
“?”
金姃妍轻笑一声,在沙发窝里直了直身子,“是不是你也没想到?他们居然也能住别墅?”
晨茗莫名的放松了,“他们,好厉害。”
管家做到助手家的程度算权威的,别家的管家甚至还住着狭窄的保姆房仅仅只获得窗户的使用权,金家对于身边的人是无比宽容和信任的,连基本的衣食住行都没法保证,他们家里的企业岂不是要毁于区区下人手里。
“他们接受的教育仅仅只差一个学历,我的助手如果要读研究生读博士生,她现在还没时间来照顾我,例如她的母亲就是因为要读研究生才被家里解雇生下她。”
解释的话一遍遍的,一字一句的坦白,金姃妍越说就觉得自己的家世背景像摊开的书本一样展现在外人眼里,越说越没安全感。
“我知道了,我不该那么强词夺理,只是觉得人人平等她不该那么对待。”
“……”金姃妍觉得自己多说无益。
晨茗内心升腾而起都圣母心在金姃妍眼里不过是转瞬即逝的突然问候,只是一瞬间的心疼而已,过了几天就会彻底消散。而她是低估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奇,这番解释晨茗并不在乎。
信任瞬间崩塌,金姃妍落下的情绪很明显,“茗儿,这是我家的事情,我们是家族企业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们也不会走的很远。”
突如其来的警告,晨茗也只是点点头而已。
金姃妍离开的时候已经傍晚,难得没有缠着晨茗留她吃晚饭,助手在就早起车里等候多时。打开暖气。
“明天我可能要去出差,大概两天这两天你注意保护好自己,明天换门的人会来,他们会戴着蓝色的帽子,别认错了。”
晨茗被她牵住手,双眼盯着她,“想不想跟我走?”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晨茗还记得她刚才的不耐烦和怒火,双眼同样看着她有点心虚,“我还要上班,可是门是好的不用……唔”
她被捂住嘴,牵手改为拥抱,金姃妍挤进她的脖子在微微凸起的腺体上细细的嗅着,大脑接受信号身体软塌塌的压在她身上,看似是被信息素所牵制其实是在防着隔壁的人,“我发现你隔壁的这个人是敌方公司的女儿,合同出了问题也是她们家搞的鬼,我怕我走的这几天她对你不利,而明天是工作日她会去上课。”
晨茗听的一愣一愣的,出了一身的虚汗,阿尔法站起身,不舍的回望着她,贴近的两只手掌缠绵的分开,“我所做的事情都是我的错,不要怪我。”
晨茗愣直了身子,僵硬的吐不出一口气,“你……”
金姃妍推开门,又将她留在屋里。
公司最近请了几位韩国热播剧里的演员来代言,晨茗所在的宣传部极为忙碌,捎带着修改海报,晨茗和组员快要脚不沾地,以往整洁规整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来自不明的未处理的文件。
“晨组长~你那篇文翻译好了吗~”晨茗认真翻着文件夹里的纸,默不作声的举起一条胳膊,呼唤她的组员看到后,“哦哟,这么快就回复了。”
“在呢~还在翻译~”
组员是一个漂亮的年轻欧米伽,一头长而亮的秀发卷曲成型,但被工作所折服卷曲的头发也颤颤巍巍的发抖,“翻译器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逐句翻译?翻译组呢?不是请了一个嘛。”
文献和电脑,以及被自己圈圈点点的A4纸上面密密麻麻犹如她高考前的草稿纸,晨茗来不及抬头看她,“翻译器有时候翻译出来的东西不准,翻译出来惹人笑话,你工作怎么样了?”
“就差加载发出去了,西八……已经是第七版了,从这个周一开始咱连休息日都没有了呢。”
几位演员都是红火的新人和著名的戏骨,在电视机创新尤为新颖的韩国,出道的演员但凡代言产品,不能说如今可能放到后几年都能当谈话闲聊说上几句,然而韩国也是产出经典代表作的国家,代言一个珠宝都是家常便饭。
“还好咱们不是奢侈品牌,不然忙的更严重。”晨茗抿嘴笑了笑,组员一脸疑惑,“为什么?”
