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塞外,一股浓密的血腥味弥漫在空中,刀光剑影,处处嘶喊声、惊呼声不绝于耳。
一身银白色战甲的宋婧黎持剑抵挡住敌方刺过来的长枪,眼角余光不自觉瞟到身旁被一个一个杀害的将士,和倒地的敌方将士。
“去死!”
宋婧黎拼尽全力推开他的长枪,使用最后的力气将剑刺进敌方的心口,却不料,一道利弦破空的声音传了过来。
她已是用尽全力,且伤痕累累,根本无法躲避这最后一击。
她稍稍用了点力将扎入战甲,刺进了胸口的箭矢拔了出来,快速旋身看清了来人的面貌。
也是伤她之人的面貌。
是永国的二皇子,来人披银戴甲,径直走到她身前蹲下,他逆着光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宋婧黎,一字一句道:“传朕口谕,宋将军奋勇杀敌,拼尽全力却忽略敌方弓箭手,被一击致命。赐黄金匾额一副。”
原来他已经登基为帝,宋婧黎闭了闭眼,张开口想说什么,却被二皇子打断,他俯下身贴近她的耳边,声音犹如恶魔的低呤:“宋婧黎,你还不知道吧?殷画屏苦守着你的将军府,来提亲者皆被拒之门外。整天抱着个字画盼望着你能凯旋归来。”
“即使是本皇子欲迎娶她为皇子妃,她都不愿出那个将军府一步!”
宋婧黎心头犹如雷击,过往种种如过马云烟一般在脑海回放。
殷画屏和自己一起长大,三岁打架,五岁就不管什么都要压对方一头,可不管怎样,殷画屏都比自己差。
六岁时,她在院子里捉蝴蝶,宋婧黎便躲在她身后吓唬她,最后遭了她的骂。
十岁她入军参战,十二岁便被皇上赐了将军府邸。那之后,殷画屏每回来都要待上数日,不是住她的寝房,就是赖在她书房里的软榻上看着她练字。
也许是从那时起,两人的感情不再是纯粹的冤家姐妹。
二皇子还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她耳间嗡鸣,世界仿佛都变成了黑色,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然而,又是一剑刺进了她的脖颈,那人似还不解气,将剑拔出,又在她的心口补上一剑。
直至宋婧黎已无气息,才带兵回永国。
永国三十六年,当宋婧黎战败,已经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回宋家,宋家上下,无一不是哀恸的声音。
殷画屏待在将军府宋婧黎的书房里,她的指尖扫过案牍上的字画,和一副未完成的画像。
“殷小姐,陛下在将军府外,还带了许多聘礼,请问……”
有下人过来汇报,殷画屏目光只停留在桌上的画像上,闻言眉毛微颦,不耐烦的清冷嗓音里带着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告诉他,不见!”
宋婧黎刚刚殉国,他便迫不及待的找上将军府给她下聘礼,其见不仁。
“可是…陛下他说了,若姑娘你执意不见,他就把将军府收回…”
门外的家仆话音未落,里面便传来一声东西破碎的声音,急得他立马就要打开房门查看,可身后那道低沉的声音先他一步。
“让你请殷小姐出来与朕好好谈谈,你怎么拖这么久?”
墨染熠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眉宇间带着不悦,目光投向紧闭着的房门,心下升起一抹妒忌。
他早知殷画屏对宋婧黎的感情不同,但他这人偏执,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
当即,他便让身后的侍卫破门,却不料下一秒房门被打开,还没上台阶的侍卫顿住身形。
殷画屏将视线投向墨染熠,眼中尽显厌恶,语气里却保留着对这位新任皇帝的敬重:“看来新帝上任没有很多公务要处理。陛下隔三差五往将军府跑,可是对阿黎战死沙场有所愧疚?”
“公务再多,自是没有屏儿你重要的。”墨染熠眉眼含笑,只是眸底深处的固执和阴鸷被他深深藏了起来,他放缓语气:“朕身后是娶你为后的彩礼,这些可比历代帝王迎娶皇后还要隆重,屏儿,朕希望你能仔细考虑。”
看着他殷勤的笑容,殷画屏嫌恶的皱起眉,冷声拒绝:“多谢陛下厚爱,但臣女惶恐,难担国母之重任。且臣女心中已有所属,实不能接受陛下这番心意,望陛下开恩。”
屡次三番的被拒绝,纵使是脾气再好的人也有所气恼,更何况是已经登基为帝心高气傲的墨染熠。
他甩了甩长袍的袖子,冷哼一声语气强硬:“朕此次前来,便容不得你拒绝!来人!把殷小姐绑走!”
眼看着两个侍卫拿着绳子就走了过来,情急之下,殷画屏拿出藏在袖子里的小型匕首,将它抵在自己的脖颈上,威胁侍卫不许再过来。
“你们别过来!否则我今天就是死在这也不会跟你们的陛下进宫!”
侍卫顿时顿住脚步,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为难。墨染熠顿住脚步,原本已经快要带着侍卫走到门口的他又折了回来,看着以死相逼的殷画屏,心中简直气愤填膺。
“殷画屏!成为朕的皇后就如此让你难以接受吗?!朕到底哪里比不得你心中那个已经死去的人!”
