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站在旋转木马前，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消息提示。不远处传来糖炒栗子的香气，混着热红酒的肉桂味在冷空气中氤氲开。

[15:30，旋转木马见。]

王一博的消息还停留在半小时前，而现在已经快四点了。肖战呼出一口白气，跺了跺脚，靴子踩在薄雪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他本来想直接去找人，但走到半路，却在热饮摊前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啪”地一声，速写本从帆布包里滑落。

肖战弯腰去捡，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定在不远处——王一博正和楚怀柔站在一起，女孩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礼盒，指尖冻得微微发红，却仍然固执地递向他。

这个场景，那天一模一样。

那个午后天空飘洒着细碎的雪花，肖战和王一博本来约好了见面，但是那会王一博还没到，肖战就蹲在舞蹈学院练功房外的紫藤花架下，铅笔在速写本上沙沙作响。他本来只是在等王一博，顺便采个风，却意外撞见了这场告白。

楚怀柔捧着缀满蕾丝的礼物盒，手指关节都泛着粉色。肖战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颤抖的睫毛，水光潋滟的杏眼像是浸在星河里。肖战想起他看过的论坛贴，楚怀柔是舞蹈摄影系这届新生里最出挑的姑娘，据说开学典礼上跳了支《点绛唇》，把学生会邮箱都塞爆了。

“我……我真的很喜欢你排练时的样子。” 楚怀柔的声音带着江南烟雨的潮气，“就像《洛神赋》里写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王一博把舞蹈鞋往肩上一甩，汗湿的碎发贴在额角：“对不起，我每天要练功八小时。”

肖战差点笑出声，速写本上“唰”地划出一道弧线。这人拒绝告白都能用课程表当借口，上次拒绝音乐剧系男生时说‘我跳现代舞的不唱音乐剧’，上上次说‘我属龙的和属兔的星座不合’。他的奇葩语录都能出合集了。

楚怀柔似乎没料到这种回答，咬了咬唇，突然伸手抓住王一博的手腕：“我可以陪你练功呀！你教我怎么用足尖旋转好不好？我小时候学过……”

肖战眯起眼睛，王一博那截纤细手腕上还缠着肌效贴，而王一博的反应更快——他后退半步，练功服领口露出半截红绳，坠着的和田玉晃出一道清冷的光。

“楚同学。”王一博语气平静，“你鞋带散了。”

楚怀柔一愣，下意识低头去看，王一博趁机拉开距离。女孩仓促蹲下系鞋带，眼眶已经红了。

肖战的铅笔在指间转了个圈，速写本上渐渐浮现出少年绷直的脚背，踝骨处淡青的血管顺着跟腱没入舞鞋，像工笔描摹的鹤颈。

不远处，楚怀柔的声音带着哭腔：“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王一博把矿泉水瓶捏得咔咔响，汗珠顺着下颌线滚进锁骨，“但现代舞要控制肌肉发力，谈恋爱会让核心肌群松弛。”

肖战终于憋不住笑出声，紫藤花簌簌落了他一肩。速写本“啪”地合上时，他看见王一博突然转头望过来，微微落下的雪粒在那人睫毛上碎成点点金星。

两人的视线隔着花架短暂相接，肖战心跳漏了一拍，抓起画本落荒而逃。

回忆戛然而止，肖战猛地回神，发现王一博已经朝自己走来，而楚怀柔站在原地，手里还捧着那个礼物盒。

“肖战？”清冷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肖战慌忙合上速写本，王一博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面前，黑色大衣衬得他肩线更加平直，鼻尖被冻得微红，手里还拿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可可。

“不是说在旋转木马碰面吗？”王一博把热饮递过来，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雪粒。

肖战接过纸杯时指尖轻颤，热可可差点洒出来：“我看你在和人说话……”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语气活像抓奸的怨妇。

王一博闻言回头望去，楚怀柔已经消失在人群里。他忽然轻笑一声，从大衣口袋掏出个丝绒盒子：“你们学院送的，说是感谢上次帮忙搬东西。”

肖战盯着盒子上精致的蝴蝶结，三个月前的场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当时楚怀柔也是这样捧着礼盒，眼里盛着破碎的星光。速写本边角被捏出褶皱，肖战突然脱口而出：“你拒绝人的借口还是这么烂。”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雪粒落在肖战的睫毛上，模糊了视线。肖战看见王一博的喉结动了动，和田玉坠子泛着温润的光。

