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重归
沈兰姝猛然睁开眼睛，指尖死死掐进掌心。
四个月牙形的血痕在白皙肌肤上格外刺目——这不是诏狱里被铁链磨出白骨的那双手。她颤抖着抚上脸颊，没有鞭痕，没有烙印，只有少女饱满的肌肤。
"小姐，该梳妆了。"青竹捧着缠枝牡丹铜盆进来，"今日镇北侯府的赏花宴，夫人特意吩咐要早到。"
沈兰姝盯着铜镜里十七岁的自己，喉间涌上一股血腥气。她记得这一天。建安二十三年三月初六，太子选妃的赏花宴，也是她前世悲剧的开端。
"梳飞仙髻。"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冷静得可怕，"取那套雨过天青色的襦裙。"
青竹惊讶地抬头："可夫人说穿茜红色更..."
"就这套。"沈兰姝从妆奁底层取出一支金簪。簪头是精巧的缠枝莲，花蕊处藏着三根淬过蛇毒的银针——父亲去年送她的及笄礼。前世直到满门抄斩那日，她都没机会用上。
马车碾过朱雀大街时，沈兰姝掀开车帘。春日的阳光刺得她眼眶发疼，远处皇城的飞檐上停着一只黑鸦，与记忆里她饮下毒酒那天的景象重叠。
"听说太子殿下今日也会来。"青竹兴奋地压低声音，"小姐若能得太子青眼..."
"噤声。"沈兰姝掐断话头。前世她确实以一曲《凤求凰》得了太子青睐，换来三年虚情假意，最终一杯鸩酒。这辈子，她要换种玩法。
镇北侯府的花厅里已坐满京中贵女。沈兰姝刚踏入厅门，就看见主位上那个熟悉的身影——周景煜一袭月白锦袍，玉冠束发，正含笑听镇北侯夫人说话。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谁能想到他日后会亲手将沈家三百余口送上断头台？
"沈小姐来得正好。"镇北侯夫人招手，"听闻你琴艺冠绝京城，今日可能让我们一饱耳福？"
沈兰姝福身行礼，余光扫过角落——玄色衣袍的三皇子周景珩独自坐在阴影里，面前摆着半局残棋。前世她从未注意过这位沉默寡言的三皇子，直到死前才知道，他与太子是孪生兄弟。
"献丑了。"她跪坐在焦尾琴前，指尖拂过琴弦。
本该弹《凤求凰》的十指，却奏响了《广陵散》。杀伐之音从弦上迸溅，满座贵女变了脸色。这是聂政刺韩王的曲子，而她指尖流淌的分明是十面埋伏的杀机。
琴音戛然而止时，花厅落针可闻。
"好一曲'冲冠怒'。"周景珩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的刀，"沈小姐指法精妙，可惜第七段第三拍漏了个拂弦。"
沈兰姝心头剧震。这首曲子她故意弹错的地方，正是父亲教她时说过"此处若实弹，当取敌将首级"。这个深居简出的三皇子，怎会知道？
"三弟又卖弄了。"太子笑着打圆场，"沈小姐莫怪，他向来..."
"殿下博学。"沈兰姝径直看向周景珩，"不知可愿指教？"
满座哗然。贵女们窃窃私语——沈家小姐竟敢打断太子说话，还主动与阴郁的三皇子搭话？
周景珩抬眼看她。那双眼睛黑得惊人，像是能把人吸进去的深渊。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羊皮，在案上徐徐展开。
"北疆三十六部布防图。"他指尖点在一处关隘，"沈将军生前所绘，可惜..."
沈兰姝的血液瞬间凝固。那是雁门关！父亲临终前念念不忘的地方！她不受控制地起身，却在迈步时"不慎"碰翻茶盏。茶水在地图上洇开一片，正好淹没了关隘旁的小字。
"臣女该死！"她慌忙去擦，手指却借着动作在地图边缘一挑——果然有夹层！父亲惯用的暗记手法。
"无妨。"周景珩迅速卷起地图，两人手指在竹简下相触。沈兰姝瞳孔骤缩——他食指内侧有道新月形疤痕，与父亲密信中提到的"持弓者"标记一模一样！
太子突然插入他们之间："三弟总爱谈这些打打杀杀的。"他温柔地执起沈兰姝的手，"沈小姐琴艺超群，不知明日东宫诗会可否..."