“因为奢侈品牌早就有好几个人代言咯,比咱们还要忙,珠宝也就是个锦上添花要做的醒目些。”
“难怪我的版本一直退回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你的海报说不上多吸引,主要是代言人好看。”宋蒽荞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端着两杯咖啡悠哉悠哉的逛到这,顺手给了晨茗一杯,“谢谢咯。”
宋蒽荞接着说,“如果这一版还不过,你今晚留在公司里继续改,马上到收稿日哦。”
那组员哎呦一声,跑回去了。
宋蒽荞今天一身打扮很低调,里面V领的蚕丝衬衫,中性风的西装套装一双红色漆底的高跟鞋,挽了一个低低的丸子头随意的捶在后脑勺,一手插兜居高临下的看着晨茗随意揭开的衬衫领口。
“还在翻译?没完了?”宋蒽荞站在她侧面,面上稳如泰山。
晨茗就刚才接过咖啡的时候看了眼宋蒽荞,其余都是用余光回应的,“宋副组长还有时间喝咖啡啊?拍摄部怎么样啦?临时把你拉过去还适应嘛~”
“哇~~”一说到这个宋蒽荞长叹一声,恨不得把天花板给吹飞,“那个新人演员真的很难搞,助理和经纪人都不敢说话,一直在看她脸色欸。”
晨茗惊讶一下,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甚至还想打听,“这么厉害呀,是不是作品很大卖?演技很厉害?听说演技很厉害的日常生活都挺严肃的。”
宋蒽荞撇了一下嘴,晨茗看似替那个新人狡辩实则是打了一个预防针,宋蒽荞嫌弃的翻了一个白眼对新人演员狡辩的晨茗说,“你倒是会替她说话,她哪有好的作品啦?靠着导演呐。”她拍了拍晨茗的肩头。
八卦的味道让人口角留香,前调刺激好奇后调怀疑偏见,晨茗有暂时放下工作,两个人你和我,我和你悄悄的聊天。
“还有这样的事情啊,这么厉害呐。”
宋蒽荞一口气将咖啡闷下肚,彭的一声砸在桌上,“提出的要去很刁钻,不懂装懂拍出来的东西还不如我拿手机怼脸好看呢。”
怪不得今天穿了西服,原来是想震慑一下下呢。
“那你什么也没说?那可是新人以后爆出八卦怎么办?”
大多数的演员艺人们在出名前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不太好的影响,命令助手经纪人都是司空见惯的如果咖位在流量的烘托下水涨船高,他们会跟变本加厉接一些不合常理有悖人伦的剧本或投靠不正经出道的大家导演。一时的新鲜感也会被自己骄傲冲动的举动所毁掉。
在韩国,尤其是霸凌最严重的校园里那些漂亮俊俏的少年们也被自己光一样的前途照射的不知天高地厚,酿成大祸。
宋蒽荞道,“她指挥自己的助理和经纪人就像在指挥一个会说话的猫猫狗狗一样,明明年龄最小说出的话越嚣张。”
“这种脾气以后在外面不好相处下去呢。”
“反倒是挺尊重的,我说了一句也才变的好些……听说导演是她爸妈交了钱的。”
晨茗讶异,“带资进组啊”声音也略微低了些。
宋蒽荞点头的力气大了很多,“还好人长的漂亮,不然口碑更差。”
晨茗的春节依旧是在韩国度过的,不用担心往返国内机票的担心,也不用把工资分出一些拿来包红包给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们,可是有些遗憾的是,她和家里还是有一点联系的。
雪下的差不多了,晨茗踩着厚厚的勃肯棉鞋,把自己裹成小区门口扬嘴笑的雪人,一张脸埋在围巾里露出一双忽闪忽闪的眼睛。
“早上好,早上好”晨茗对过往晨起锻炼的老年人打了招呼,就钻进步行几百米的超市里。
她今晚打算吃关东煮。
年关的超市里人不算多,因为是早上蔬菜区的货架还没上新,都蒙着帘子。晨茗转战调料区。
顺手带了几包味道不错的炸酱面,在一排排的调料前仔细的找,然后大脑飞速运转在厨房货架上想起已经快用完的酱油。
恍然大悟且窃喜一样的,开心的拿到一瓶酱油,“醋应该还有,不大吃醋呢……”
分神一瞟,看到了清单上的关东煮料包,晨茗一喜虎头虎脑的拿了好几包。
“去拿萝卜和香菇……鱼籽福袋和年糕福袋应该买过了……”
超市里开着仅高出室外几度的空调,在围着厚围巾的晨茗来看没什么变化,就这样裹着厚厚的一层在众人的眼光下晃悠悠的像个混混走到蔬菜区买菜。
就如网上所说一样,戴上了面具实际是摘下了面具,晨茗大大咧咧的指着萝卜对着上货的小姑娘问,“这个多少钱?”
