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狱幽暗狭窄,潮湿腐朽,臭气熏天。
几个牢头拖着血肉模糊的人经过,浓稠鲜血淌了一地,更似地狱般。
“这次贪污案惊动了上头,一连抓了个好几十个牵扯的官员,这牢里都快关不下了。”
“可不是,那黄河堤坝一塌,淹死多少人,皇上雷霆大怒啊。”
“班陈抚司的赵大人都审了好几日了,我看啊,这位肖国舅爷算是完喽。”
几个人幸灾乐祸地笑着道,“宫里头那位天天跪在乾宁殿前哭,脑袋都磕破了,皇上都不见她。”
“可见肖家的运是到头了,要说风水轮流转呢。”
“别说了!赶紧干活!”一人催促,阵阵脚步声纷乱响了起来。
肖家老少都关在一间牢房中,听着不绝于耳的惨叫跟哀嚎声都吓得瑟瑟发抖起来。
几个肖家姨娘搂着幼子,娇艳如花的脸吓得惨白。
她们耳垂受损,鬓发皆乱,钗环都在抄家那日被官兵给狠心夺了。
她们只要想起那日肖家府门被撞破,官兵鱼贯而入抄家的情形,便后怕不已,啜泣连连。
只见稻草堆上还躺着个身形消瘦的人,背对着众人。
听着耳边越演越烈的哭声,他有些不耐地转身坐了起来。
他长得俏,肤色又白,虽也是一身狼狈,全身被扒得只剩下一身纯白中衣。
但一看便知是富贵窝里才能养出来的人。
细腰处被有几个硕大的黑脚印,是被那日来抄家的官兵给踹的,叫他这几日腰还疼得厉害。
肖战眼眸微微狭长,临到半中还有略上挑的弧度,似弯不弯,此刻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人畜无害又清纯可怜。
他长得像早逝的娘,若是像他那位肥头大耳的老爹,他早一头撞死了。
可惜男人就是男人,死了才老实。
他娘在的时候,爹爹连偏房跟妾室都不敢娶一门,百依百顺。
现在,看着那一群乱了方寸的姨娘跟孩子们,肖战都冷不丁地想笑两声了。
“哭什么呢,我爹还不没死呢,你们就忙着给他老人家哭丧?”
“我爹没死都要被你们哭死了!”他没好气地道。
他爹虽好色,却是极为疼爱他,到现在都还没娶正妻。
肖战心里明白,爹这是为他做打算。
纳多少妾,生多少儿子,都是庶子,没办法比上他。
平日里就是把他这个宝贵儿子当心肝似地捧着,就怕他气不顺,又整日拿着他库房的宝贝打砸出气。
搞得他爹都不知道先心疼自己那些来之不易的珍宝,还是心疼儿子白白出气,累了自己。
虽是看不上爹好色的老毛病,可肖战对他纳妾却从来没有反对过。
云姨娘昔日是最受宠的,她是淮河边船上的船妓,弹得一首好琵琶。
一次招待到了肖战他爹,也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方法,叫他爹乖乖得抬进了门。
她出身不好,心眼子也比其他人多不少,眼珠子一转,便撇了撇嘴,“少爷,你只让我们不要哭。”
“可那日情形,你也瞧见了,老爷被那么多官兵活生生抓走了。”
“都说他贪了钱,要拿他是问呢,若是老爷回不来,我们也要做做打算了。”
肖战立马呵斥道,“你胡说什么呢,皇上还没定我爹的罪呢!再说宫里还有我姑姑,她肯定还在想办法。”
他虽不争气,平日里做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但此刻却还是有些当家之主的气势。
也明白这个节骨眼上,什么话该说还是不该说。
他没好气地道:“你若是还敢胡说八道,别管我爹回不回来,我先撕了你这张乌鸦嘴!”
几人说话间,抱着怀里女儿的棠姨娘却哭了起来,“月儿,月儿,你怎么了,别吓娘亲啊。”
众人闻声围了过去,只见她怀里还未足月的婴儿此时已面色青紫,已然快要不行了。
这牢狱里平日只给他们送一次饭,却有那么多张嘴,棠姨娘吃不饱也没奶水,怎么喂给女儿。
棠姨娘顿时悲泣起来,心里头只想救女儿,看着肖战宛若救命稻草般跪了下去,“少爷,少爷,你救救月儿,月儿是无辜的。”
肖战被她抱住了腿,忙将人扶起来,脸上无奈,“你这是什么话,月儿是我妹妹,难道我还能见死不救?”
肖战隔着围栏喊人,喊了好几声,他见没人来,干脆瞎喊,呼天抢地,杀猪一般。
“着火了!烧死人了!重等要犯要是烧死了,你们拿什么跟上司交差!”
