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店影视城最大的会议室内,空调冷气开得十足,驱不散初夏的黏腻,却足够冻得人指尖发凉。长条会议桌两边坐满了人,导演、制片、编剧、副导、主演助理……空气里漂浮着咖啡和打印纸油墨的混合气味,低低的交谈声像背景音嗡嗡作响。
王一博坐在长桌左侧靠中间的位置,黑色连帽衫的帽子松松扣在头上,压住几缕不服帖的深栗色头发。他微低着头,目光落在摊开在面前的厚重剧本上,右手无意识地转着一支黑色签字笔。他提前半小时到的,足够熟悉环境,也足够避开不必要的寒暄。腕表指针无声地滑向上午九点整。
几乎就在秒针归零的刹那,会议室厚重的磨砂玻璃门被从外推开。
一阵轻微的骚动像涟漪般在长桌末端荡开,低语声也短暂地拔高了一瞬。
肖战走了进来。
他穿了件质地柔软的米白色针织衫,衬得肩线流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朝站起身的导演和几个工作人员方向微微颔首致意:“抱歉,路上有点堵,让大家久等了。”声音清朗,带着一点南方口音的柔软尾调,并不显得过分热络,却让人挑不出错。他的目光礼貌而迅速地扫过全场,在王一博那个方向稍作停留——后者恰好抬起头,帽檐下的视线没什么温度地投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地接触了一瞬。
王一博几不可察地抬了抬下巴,算是打过招呼。肖战唇角弧度不变,回以一个同样浅淡的颔首。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和动作,空气里却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带着审视与衡量的意味。
“好,人都齐了,咱们开始吧。”总导演李牧是个五十多岁、精神矍铄的男人,声音洪亮,直接切入正题,“欢迎王一博、肖战两位老师加入《追光者》剧组。这部戏的分量,在座的各位都清楚。今天剧本围读,咱们不玩虚的,就是找问题,抠细节,把人物立住。”
围读按角色顺序进行。当轮到王一博饰演的“林焰”——一个背负沉重过往、外表冷漠锐利的天才赛车手时,会议室安静下来。
王一博的声音偏低,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质感,语速不快,吐字清晰。他念着林焰那些充满锋芒和疏离感的台词,没有刻意拔高或压低,却精准地传递出人物内里的孤傲与压抑。他念完一段激烈的内心独白,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会议室里只剩下空调运转的微弱声响。
短暂的静默后,轮到肖战饰演的“陈光”——一个看似温润、内心却藏着不为人知秘密的心理医生。
肖战的声音与王一博截然不同,像初春融化的溪流,清润温和。他将陈光那份职业性的包容和不动声色的敏锐揉捏得恰到好处。当他念到陈光试图用专业技巧不动声色地试探林焰的心理防线时,那温和语调下暗藏的锋芒,让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林先生,逃避真相并不能真正抹去它留下的痕迹,”肖战念着陈光的台词,目光自然地看向对面剧本上方的王一博,“就像你引擎盖上那道划痕,修补得再好,在特定角度下,依然能看到它的存在。” 这句台词,是陈光对林焰心理状态的一个关键隐喻。
王一博翻动剧本纸张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没有抬头,只是手指在纸页边缘无意识地捻了一下,喉结似乎也微微滚动。他没有按照剧本立刻接上林焰带着怒意的反驳,而是沉默了两秒。空气仿佛凝固了。
然后,他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没什么情绪地看向肖战,开口,声音比刚才念台词时更沉,更硬,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认真:“导演,这里逻辑不通。”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他身上。
王一博的指尖点在剧本那几行字上:“林焰不是傻子。他是顶尖车手,对机械、对‘痕迹’的敏感度远超常人。陈光用划痕这种具象的东西做比喻,太刻意,太低端。林焰第一时间就会识破,并且极度反感这种拙劣的试探,根本不会给他后面展开分析的机会。” 他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小石子砸进水里,清晰有力。
导演李牧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嗯……一博这个角度有点意思。肖战,你怎么看?”
肖战脸上的温和笑意淡去了几分,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那是属于演员肖战的专业状态。他同样看向剧本,修长的手指划过刚才那段台词,沉吟片刻:“王老师点得对。陈光作为顶尖的心理医生,他的试探应该更隐晦、更高级,更符合他‘温水煮青蛙’的策略。用这种具象的比喻,确实有点……掉价。” 他用了“掉价”这个词,带着一点坦率的自嘲,随即看向王一博,“王老师觉得,如果换成……陈光观察林焰无意识摩挲左手腕旧伤疤的动作,然后不经意地说一句‘身体记得的痛,往往比心更诚实’,会不会更自然,也更戳中林焰的痛点?”
王一博的目光落在肖战左手腕示意性的位置上,似乎在想象那个画面。帽檐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表情,只能看到下颌线微微绷紧了一下。几秒钟后,他点了下头,言简意赅:“嗯。好很多。”
没有多余的称赞,但那个“好很多”和他点头的动作,已经是他此刻能给出的最大认可。
导演李牧眼睛一亮:“好!这个调整好!记下来!编剧组注意,这段按这个方向细化!” 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要的就是这个劲儿!碰撞!互相激发!这才叫围读!”
