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的雨来得突然。林柏站在酒店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被雨水模糊的城市灯光。手机屏幕显示晚上10:23,日期栏下面一个小小的日历提示:5月18日,海的生日。
他咬了咬下唇,拨通萧林海的房间电话。
"喂?"萧林海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比平时多了几分松弛。
"还没睡吧?"林柏努力让声音听起来随意,"我有点项目上的问题想请教,能过去找你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现在?"
"嗯,很重要。"林柏故意压低声音,"关于明天要考察的那个社区中心..."
"好吧。"萧林海轻叹一声,"2306。"
林柏挂断电话,迅速从行李箱深处拿出一个精心包装的礼物盒,又检查了一遍背包里的其他物品。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他深吸几口气才平静下来。
萧林海开门时已经换上了家居服——一件深灰色的棉质T恤和休闲裤,头发微微蓬乱,像是刚洗过脸准备就寝。没有了往日的西装革履,此刻的他看起来年轻又柔软。
"什么问题这么急?"他侧身让林柏进门。
林柏神秘地笑了笑,突然从背后拿出礼物盒:"生日快乐,海。"
萧林海僵在原地,眼睛微微睁大:"你...怎么记得?"
"我怎么可能忘记?"林柏把礼物塞到他手里,"打开看看。"
萧林海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当看清里面的东西时,他的手指明显颤抖了一下——那是一张绝版多年的黑胶唱片,卡拉扬指挥柏林爱乐乐团演奏的贝多芬第九交响曲,1977年录音室版。
"这...这不可能..."萧林海轻轻抚过唱片封套,"这张唱片全球限量500张,早就..."
"我花了三年时间追踪收藏家,又用两幅手绘设计图交换来的。"林柏得意地说,"值得吗?"
萧林海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林柏多年未见的微光:"谢谢。"简单的两个字,却重若千钧。
"等等,还没完。"林柏变魔术般从背包里掏出两个纸杯蛋糕,上面插着小小的数字蜡烛"35",又拿出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按照传统,寿星必须许愿吹蜡烛。"
萧林海看着这简陋的"生日派对",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快许愿!"林柏点燃蜡烛,关掉房间大灯,只留下床头温暖的台灯。
在跳动的烛光中,萧林海闭上眼睛。那一刻,他不再是严肃克制的萧处长,而是变回了十四岁时那个在柏树下许愿的少年。当他吹灭蜡烛时,林柏欢呼着鼓掌,然后变出最后一样东西——一包小熊饼干。
"记得吗?每年你生日,我们都会躲在柏树林里分享这个。"林柏打开包装,递给萧林海一块,"虽然比不上蛋糕,但..."
"但这是我们的小秘密。"萧林海接过饼干,轻声补充。他咬了一口,眼神柔和得不可思议,"十二年没吃过了。"
林柏打开红酒,倒了两杯:"敬三十五岁的萧林海。"
"敬...重逢。"萧林海犹豫了一下,举杯轻碰。
他们坐在窗边的沙发上,雨声成了最好的背景音乐。几杯红酒下肚,萧林海的姿态越来越放松,甚至偶尔会露出微笑。
"说真的,"林柏蜷在沙发一角,抱着酒杯问,"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生日的?"
萧林海的目光投向窗外的雨幕:"不过。工作,睡觉,就这样。"
"一次都没有?"
"父亲认为生日是...无意义的仪式。"萧林海的声音平淡,但林柏听出了其中的苦涩,"大学时有同学试图给我庆祝,后来..."
"后来怎样?"
萧林海转动着酒杯:"后来父亲找到系主任,说他们干扰我学习。那些人再也不敢靠近我了。"
林柏的胸口一阵刺痛。他放下酒杯,不假思索地握住萧林海的手:"那个老混蛋。"
萧林海没有抽回手,反而轻轻回握:"他...有他的理由。我母亲身体不好,在我十五岁那年...离开后,父亲变得更加...严格。"
林柏倒吸一口气。他不知道萧林海的母亲已经去世,更无法想象十五岁的他是如何独自承受这些的。
"海..."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更紧地握住那只手。
"没关系,都过去了。"萧林海摇摇头,却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后颈——林柏注意到那里有一道细长的疤痕,以前从未见过。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但不是尴尬的沉默,而是一种默契的、互相陪伴的宁静。雨声渐渐小了,萧林海突然开口:
"你呢?这些年...过得好吗?"
林柏耸耸肩:"还不错。大学,工作,获奖...表面上看很顺利。"他停顿了一下,"只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萧林海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深邃。
"我交过几个女朋友,甚至有一个差点订婚。"林柏继续说,眼睛盯着酒杯,"但最后都分手了,因为..."他抬头直视萧林海,"因为她们都不是你。"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萧林海的呼吸变得急促,眼中闪过震惊、恐惧和某种炽热的情绪。他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林柏。
"对不起,我不该..."林柏懊悔地抓了抓头发。
"不,是我..."萧林海的声音有些发抖,"我不值得你这样。"
"值不值得应该由我决定。"林柏走到他身后,却不敢触碰,"萧林海,看着我。"
萧林海缓缓转身,眼中是林柏从未见过的脆弱:"你知道我父亲为什么突然调职吗?因为我日记里写满了你的名字。他发现了,认为这是...病态的,需要纠正。"
林柏如遭雷击:"所以当年搬家是..."