小姑娘没看到她的脸,小小的惊了一下,“三块钱……姐姐……”
晨茗很搞怪的笑了笑,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模像样的挑了两根萝卜,她很喜欢吃蔬菜,又是挑了很多绿叶菜,就连看到小米辣也想尝试,不过她不想吃辣,只好作罢。
从蔬菜区离开后,晨茗推着满满当当的推车迈着小步伐往外走,掏出手机买单之际,手机弹出一条不合时宜的消息。
——姐,是我。
晨茗胸口猛地一沉,先是装看不到,收银员此时伸出扫描枪,“您好一共……”
“谢谢……”她被吓得连语言模式都忘记转换了。
她强装镇定的点进聊天软件,看着手机里那条陌生且不敢细看的好友申请。
她快步走出超市,走到小区门口刚才没看清,这是她弟弟发来的消息。
一连串都是字。
——姐是我好久不见了我有了自己的手机了我向你同学要的你的微信。
晨茗越看越没底,他突然加好友意义何为,想干什么他也该到上高中的年纪了是不是要让自己在韩国给他找学上?会不会是爸妈要他联系的?会不会爸妈也会来?
晨茗每往前走一步都费劲,不敢再猜测下去,狂奔回家。
衣服和鞋也是脱的狼狈潦草,随意的扔到地上,再次复读刚才的话。
家里从小就对这个弟弟加以宠溺,从小就不知天高地厚在很小的时候就对她这个姐姐打骂不休,借着自己在爸妈的宠爱里晨茗根本活的不像个姐姐。
到底要不要回复,要回些什么。
……为什么要在她这么高兴的时候发这么一条消息?离开的时候明明断绝关系了,是不是他们病了?向我要钱治病?没有这么多钱啊!为什么要联系我……
她烦躁不安,自己规划的一切都被打乱无心安排,现在被折磨的怒火攻心,脑子都在围绕一句话,“删掉不回复。”
晨茗犹豫再三,真的怎么做了。
——你是谁你发错了我是独生子
然后把手机扔到床上,强制让自己脱离这种焦虑的回话中,捡起自己在超市买的东西,一件件的拆好整理一股脑的塞进冰箱。
她还是忘不掉刚才的消息,还是想不通,都已经断绝关系了还要发消息来骚扰,真的很没意思,晨茗站在厨房吧台后,盯着沙发仰面放着的手机,站立不安捞起吧台外的椅子坐下,擦去出来一头的汗。
“怎么这么多汗,我不热啊。”
晨茗盯着手机,五分钟过去,手机亮了一下。
晨茗蹑手蹑脚的靠近手机,在锁屏哪悄咪咪的看了一眼,仿佛在看一个会扑脸而来的一只猫狗一样。
——对不起,是我发错了。
晨茗深吐一口气,然后决绝的点进微信,把他的联系方式拉黑,然后把这个号所有关于出国前联系的朋友同学都进行删除拉黑,但是这种方法太伤人了,但是为了不回到那个家里,她不得不怎么做,只留下现在韩国的朋友和同事,以及在韩国认识的太彤艺和置顶的金姃妍。
此刻晨茗的心脏被吊到半空之中呗一阵扑来的蝗虫细细密密的啃食,喷出强有力的血。
所以准备工作做完后,晨茗才真正意义上的松了一口气,瘫坐回沙发,劫后余生的回想刚才如悬崖勒马般的惊恐时刻——她原本不想回忆儿时记忆可那太刻骨铭心了,从小被畸形的灌输不合理的要求和嘱托,让尚未对世俗开展想法的晨茗无疑是走入陌路。她被区别对待,弟弟的出生才是她致命的打击。她的吃穿近乎被垄断,虽没有对自己进行严厉的打骂,但难受的人身攻击还是将她脱离原生家庭的执念更加深刻。
她越想越难过,恐惧围绕在自己周围,甚至开始环视这个房间生怕被人突然闯进,吓自己一跳,她不能再回到那个家里了……
手机发出提示,是金姃妍,她在展示临近新年家里的装饰,附加一条语音。
“我没法陪你过年了,让你看看我刚才装上去的玩意”然后又是一条消息弹出,是转账,晨茗仔细的用指头数了一下,换算成人民币一共有六个零。
“我去……”晨茗惊呼出声,金姃妍怎么这么大方了为什么给这么多?什么意思想让我陪她*吗?
