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会前七分钟，技术总监还在和投影仪搏斗。

靳沉坐在首席位置，指节轻叩实木桌面。定制西装送去紧急干洗了，现在身上是备用的深灰三件套。他下意识摸向领带夹，却碰到陌生的金属质感——今早更衣时，他莫名选择了那枚极少佩戴的K字图腾款。

"关于智慧社区项目的推广方案......"市场部张总监刚开口，会议室玻璃门突然映出个橙黄色身影。

林夏像只偷溜进宴会厅的麻雀，贴着墙根往里蹭。他的卫衣帽子翻了起来，后脑勺翘着撮呆毛，怀里还抱着个印有卡通图案的保温杯。靳沉看着他撞到转椅，慌慌张张去捞飞出去的文件夹，膝盖又磕在桌角上。

"那个实习生。"

会议室瞬间安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的嗡鸣。林夏僵在原地，钢笔从指间滑落，在地毯上滚出沉闷的声响。

"你来说说对方案的看法。"

市场部主管的脸色变得像过期牛奶。靳沉弯腰拾起钢笔时，金属笔帽上残留的温度让他停顿了半秒。旋转笔杆时发现刻着「To 小林同学，毕业快乐」——字迹稚嫩得像小学生的手笔。

"我......"林夏站起来时碰翻了保温杯，柚子茶的香气在会议室弥漫。他指甲剪得很短，食指关节处还沾着水彩颜料，靳沉突然想起苏富比拍卖会上见过的那幅莫奈睡莲。

"B2C推广不能只考虑主妇群体。"男孩声音突然变得流畅，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根据《都市独居白皮书》，22%的独居老人需要......"

投影仪的光束里浮动着细小尘埃。靳沉注意到林夏说到关键处会无意识揪卫衣抽绳，把绳子末端的小球绕成各种形状。这个动作像钥匙般转动了他记忆深处的某个抽屉——福利院美术课上，总偷他蜡笔的小男孩也是这样玩围巾穗子。

"......所以我们可以设计亲情联动功能。"林夏突然举起平板，屏幕上是个卡通门锁图案，钥匙孔被画成笑脸，"当孩子指纹解锁时，父母手机会收到......"

会议室响起几声轻笑。张总监的假发都快急歪了，但靳沉站了起来。

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他走向末排。林夏的瞳孔在晨光中呈现出罕见的琥珀色，随着他的接近微微扩大。靳沉接过平板时，注意到锁屏照片是只三花猫蹲在颜料堆里。

"明天十点。"他把平板递回去，声音依旧冷硬，"带着完整方案来我办公室。"

转身时，靳沉余光瞥见林夏笔记本边缘的涂鸦。除了那个皱眉的西装小人，页脚还画着条红绳，绳结打法与他腕间的一模一样。

傍晚六点二十分，林夏发现自己的工位被人动过。

他的多肉盆栽转了个方向，常年积灰的键盘变得光可鉴人。绘图板旁边放着个黑金包装盒，拆开是套德国进口绘图工具。镀金笔尖下压着张黑色卡片，上面用烫金字体印着简单的「K」。

"这什么意思......"林夏翻来覆去检查卡片，突然发现背面用极淡的铅笔写着行小字：「别浪费天赋。」

与此同时，68层监控室里，靳沉关闭了最后一段视频。画面定格在林夏对着绘图工具傻笑的脸上，玻璃幕墙映出他蓬松的发旋。靳沉解开袖扣，鬼使神差地调出今早电梯监控——林夏在轿厢里偷偷练习道歉鞠躬的样子，活像准备面试的应届生。

腕间红绳突然勒得发痛。这是十五年来第一次，靳沉在日落时分没有感到那种熟悉的空虚。他打开加密相册，福利院合照里系铃铛的男孩，笑起来也有两个小酒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