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气渗进教室每道缝隙,何岁安盯着月考成绩单上鲜红的“年级第一”,却感受不到丝毫喜悦。书包夹层里,母亲发来的短信在屏幕上反复闪烁:“电子厂流水线招人,月薪三千,明天就回来”。她攥紧手机,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血痕。同桌好奇地凑过来想看看成绩单,她慌忙将纸塞进抽屉,动作大得碰倒了铅笔盒,廉价的塑料笔散落一地。
江知许抱着画具经过时,看见何岁安蜷缩在座位上的身影。少女磨破的帆布鞋边缘沾着泥点,袖口露出线头翻卷的痕迹。她默默记在心里,当晚在昏暗的宿舍里,借着台灯微弱的光,把自己辛苦打工挣来的素描本塞进印着超市logo的塑料袋。那素描本她珍藏了许久,一直舍不得用,此刻却毫不犹豫地写上:“给最厉害的你”,还在扉页画着两个女孩并肩奔跑在开满野花的山坡上。
第二天课间,温朝暮突然把一张报名表拍在何岁安桌上,发出“啪”的声响:“全国中学生创新大赛,特等奖奖金两万。”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我黑进教育系统查过了,这个比赛的题目和你擅长的方向高度吻合。我负责找资料,临时晏联系他当教授的舅舅辅导。”临时晏原本在旁边假装看漫画,听到自己的名字,耳朵瞬间红透,结结巴巴地补充:“对、对,我舅舅可厉害了,肯定能帮到你!”说着,他红着脸把保温杯放在何岁安手边:“红枣银耳汤,补脑子的...”
深夜的自习室,只剩下何岁安一个人。她对着竞赛题目发呆,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拍打着玻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手机再次震动,母亲发来的语音消息带着刺耳的质问:“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隔壁阿芳在电子厂都当上组长了!你弟的学费还指望你呢!”她颤抖着按下删除键,眼眶酸涩,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就在这时,她抬头却看见窗外的江知许。少女浑身湿透,头发黏在脸上,江知许大声喊着:“我们在老仓库等你!”声音被风雨撕碎,却字字砸进何岁安心里。
推开斑驳的铁门,何岁安被眼前的景象惊住。老仓库里,温朝暮用废旧灯管拼出巨大的“冲”字,还细心地用彩纸剪出星星装饰在周围;临时晏抱着吉他,正扯着嗓子唱跑调的歌,脚下放着一堆零食包装袋;墙上贴满了江知许画的鼓励便签,有可爱的卡通小人,有写着“你是最棒的”“加油”的话语,甚至还有一幅画着她们四人在大学食堂吃饭的场景。小桌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面条上卧着两个煎蛋,金黄的蛋黄还微微颤动。
“你负责发光,我们负责托住你。”江知许递来温热的毛巾,指尖还沾着颜料。她们身上的衣服也是半干,显然是冒雨跑来布置这里。温朝暮翻开厚厚的资料集,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做满了标注:“这些都是我筛选出来的重点,咱们一起攻克。”临时晏则手忙脚乱地把刚烤好的红薯塞进何岁安手里:“尝尝,我烤的,可甜了!”
何岁安咬了一口红薯,甜味混着咸涩的泪水在舌尖蔓延。窗外的雨还在下,但她知道,那些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的日子,终会在这份温暖里,长出破茧成蝶的勇气。江知许悄悄坐在她身边,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两人相视而笑,在这小小的仓库里,仿佛拥有了对抗全世界的力量。
而记忆中的海棠花依旧开得灿烂。何岁安低头看着胸前的海棠吊坠,又望向江知许颈间同样形状的项链。或许正是那个暴雨天偶然的相遇,让生命中最珍贵的光,悄然照进了她潮湿阴暗的世界。此刻的雨水打在仓库铁皮屋顶上,却像是在为她们的未来奏响激昂的乐章。
深夜的老仓库飘着红薯焦香,何岁安望着墙上歪歪扭扭的"必胜"涂鸦,突然想起手机里那电子厂招工短信。江知许的手指擦过她颤抖的手背,带着颜料的粗粝触感却格外安心:"你看,温朝暮把资料按难度叠成了金字塔,说越往上爬奖金越近。"
"别光看,快吃面!面坨了我可不负责。"温朝暮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却藏不住笑意。临时晏慌忙用拨片敲了下吉他弦,跑调的《胜利之歌》震得墙角积灰的蜘蛛网都在摇晃。何岁安夹起裹着溏心蛋的面条,滚烫的温度从舌尖一路暖到心口。
接下来的半个月,四人成了教学楼最特别的风景。课间时温朝暮把U盘拍在何岁安桌上:"凌晨三点扒到的绝密题库,记得夸我。"临时晏总在午休时变魔术般掏出保温盒,声称自家厨房是"状元补给站"。而江知许的素描本上,渐渐画满了何岁安解题时的侧影、皱眉咬笔的模样,还有用荧光笔圈出的"今天也在发光的岁岁"。
决赛前夜,何岁安的手机第三次响起母亲的来电。她攥着发烫的手机躲进操场角落,却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江知许举着画架跌跌撞撞跑来,画布上未干的颜料晕染成银河:"你看,我把你的公式都画成星座了!"少女沾着钴蓝色颜料的手指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水痕,"他们说知识是星辰,那你早就该站在最亮的地方。"
颁奖礼那天,何岁安站在聚光灯下,看着台下疯狂挥舞应援牌的三人组笑出了声。温朝暮的LED灯牌闪着"算法女王",临时晏抱着吉他吼着改编版校歌,而江知许高举的画板上,两个戴着海棠吊坠的女孩正牵着手奔向彩虹。两万奖金到账的短信提示音响起时,她突然觉得,那些被雨打湿的夜晚,都成了此刻勋章上的光。
校庆日,何岁安在老仓库发现了江知许藏起来的画稿。泛黄的纸页间,除了她的画像,还有无数未寄出的信——"如果那天没下雨就好了,我想早点认识你""你解题时睫毛会在眼下投出蝴蝶形状的影子""其实素描本里最珍贵的,是和你一起画过的每一页"。窗外的海棠花簌簌落在画稿上,恍惚间,她又听见江知许在暴雨里喊出的那句:"我们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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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