接下来的气氛明显热络了一些,也紧张了一些。王一博和肖战之间,围绕角色动机、台词合理性、甚至是某个细微表情的时机,开始了你来我往的“交锋”。
“陈光这里不该笑,哪怕只是嘴角动一下。林焰正在揭开他最深的伤疤,他应该是紧绷的,甚至带着一点自毁式的残忍。”
“同意。但林焰在说出那句‘你也不过是个被困在过去的可怜虫’时,眼神里不该只有嘲讽。应该有一闪而过的……物伤其类?”
“……可以。但只能是一瞬间,快得连他自己都抓不住。”
他们的讨论直接、高效,没有客套的铺垫,也没有无谓的争论,句句都砸在戏点上。会议室里其他人似乎都成了背景板。林薇坐在肖战斜后方,看着自家艺人难得显露出的、近乎固执的专注棱角,又看看对面那个帽檐压得很低、气场却丝毫不弱的年轻顶流,悄悄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小小的星号。陈宇则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看着王一博主动开口提出意见,虽然语气还是那么硬邦邦,但眼神里那股对表演的较真劲儿骗不了人,他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围读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结束时已过中午。大家纷纷起身,椅子拖动声、收拾东西的窸窣声、商量午饭的交谈声混在一起。
“辛苦了李导。”
“肖老师辛苦了!”
“王老师辛苦了!”
肖战正和导演说着话,脸上重新挂起那种温和得体的笑容。王一博已经利落地把剧本塞进背包,拉上拉链,帽子依旧扣着,一副随时准备撤离的样子。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猛地被从外面撞开一条缝,一个助理模样的女孩脸色发白地探头进来,声音带着喘:“不、不好了!不知道谁泄露了消息,楼下……楼下全是记者和粉丝!把出口都堵死了!”
嘈杂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什么?!”制片人的声音都变了调。
导演李牧眉头紧锁,当机立断:“安保呢?通知酒店安保!让司机把车开到地下车库!所有人,现在立刻,从内部员工通道下B2!”
人群瞬间涌动起来,带着一丝慌乱向会议室侧门移动。那扇门通向一条相对僻静的后勤通道。
王一博动作最快,抓起背包几步就挤到了侧门边。肖战被导演和几个工作人员簇拥着,也快步走了过来。狭窄的门口瞬间成了瓶颈,两拨人不可避免地挤到了一起。
王一博正要侧身出去,身后一股力量推搡了一下,旁边不知谁的保温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几乎是同时,一只闪光灯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伴随着“咔嚓”一声刺耳的脆响和刺目的白光,直直地射向门口!
肖战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和混乱推得下意识侧头闭眼,脚下被掉落的保温杯绊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微倾。
就在他重心不稳的瞬间,一只手臂猛地横亘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一把攥住了他的上臂!
那力道很大,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强势,瞬间稳住了他摇晃的身体。手臂的主人动作极快,在肖战站稳的刹那便已松开,快得像一个错觉。
肖战惊魂未定地抬眼,只看到王一博帽檐下绷紧的下颌线,和那只已经收回、重新插回自己卫衣口袋的手。他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顺手扶了把门框。
“快走。” 王一博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近在咫尺的肖战能听清,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起伏的调子。
肖战定了定神,低声道:“……谢谢。”
王一博没再回应,率先一步跨出侧门,身影迅速消失在略显昏暗的通道里。肖战深吸一口气,压下手臂上残留的、被那只手攥过的、带着惊人热度的触感,紧随其后汇入人流。
地下车库B2,冷气更足,带着一股水泥和机油的味道。几辆黑色的保姆车已经发动,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
王一博的助理和经纪人陈宇迅速将他护送上其中一辆车。肖战也在林薇的引导下走向另一辆。
两辆车的车门几乎同时关上,隔绝了外面混乱的回音。
王一博的车率先启动,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声响,汇入车道,迅速离开。
肖战靠在后座,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灰色水泥柱。他抬起左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刚才被王一博抓住的上臂位置。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点被强硬力量掌控过的灼热感,和对方身上极淡的、某种冷冽的木质香气。
他轻轻按了按那个地方,目光投向车窗外王一博那辆车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另一辆疾驰的黑色保姆车里,王一博摘下帽子,随意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头发。他靠进椅背,闭上眼,似乎想休息。车内很安静,只有空调出风的细微声响。
几秒钟后,他忽然抬起右手,那只在通道里攥住肖战手臂的手。他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片刻,然后倏地收拢五指,握成了拳,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接着,他像是甩掉什么不自在的东西,把手重新塞回了卫衣宽大的口袋深处,侧过头,看向窗外飞掠而过的街景,下颌线依旧绷得有些紧。
车窗倒影里,城市的霓虹光斑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明明灭灭地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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