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未谢时》第四章:齿轮里的星芒
深夜的台灯下,苏念绾用缝衣针挑起玻璃罐里的齿轮。教导主任摔碎的“时光信箱”残骸堆在作业本上,第365号齿轮边缘缺了个小口,像被啃掉的月牙。
“小笨蛋,该用镊子。”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砚之翻墙时蹭破的校服袖口露出半截绷带,手里攥着从钟表铺偷拿的微型螺丝刀。苏念绾闻见他身上混着机油和槐花的味道,想起三天前他在全校面前说“有些事必须承认”,却被教导主任拖下了讲台。
“你疯了?”她慌忙把窗户关紧,月光在他锁骨的疤痕上流淌,“要是被我妈看见——”
“她不会发现的。”他蹲在地板上组装齿轮,指尖在月光下泛着青白,“拆迁队明天就来,老槐树要砍了。”
苏念绾的镊子“当啷”掉在桌上。抽屉深处的铁盒里,三百零一只糖纸船静静躺着,每只船底都用铅笔写着日期。她想起七岁那年,林砚之把她从老槐树的树洞里救出来,他的白衬衫沾着她哭花的鼻涕,却笑着说:“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秘密基地。”
“这个给你。”他忽然把枚齿轮塞进她掌心,齿纹间嵌着片干枯的槐花瓣,“上次在器材室,其实我按了发送键。”
齿轮内侧刻着极小的字:5.21 14:23,我在老地方等你。
凌晨五点,拆迁队的挖掘机轰鸣声撕开寂静。苏念绾抱着铁盒跑过巷尾,看见林砚之站在老槐树下,怀里抱着个铁皮饼干盒——那是他们的“时光胶囊”,里面装着小学时的橡皮擦、初中的考试卷,还有他第一次送她的铁丝蝴蝶残片。
“快过来!”他朝她挥手,阳光穿过他指缝,在她辫梢织出金色的网。她正要跑过去,却看见妈妈举着扫帚冲出来:“苏念绾!你还敢跟他混?!”
铁盒从怀里滑落,糖纸船在风里散开。林砚之弯腰去捡时,挖掘机的长臂已经撞上槐树。巨大的树冠摇晃着倒下,他忽然看见树干里藏着的秘密——五年前他刻的“砚”和“绾”,早已被年轮长成了完整的同心圆。
“小心!”苏念绾的尖叫被金属碰撞声淹没。槐树枝桠砸中林砚之的肩膀时,他本能地护住饼干盒,却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脖颈流进衣领。
“砚之!”她扑过去时,拆迁队的工人正在驱赶人群。林砚之的白衬衫迅速被染红,染透的布料下,隐约可见锁骨处的旧疤痕和新添的血痕,像朵正在绽放的红色蝴蝶兰。
“拿着。”他把饼干盒塞进她怀里,指尖摸索到她辫梢的空缺,“蝴蝶的另一只翅膀,在盒底夹层。”
妈妈拽着她的胳膊往后拖,苏念绾看见林砚之被工人扶上救护车,他的目光穿过人群,最后落在老槐树的断桩上——那里露出个铁皮盒,正是他们昨天藏进去的“时光信箱”改良版。
深夜,苏念绾在阁楼上打开饼干盒。夹层里掉出只完整的铁丝蝴蝶,翅膀上的齿轮刻着:你害怕时,就摸摸我的齿轮。她想起他在器材室说的话,忽然摸到盒底凸起的纹路,竟是个微型按键。
按下的瞬间,齿轮转动声里溢出电流杂音,接着是他有些发颤的少年音:
“小绾,今天是你陪我过的第十个生日。你送的橘子糖太酸了,可我偷偷藏了十七颗糖纸,因为每一张上都有你的指纹。
“他们说我有病,说我继父是坏人,但你总说我的眼睛像星星。其实你不知道,我的星星是你——你踮脚替我贴创可贴时,你把桂花糕掰成两半时,你在糖纸船上画笑脸时。
“我做了个机械表,齿轮编号从001到365,每一颗都对应和你有关的日子。等老槐树开花时,我想带你去看真正的漂流瓶,把这些齿轮都放进瓶子里,让它们漂到永远不会被拆迁的地方。
“可是小绾,医生说我的心脏可能等不到下一个春天了。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就把这些齿轮熔成星星,这样它们就会永远亮着……”
录音戛然而止,最后是齿轮空转的声音,像他每次见她时,加速的心跳。
苏念绾攥着蝴蝶,忽然想起白天在救护车旁,林砚之继父扔在地上的诊断单——“先天性心脏病晚期”的字样被泪水晕开,日期是三个月前。原来他说的“老地方”,不是槐树洞,而是生命的倒计时。
阁楼窗外,老槐树的断桩在月光下泛着惨白。她摸出铁盒里的第301只糖纸船,船帆上用蜡笔写着:等我们长大,就去修真正的机械表。船底粘着枚极小的齿轮,边缘刻着:NSW——念绾勿失。
风掀起阁楼顶的瓦片,露出藏在椽子间的机械表零件。苏念绾把蝴蝶别在辫梢,残缺的翅膀终于完整。齿轮咬合的瞬间,她听见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和记忆中老槐树的沙沙声重叠。
“砚之,”她对着月光举起齿轮,“这次换我来修你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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