"为了分开我们,是的。"萧林海苦笑,"他成功了,不是吗?十二年...足够改变一切了。"
"但什么都没改变!"林柏激动地说,"我还是...我还是..."
"别说了。"萧林海抬手打断他,"求你了。现在这样...已经很危险了。如果他知道我们..."
"你三十五岁了,萧林海!"林柏忍不住提高声音,"他还能控制你的人生多久?"
萧林海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你不了解他。他能毁掉你的职业生涯,你的声誉,一切。你以为当年只有我被迫转学吗?他联系过你父母,威胁如果继续'带坏'我,就让你父亲失去工作。"
林柏震惊地后退一步:"什么?我爸妈从来没告诉过我..."
"因为他们保护了你。"萧林海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就像我现在试图做的一样。"
两人沉默地对峙着,雨声再次填满了房间。最终,林柏深吸一口气:"所以你的选择是...再次离开?"
萧林海闭上眼睛:"我不知道...给我点时间,好吗?"
林柏点点头,尽管心像被撕成两半。他收拾好酒杯和蛋糕残骸,走到门口时回头说:"无论如何,谢谢你今晚的坦诚...还有,生日快乐,海。"
萧林海站在原地,月光和雨痕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晚安,柏。"
回到自己房间,林柏一头栽进床上,把脸埋进枕头。今晚既甜蜜又痛苦,但至少...至少萧林海终于向他敞开心扉了。这个认知让他胸口涌上一股暖流,渐渐冲淡了失落。
深圳之行结束后,项目组返回继续推进工作。令林柏惊喜的是,萧林海似乎真的在尝试改变——他开始偶尔主动发信息,有时是关于工作,有时只是简单的"吃饭了吗";每周三中午,他们会心照不宣地在办公楼附近的小面馆碰头,萧林海依然不吃香菜,林柏依然会把牛肉夹给他。
"萧处最近心情不错啊。"规划局的同事私下议论,"上周李工方案出错了居然没挨骂,只是让修改。"
"何止,昨天我亲眼看见他在走廊上对清洁阿姨微笑!"
"该不会是恋爱了吧?"
这些八卦传到林柏耳中时,他忍不住嘴角上扬。他知道萧林海的变化有多珍贵,就像冰雪覆盖下的第一抹春芽。
六月中旬,项目进入施工准备阶段。林柏几乎每天都泡在工地,检查每一个细节。这天下午,他正在查看柏树林的保护措施,突然接到萧林海的电话。
"你在工地?"萧林海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急切。
"对啊,怎么了?"
"立刻离开那里。我刚收到报告,说西侧围墙结构不稳,可能有安全隐患。我已经通知施工方暂停作业了。"
林柏看了看不远处的西侧围墙:"好的,我这就..."
他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围墙突然坍塌,扬起漫天尘土。林柏本能地后退,却被一根突出的钢筋绊倒,右腿传来一阵剧痛。
"林柏!林柏!"电话那头萧林海的喊声听起来很远。
"我...没事..."林柏挣扎着坐起来,发现右腿被飞溅的碎石划开一道口子,鲜血已经浸透了裤腿,"就是...腿有点..."
"别动!我马上到!"
十五分钟后,当救护车赶到时,萧林海已经先一步到达。他跪在林柏身边,用领带紧紧扎住伤口上方止血,脸色比伤员还要苍白。
"只是皮外伤,不用大惊小怪..."林柏试图缓解气氛,却被萧林海凶狠的眼神瞪得闭嘴。
"闭嘴。"萧林海的声音紧绷得几乎断裂,"你就不能...小心一点吗?"
救护人员接手后,萧林海一步不离地跟着上了救护车。在医院里,他拒绝离开林柏半步,亲自与医生沟通,甚至记下了每一种药物的用法用量。当护士说需要留院观察一晚时,他立刻打电话让助理送来换洗衣物。
"你不用这样..."林柏躺在病床上,看着忙前忙后的萧林海,"真的只是小伤。"
萧林海充耳不闻,只是固执地调整着点滴速度:"医生说可能有轻微脑震荡,你需要休息。"
夜幕降临,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林柏因为止痛药的作用昏昏欲睡,朦胧中感觉有人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你不能这样吓我..."萧林海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能再失去你...不能再..."
林柏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微微睁开眼。月光下,萧林海低头凝视着他,眼中盛满了无法掩饰的爱意和痛苦。他们的脸近在咫尺,萧林海的呼吸拂过他的唇...
但最终,那个吻只落在了林柏的额头上,轻如羽毛,重若千钧。
"睡吧,我在这儿。"萧林海轻声说,手指温柔地梳理着林柏的额发。
林柏在药物的作用下沉入梦乡,嘴角带着微笑。他知道,无论萧林海如何挣扎抗拒,那道筑起十二年的冰墙已经开始融化了。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