"殿下厚爱，臣女惶恐。"沈兰姝不着痕迹地抽回手，余光瞥见周景珩唇角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冷笑。
宴席匆匆散后，沈兰姝的马车刚出侯府，就被一队黑衣侍卫拦住。
"三殿下邀沈小姐城南一叙。"为首的侍卫递来一枚青玉扳指——正是方才周景珩戴的那枚。
茶楼雅间里，周景珩已换下华服，一袭玄色劲装更显肃杀。他推来一盏雪芽茶："沈小姐今日故意弹错曲子，又故意泼湿地图，所求为何？"
沈兰姝袖中金簪抵上他咽喉："殿下与家父是何关系？"
"沈将军是我箭术老师。"周景珩不躲不闪，"他死前半个月，曾托我保管两样东西。"他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信，"一是这封给你的家书，二是..."
"半块虎符。"沈兰姝脱口而出。她死前才知道，父亲私调边军是为查太子通敌的证据。
周景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果然知道。"他忽然压低声音，"明日东宫诗会，别碰杏仁酪。"
沈兰姝浑身发冷。前世正是在诗会上，她因食了太子亲手递的杏仁酪，从此对他言听计从——那里面掺了南疆蛊毒！
"为何帮我？"
"不是帮你。"周景珩起身，阴影笼罩着她，"是要借你的手，撕碎我那位好兄长的假面。"
窗外暮色四合，黑鸦掠过皇城。沈兰姝摩挲着金簪上的莲花纹，忽然笑了："殿下可知，莲花在佛家寓意什么？"
"清净无垢？"
"不。"她将茶一饮而尽，"是斩业障，断轮回。"
第一章 血色重归
沈兰姝猛然睁开眼睛，指尖死死掐进掌心。
四个月牙形的血痕在白皙肌肤上格外刺目——这不是诏狱里被铁链磨出白骨的那双手。她颤抖着抚上脸颊，没有鞭痕，没有烙印，只有少女饱满的肌肤。
"小姐，该梳妆了。"青竹捧着缠枝牡丹铜盆进来，"今日镇北侯府的赏花宴，夫人特意吩咐要早到。"
沈兰姝盯着铜镜里十七岁的自己，喉间涌上一股血腥气。她记得这一天。建安二十三年三月初六，太子选妃的赏花宴，也是她前世悲剧的开端。
"梳飞仙髻。"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冷静得可怕，"取那套雨过天青色的襦裙。"
青竹惊讶地抬头："可夫人说穿茜红色更..."
"就这套。"沈兰姝从妆奁底层取出一支金簪。簪头是精巧的缠枝莲，花蕊处藏着三根淬过蛇毒的银针——父亲去年送她的及笄礼。前世直到满门抄斩那日，她都没机会用上。
马车碾过朱雀大街时，沈兰姝掀开车帘。春日的阳光刺得她眼眶发疼，远处皇城的飞檐上停着一只黑鸦，与记忆里她饮下毒酒那天的景象重叠。
"听说太子殿下今日也会来。"青竹兴奋地压低声音，"小姐若能得太子青眼..."