殷画屏眸色一黯,将匕首的尖端又刺进去了一分,丝丝缕缕的痛意从脖颈散开,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白皙纤细的脖颈往下滑,直至衣领间,在衣领上晕开一抹鲜红色的花。
墨染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见她一副不要命的趋势,忙道:“好好好,朕不逼你做朕的皇后了,你快把匕首放下。”
话落,他赶忙摆手让那两个还在看他脸色行事的侍卫回到队伍中,眼底满是不甘和无奈。
那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利落的退回到队伍之中。墨染熠看着殷画屏冷漠的样子,心中愤然的同时又带着对宋婧黎的妒忌。
殷画屏可以为了她连命都不要,而他为了殷画屏抵抗朝中大臣的压力,执意将后宫之主的位置留给她,每天上朝耳边都是大臣们的那句‘后宫不可一日无主’的话。
他为殷画屏抵抗了这么多,到头来只换来她的一句她已心有所属。她的心有所属,还是一个自己随意便可指派出去驻守边关、攻打敌国的宋婧黎。
殷画屏没有放下抵在脖颈处的匕首,眼眸好似含着一层寒霜,直直投向发愣的墨染熠,语气里再也掩饰不了对他的厌烦:“走。”
“好,我走、我走。但是你先把匕首放下。”墨染熠妥协的退后两步,眼神不放心的看向她手中的匕首,似心有不舍,又似不甘心,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将军府。
他一离开,殷画屏再也支撑不住的瘫软在地,全身因为紧张而出了一身细密的冷汗。
这样的逼婚场景她经历了不下百次,但今天是墨染熠第一次让侍卫将自己绑回宫,她要是再慢一步拿出匕首,恐怕现在已经在去皇宫的路上了。
后来,墨染熠娶了与他青梅竹马的太师之女。据说那天极为隆重,举国同庆。
将军府内,殷画屏被人发现的时候,安安静静的坐在案几旁边,头靠在案几上,看似安详的睡着了,但如果没注意到一旁从她手中掉落出来的毒药药瓶的话,可能真的会让人觉得她只是睡着了。
一时之间,丧女之痛,路过丞相府和将军府的百姓都听到了哀哀戚戚的哀恸声。
永国三十七年,丞相府千金服毒自刎,而居于高位的圣上一夜之间白了头的消息在永国传开。
……
“小姐?小姐?”
丫鬟的催促声在耳边响起,宋婧黎感觉声音比较朦胧,耳边尽是断断续续的嗡鸣声。
“小姐,快醒醒,殷小姐都快要将你的书房搞得一团乱了。”
殷小姐?哪个殷小姐?
宋婧黎迷迷糊糊间抬手扶了扶脑袋,睁开眼时只看到丫鬟担忧的脸庞和自己寝房里简单的设置。
顿时,她只感觉头一阵眩晕,旋即是一阵坠落感,再然后她睁开眼,眼神清澈明亮,仿佛刚刚只不过是一场幻觉。
下意识的,她蹙眉问旁边的丫鬟:“殷画屏在我的书房里做什么?你们怎么不拦着她?”
“奴婢拦不住,只好来找小姐…”丫鬟退后一步低下头,声音有些低。
宋婧黎愣了一瞬,旋即立马起身绕开婢女,出门直直往她的书房而去。
书房里真迹画卷、名家字画、刀谱、剑谱被随意的扔在地上,案几前眉眼如画,眼尾含笑的女子竖立在案几前,手里拿着狼毫笔,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勾勒着什么。
周围被揉成团的废纸扔了满地,逆着光站在门口的宋婧黎却好似看不见眼前的杂乱一样,眼神讶异,呆愣愣的望着案几前的少女。
注意到一股炽热的视线,殷画屏抬眸望向她,精致细嫩的脸庞浮现一抹得意的神情,尾调上扬:“宋婧黎?正好,你来瞧瞧,本小姐画得像不像你。”
宋婧黎箭步上前,殷画屏以为她是被自己气着了,想和自己吵架,双手叉腰,随时准备应战的架势都做好了。
下一秒,一股清新的草木香气萦绕在鼻腔里,她被宋婧黎抱了个满怀,力度大到恨不得将她融入身体里。
殷画屏不舒服的扭了扭身子,却被宋婧黎抱得更紧,无奈之下,她红着脸道:“你发什么神经?快松开我,要喘不过气了。”
“不,我不松开。”
宋婧黎的声音闷闷的,隐约还带着点哭腔,像是得到什么很珍贵的宝物一般,抱着她就不撒手,脸也埋进对方的颈窝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脖颈。
这个傻子,前一世将自己的少女情怀暗自藏在心里,宁愿和自己一直做一个碰头就吵架、在世人看来极不对付的死对头,也不愿意将满怀的爱意倾诉给她听。
像这样自以为是又傻到出奇的人,她又怎么能看透自己对她的心思也不单纯?
直到死,她们两个人都没有见彼此最后一面。
一想到殷画屏在得知自己战死沙场的消息后会郁郁而终,每天以泪洗面,心头涌起一股名为心疼的感觉。
殷画屏垂下眼睑,有些贪恋她的怀抱,轻轻嗅了几口属于她身上的草木清香,轻眨了下眼,敛去眼中贪恋情绪,最后抬手轻轻推了推她,“你抱够了没有?这里还有婢女在看着呢。”
一旁收拾着殷画屏弄乱的书房的婢女闻言身子轻轻一颤,略显尴尬的继续着手里的动作,眼神都不敢胡乱去瞟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了,专心致志的收拾着面前的狼狈残局。
她不说话,殷画屏只能任由她抱着,也许是羞赧,她将额头抵在宋婧黎的肩膀上,将脸遮住,以此来阻挡外界的视线。
直到一道轻浅的呼吸声在耳畔响起,察觉到怀中人松了些许力道,她抬起双手,一手搂住她的腰身,一手去到她的后背轻轻拍了拍,“宋婧黎?”
这家伙,定是练武练得精疲力尽,又急忙赶过来,现下已经抱着她,靠在她的肩膀上睡着了。
两人虽然同龄,但也许是因为宋婧黎从小习武的原因,她长得比殷画屏高了半个头。因此这样抱着站在原地,属实是累坏殷画屏了。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