“你看到了。”这不是疑问句。

肖战别开脸，速写本上的紫藤花图案在掌心发烫。那天午后的微风，少年绷直的脚背，还有自己落荒而逃时撞落的紫藤花，此刻都化作细密的针尖扎在心头。

温热的手掌突然覆上他冻僵的手指，王一博的声音混着热可可的甜香飘进耳膜：“那天你跑太快了。”

肖战猛然抬头，撞进对方含笑的眼底。旋转木马的彩灯在王一博瞳孔里流转，映出自己呆滞的表情。

“什么？”

“紫藤花架后面。”王一博的拇指轻轻摩挲肖战手背，“你速写本掉在地上的声音，和现在一样响。”

肖战感觉血液轰地冲上耳尖，三个月前的画面走马灯般闪现——自己仓皇逃离时落下的铅笔，速写本里夹着的舞姿草图，还有深夜台灯下反复描摹的脚踝线条。

“所以……”王一博突然逼近半步，薄荷气息拂过肖战发烫的耳垂，“你从那时候就开始偷画我？”

肖战后退时撞到身后的树，树干簌簌作响。肖战慌乱中抓住对方衣襟，王一博顺势将人圈在树干与自己之间。隔着厚厚的冬衣，心跳声震耳欲聋。

“要核对证据吗？”王一博的呼吸扫过肖战鼻尖，“美术学院论坛里，那个ID叫‘兔不吃茄子’的用户，上传了二十七张现代舞速写。”

肖战猛地睁大眼睛。他以为匿名发在专业论坛的作品无人知晓，却没想到每一笔勾勒都被当事人看在眼里。此刻肖战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发完作品，总会收到陌生账号的点赞——那个顶着摩托头盔头像的账号，原来早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默默注视。

“你什么时候……”

“第一次是在前些日子的校际展演。” 王一博从手机相册翻出一张照片，正是肖战获奖的《鹤唳》系列，“你说舞者的脚踝是工笔描摹的鹤颈。”

肖战怔怔看着自己那段时间闭关画出来的画作，那些藏在肌理线条里的情愫突然无所遁形。旋转木马的音乐换成了《Jingle Bell Rock》，彩灯在雪地上投下斑斓的光晕。

“所以，”王一博的声音突然有些发紧，“你愿意给这只鹤一个家吗？”

雪花落在两人交叠的呼吸间，王一博看着近在咫尺的唇，突然想起咖啡店里的奶油渍。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勾住对方围巾，在那些叫卖声中吻了上去。

薄荷与可可的甜香在唇齿间交融，王一博的手掌托住他后颈，雪花融化在相贴的肌肤间。远处传来人们的欢呼，烟花在夜空中绽开金色星雨。

当王一博气喘吁吁退开时，发现肖战耳尖红得滴血，王一博强装镇定地抿唇：“这是答应了吗？”

“你猜。”肖战笑着把冰凉的手塞进他大衣口袋，触到个硬硬的物件——是那个丝绒礼盒。

打开盒子的瞬间，肖战愣住了。黑色天鹅绒上静静躺着枚和田玉平安扣，与王一博颈间那枚一模一样，只是红绳换成了靛蓝色。

“我妈说……”王一博难得结巴起来，“这是给……给……”

“给我？”肖战举起玉坠对着灯光，内侧刻着极小的“Z”字。

王一博突然转身大步往前走，声音飘散在风雪里：“不要就还我。”

肖战追上去把玉坠揣进兜里，指尖触到速写本边缘。肖战忽然拉住王一博，在漫天飞雪中翻开本子——最新一页是昨夜画的侧影：少年在练功房倒立，腰线没入黑色舞裤，脚背绷成优美的弧线。

“回礼。”肖战把画撕下来塞进他手心，转身跑向飘着棉花糖香气的摊位。

王一博展开画纸，背面有行小字：“谈恋爱会让核心肌群松弛。”

王一博看着这一行小字，嘴角微微勾了勾，小跑追上了肖战，牵住肖战的手，在肖战的耳边轻语道：“不会。”

肖战嘴角勾起一模浅浅的弧度。手指悄悄回握。棉花糖机嗡嗡作响，粉色的糖丝在雪夜里缠绕，甜得恰到好处。

王一博忽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他的：“我很喜欢，谢谢。”

肖战别过脸去，却掩不住上扬的嘴角，“走了，请你吃棉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