疑心很重的晨茗思来想去把茶几上的茶杯茶壶都擦了个遍,都没敢收下金姃妍的红包,尤其是来的很突然的大红包。
——你怎么不收?少我还会在除夕夜补上的,除夕夜还会有的。
——并没有,只是有点突然为什么发红包,这么大。
——父亲和爸爸知道你了,这是他们给的。
什么!!!
沙发上有强力弹簧一样,把晨茗从软垫上弹起来,再次惊呼。这家人都是什么实力啊,这么多钱就跟开玩笑一样发出来了,知道我了?是不是下一步就该见家长了?可是我还没做好准备!怎么办!
晨茗心里打着鼓,一声比一声响最后看到金姃妍发来的一条视频,彻底瘫软。
是金家父亲爸爸发来的视频,金姃妍在视频的一角举着手机在几人之间转着拍照。
“你好啊小茗,有空来家里~”金家爸爸操着一口不太流利但咬字清晰的中文,说完后视角转向金家父亲他一声不吭低头写着什么金姃妍看眼色的转到两个弟弟妹妹身上。
“你好啊,茗姐姐听说你是中国人,中国好玩嘛~”
“姐你怎么又拍。”
视频匆忙停止了,只有短短的十几秒。
看的过程,晨茗新奇来回拖着进度条,想看清每一个人的脸,最后弟弟的声音戛然而止带给这个视频无尽的滑稽。
——父亲和爸爸都知道你了,就差你了。
——不知道带什么去。
——自己来。
金宅里,他们在为新年前做准备,一条条的白纸上白底黑字写着吉祥的祝福语,金姃妍插不上手和两个弟弟妹妹在旁边转来转去。
韩国在新年也会贴春联,表示喜庆吉祥不过和中国相差很大,看着很丧很偏见,有时不能理解。
但晨茗没有看到,如果让她瞧见了会一脸惊悚和苦恼的走进这个家,然后会在会客厅里抖肩哭泣。其实这只是他们的习俗。
“这个朋友哪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郑祚宁拧眉疑问。
“合作方公司里,一个组长我俩很投缘。”金姃妍没去看爸爸的表情,自顾自的打字聊天。
一旁安静不说话的金承岑却难得的开口,金姃妍和弟弟妹妹都打量着看过去,“放你工作之前这些朋友都不要再见了,明天去相亲朴家的,也是中国人。”
弟弟妹妹目瞪口呆于父亲自作主张的安排,太过惊讶差点掉了下巴。
金姃妍尴尬的和父亲对视一眼,有些不理解,“混血?只不过标题好听内容不照样跑偏,谁会去……笑死了”
“如今你做我的主了?”
“我是残疾吗?做我的主?”父亲的性格和爆发点和离谱,金承岑高声呵斥了声,金姃妍便更高声的回应过去,场面冷的凝固了一般,郑祚宁收回金承岑手下压着的纸张,打破气氛率先为两人服软辩解。
“你父亲也是为了你年纪不小了,孩子这么大了你别骂。”
弟弟妹妹先跑了。
金承岑叹了口气,“你喜欢的人是刚才聊天的人?”
“过完年我就回带家里来,我要提亲。”
“身份不明,给你带不来利益。”
“……父亲!说实话吧朴家是不是又给你什么好处了?”