这才有几个牢头不耐烦地过来,将他驱赶远离,恶狠地道:“喊什么喊,老远都能听到你声音了。”
“整天吃不饱了,竟还有力气喊人。”
肖战也知道现在自己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冷言奚落都不算什么了。
要紧的是赶紧救妹妹才是正理,他也没犹豫往怀里掏了掏,竟掏出个精致的平安锁出来,谄笑着放进那牢头手里。
“这位大哥,我妹妹可能生病了,劳烦您请个大夫,给她找些羊奶来。”
那牢头拿着沉甸甸的平安锁在手里掂量了下,竟笑了,“你倒是上道,不像其他官宦子弟那般颐指气使。”
肖战连忙赔笑,“我如今还比不上各位大哥,但幼子无辜,还麻烦您上些心,救救我妹妹。”
那牢头古怪笑了两声,将那平安锁揣进怀里,“那就等着吧。”
说着他便招呼身边的人要离开了,却有人疾步赶来,传递消息,与他们擦身而过,一路疾喊。
“皇上下令了,将贪污案主使肖邱跟一众从谋枭首示众。”
“所有家产一律充公,男丁流放岭南,女眷没入教坊司!”
“肖贵妃已被褫夺封号,打入冷宫!”
肖战一口气差些没上来,就要晕过去,幸扶了一把墙,满脸灰败之色。
什么……他爹爹……他爹爹竟要被枭首……
听说被砍了头的人,魂魄都是没头的,还要找缝头匠缝上才能去投胎。
他顿时眼眶急红了,不行……绝不能让他们杀了爹爹,他爹爹虽是有些贪,但绝不会傻到贪了那修缮黄河堤坝的钱。
一定是有人故意将这罪全都推给他爹爹!
妇孺们已混乱大哭起来,只有肖战急忙站起来喊那几个还未离开的牢头,满脸皆是眼泪。
“等一等!大哥,求求你们让我去见见我爹,到时候我见到了我爹爹,我定将更多的钱给你们!”
几个牢头看他还是个单薄的少年,此刻泪眼通红也有几分不忍。
刚才接了他平安锁的牢头折返回来,相劝,“既是重罪之人,哪有那么容易让你见到。”
他犹豫地道,“你还是多为你自己打算,若是充入教坊司,那婴儿也是没命的。”
“与其成为侍奉其他人的官妓,倒不如让你妹妹就在这儿干干净净的去。”
肖战紧紧抓着围栏,指尖泛白,咬唇摇头,“不行,不管是妹妹,还是我爹,我都不会眼睁睁地看他们去死。”
前几日他还是推杯换盏,看尽满河花灯的富贵公子,如今却已是罪人之身。
他忽地想起那日往楼上往下看花灯时,那站在淮河船头的人映着漫天焰火入他的眼中。
那双年轻清澈的凤眼微微转向他,眉眼清俊依然,姿色无双,无悲无喜。
肖战心中突然浮上几丝希冀,脸上也渐渐有了神采,往那围栏缝隙中将双臂伸了出去,疯狂抓住牢头,低吼道。
“我不见我爹了!”
“我要见翰林侍读王大人!”
牢头却是傻了,被他抓着领子,有些艰难,“你说你要见谁?”
肖战急切地道:“还能是谁,那位惊艳绝伦的王大人!”
“那个十七就被陛下指了探花的王大人!说他有入内阁之才的王大人!那个姐姐嫁给太子做太子妃的王大人!”
“那个未来就要接替我爹当国舅爷的王大人!”
他一口气喊完,差些接不上气来,气喘连连。
牢头脸色变了变,明显不信他,“你说……你认识王大人?”
谁不知道那位王大人如今是圣上身边炙手可热的人物,姐姐又做了太子妃,未来肯定是要入内阁做学士的人。
若是肖战真认识他,或许这贪污案果真有转圜之地,他若开口求情,难保圣上不会卖他几分面子。
当然牢头也有自己的心思,若是真能攀附上这位王大人,他日后也能有个好去处,不禁也有些动心想要帮一帮了。
肖战虽没底气那个人会不会帮他,但此刻他却要装得十分有把握,毕竟他之前也把人给得罪了。
那人说不定非常讨厌他,如今看他身陷囹圄,不来落井下石都算他够君子的了。
“自然……!我跟他之前可是同窗,关系好得很,他肯定会见我。”肖战强作镇定地道。
牢头看他如此言之凿凿,也有些信了,“既然这样,你可有信物让我去扣门?”
肖战咽了咽口水,一时间也拿不出东西来,眼神忽地一亮,“那平安锁是我娘给我打的,我从小带到大,他见了定然知道是我的东西!”
牢头笑了笑,“有信物,那就简单了,你且等着,我去问上一问。”
“若是王大人愿意见你,我定将你接出来。”
肖战得了他的话,也万分感激,泪眼花花,“谢谢大哥,我全靠你了。”
牢头一笑,“好说。若你真认识那位大红人,说不定还能保住你父亲一条命。”
惨兮兮的宝宝,等老公来捞你出来。
王大人真累,捞完老婆,捞岳丈,一大家子都等着他捞。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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