"噤声。"沈兰姝掐断话头。前世她确实以一曲《凤求凰》得了太子青睐，换来三年虚情假意，最终一杯鸩酒。这辈子，她要换种玩法。
镇北侯府的花厅里已坐满京中贵女。沈兰姝刚踏入厅门，就看见主位上那个熟悉的身影——周景煜一袭月白锦袍，玉冠束发，正含笑听镇北侯夫人说话。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谁能想到他日后会亲手将沈家三百余口送上断头台？
"沈小姐来得正好。"镇北侯夫人招手，"听闻你琴艺冠绝京城，今日可能让我们一饱耳福？"
沈兰姝福身行礼，余光扫过角落——玄色衣袍的三皇子周景珩独自坐在阴影里，面前摆着半局残棋。前世她从未注意过这位沉默寡言的三皇子，直到死前才知道，他与太子是孪生兄弟。
"献丑了。"她跪坐在焦尾琴前，指尖拂过琴弦。
本该弹《凤求凰》的十指，却奏响了《广陵散》。杀伐之音从弦上迸溅，满座贵女变了脸色。这是聂政刺韩王的曲子，而她指尖流淌的分明是十面埋伏的杀机。
琴音戛然而止时，花厅落针可闻。
"好一曲'冲冠怒'。"周景珩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的刀，"沈小姐指法精妙，可惜第七段第三拍漏了个拂弦。"
沈兰姝心头剧震。这首曲子她故意弹错的地方，正是父亲教她时说过"此处若实弹，当取敌将首级"。这个深居简出的三皇子，怎会知道？
"三弟又卖弄了。"太子笑着打圆场，"沈小姐莫怪，他向来..."
"殿下博学。"沈兰姝径直看向周景珩，"不知可愿指教？"
满座哗然。贵女们窃窃私语——沈家小姐竟敢打断太子说话，还主动与阴郁的三皇子搭话？
周景珩抬眼看她。那双眼睛黑得惊人，像是能把人吸进去的深渊。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羊皮，在案上徐徐展开。
"北疆三十六部布防图。"他指尖点在一处关隘，"沈将军生前所绘，可惜..."
沈兰姝的血液瞬间凝固。那是雁门关！父亲临终前念念不忘的地方！她不受控制地起身，却在迈步时"不慎"碰翻茶盏。茶水在地图上洇开一片，正好淹没了关隘旁的小字。
"臣女该死！"她慌忙去擦，手指却借着动作在地图边缘一挑——果然有夹层！父亲惯用的暗记手法。
"无妨。"周景珩迅速卷起地图，两人手指在竹简下相触。沈兰姝瞳孔骤缩——他食指内侧有道新月形疤痕，与父亲密信中提到的"持弓者"标记一模一样！
太子突然插入他们之间："三弟总爱谈这些打打杀杀的。"他温柔地执起沈兰姝的手，"沈小姐琴艺超群，不知明日东宫诗会可否..."
"殿下厚爱，臣女惶恐。"沈兰姝不着痕迹地抽回手，余光瞥见周景珩唇角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冷笑。
宴席匆匆散后，沈兰姝的马车刚出侯府，就被一队黑衣侍卫拦住。
"三殿下邀沈小姐城南一叙。"为首的侍卫递来一枚青玉扳指——正是方才周景珩戴的那枚。
茶楼雅间里，周景珩已换下华服，一袭玄色劲装更显肃杀。他推来一盏雪芽茶："沈小姐今日故意弹错曲子，又故意泼湿地图，所求为何？"
沈兰姝袖中金簪抵上他咽喉："殿下与家父是何关系？"
"沈将军是我箭术老师。"周景珩不躲不闪，"他死前半个月，曾托我保管两样东西。"他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信，"一是这封给你的家书，二是..."
"半块虎符。"沈兰姝脱口而出。她死前才知道，父亲私调边军是为查太子通敌的证据。
周景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果然知道。"他忽然压低声音，"明日东宫诗会，别碰杏仁酪。"
沈兰姝浑身发冷。前世正是在诗会上，她因食了太子亲手递的杏仁酪，从此对他言听计从——那里面掺了南疆蛊毒！
"为何帮我？"
"不是帮你。"周景珩起身，阴影笼罩着她，"是要借你的手，撕碎我那位好兄长的假面。"
窗外暮色四合，黑鸦掠过皇城。沈兰姝摩挲着金簪上的莲花纹，忽然笑了："殿下可知，莲花在佛家寓意什么？"
"清净无垢？"
"不。"她将茶一饮而尽，"是斩业障，断轮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