金姃妍彻头彻尾听明白了,从她昨天回家父亲就一脸有什么难言之隐的表情看着自己,她算是能读懂金承岑的用意,肯定又是让自己出面来交换别的东西。
“从昨天就这样,一直试探的问我要不要相亲,你要干什么?父亲?”
金承岑毫无愧意的对着女儿打了直球,“俩家联姻利益蒸蒸日上,你的事业也会,以及你的婚姻。”
都二十一世纪了,包办婚姻居然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父亲,中国古代为了联姻平息战争才想出了联姻的方法,我们家不是穷的揭不开锅了!”
中年的阿尔法不理解女儿为何这般排斥,但是他认为的肯定比他这个女儿要好很多!他一直争,哪怕强塞也要把她带去联姻。
“我听不懂你说的这些中国旧时代的事情,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你和朴家长姐见面,然后结婚!”
澎!!!
一盏拿来盛放墨水的水晶皿砸碎在地上发出沉闷巨大的声音,墨水如蜿蜒的河流散在平整的地板上,模糊黏腻的攀附着。
郑祚宁吓的抖了下,水晶皿碎成星光在墨水里闪烁,“来人把地板清扫了。”
“好。”
郑祚宁一手环抱着金姃妍的胳膊,一边揶揄似的劝解,“你父亲不是说现在就让你去联姻朴家长姐,现在只是说一说别动气。”
父女两个突然的反目成仇吓得主母连坐都不会坐了,两头被激怒鬃毛竖起的可怕狮子嘶吼对喊,一步步把对方逼退领土的凶狠。欧米伽爸爸的劝和一点用没有,则加重了金姃妍对这个封建的父亲的狂怒,“说一说?你瞧他这个样子!巴不得我明天就穿上礼服去结婚!好给你们带来不小的利益吧!”
她胳膊用力抽出被抱的胳膊,现在局势换成一角对两雄,金姃妍痛苦难堪,这句话都是破绽,郑祚宁被她再次吓到,“爸爸!你不会答应了我父亲才说的吧?你不是最疼爱我了吗?怎么会让我去联姻!我是你们第一个孩子啊!你们是不是就看中了她们也是家族企业,恰好她有中国血缘?”
郑祚宁百口莫辩,解释就会是徒劳可笑的掩饰,被自己的女儿责怪她数不过来的伤心,“妍儿,答应吧……”
“爸爸!父亲!你们不要我了吗!”
金姃妍一声嘶吼,眼泪在痛哭中凶狠的流出,她哭的无力且苍白,汗珠和泪珠居然能同时出现,混杂出这世上最苦最累的液体,结出如刀割一样的誓言。
金姃妍早在学生时代就听说那朴家,家族企业世世代代都是上流生活,每一位继承人都是业内最有话语权掌控资源和经济的巨头,但凡成为继承人的爱妻或者不小心透露的小情人们都会趾高气昂的走出那栋大楼。
而金姃妍从小就与那朴家长姐同班同学,见识过她的为人,善良美丽是看得出是精心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如果没有转学说不定就已经结婚了……
金承岑终于走到大女儿身边,轻抚着她的肩背,难得的温柔,“好孩子,这是你最好的前程了,不要为不必要的人费心思。”
金姃妍如雷贯耳,劈到自己的身上遗憾贯穿自己身体从头到尾都血淋淋,两人安慰许久,保姆那边回应说地板清理好了让主母过去查看,金承岑没一会也走了。
金姃妍收回眼泪,颤抖的手指在通话界面上点来点去,双眼挤出滑落的眼泪,任由在脸上爬着,蠢态百出。
通话页面上正是晨茗已经哭红眼的错愕表情,金姃妍迅速挂断。
“和父亲和爸爸说,相亲改为后天,”金姃妍从地上爬起来,下达了一条通知。
助理顺势而为,“那……中国人那边呢?”
“订婚不要上电视,不然我不结,那边知道怎么做。”
“收到,二十万的款项还要继续转吗,十万没收。”
“转她卡里,”金姃妍搓了搓双眼,吸了吸鼻腔带着微微鼻音,整了整前襟,“这段时间不要联系她,是我愧疚她。”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