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击着琴房的落地窗，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抓挠。祁砚坐在三角钢琴前，指尖悬在琴键上方已经十五分钟，却始终没有落下。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房间东南角——那块微微翘起的橡木地板。楠晏兮的话像毒蛇般盘踞在他脑海：「关于你藏在琴房地板下的东西」。

手机震动起来，是经纪人发来的消息：「《暗河》重制版首映安排在月底，投资方要求主题曲提前交付。」

祁砚放下手机，突然狠狠按下琴键。不和谐的和弦在房间里炸开，惊飞了窗外栖息的乌鸦。他盯着自己苍白的手指，关节处有多年拍戏留下的细小疤痕。

这些伤疤让他想起楠晏兮手腕上那些自残的痕迹。

雨声渐大时，祁砚终于起身走向那块松动的地板。他跪下来，指甲抠进缝隙，轻轻掀开了木板。

下面整齐排列着七个玻璃瓶，每个瓶身上贴着一张标签，写着年份和电影名称。瓶子里装着暗红色的液体，在昏暗的光线下像陈年红酒。

祁砚拿起最近的一个瓶子——标签上写着「2022年《沉默的羔羊》」。他摇晃瓶子，沉淀物缓缓升起，在液体中形成小小的漩涡。

这是他的血。每次重要角色前，他都会抽取一定量的血液保存。不知从何时起，这成了他与角色达成契约的仪式。

"七个瓶子，七年。"

声音从背后传来时，祁砚的脊椎窜过一道电流。他没有回头，但知道楠晏兮就站在琴房门口——他闻到了那股混合着铁锈和苦橙的气息。

"你怎么进来的？"祁砚平静地问，将瓶子放回原处。

楠晏兮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脚步声轻得像猫。他在祁砚身边跪下，银白色的睫毛在昏暗光线下几乎透明："你给了我钥匙。"

"我没有。"

"你给了。"楠晏兮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铜钥匙，上面沾着新鲜的血迹，"昨晚在录音室，你睡着的时候。"他歪着头，"你睡觉时会皱眉，好像在跟谁打架。"

祁砚终于转头看他。楠晏兮今天穿了件过大的白衬衫，领口滑到一边，露出锁骨处的荆棘纹身。他的嘴唇异常红润，像是刚舔过血。

"这是私闯民宅。"祁砚说，声音却出奇地平静。

楠晏兮咯咯笑起来，伸手去拿那个2016年的瓶子——祁砚获得第一个影帝的年份。他的指甲刮擦着玻璃表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每年一部戏，每年一瓶血。"楠晏兮将瓶子举到眼前，透过暗红色液体观察祁砚变形的脸，"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

祁砚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楠晏兮的皮肤冰凉，脉搏却跳得飞快，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你究竟想要什么？"祁砚压低声音问。

楠晏兮的眼睛在阴影中扩大，瞳孔吞噬了虹膜："我想要..."他缓慢地倾身，嘴唇几乎碰到祁砚的耳垂，"听你用这把声音尖叫。"

一滴汗从祁砚的太阳穴滑下。琴房突然变得异常闷热，他能闻到楠晏兮呼吸里的金属味，还有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看。"楠晏兮不知从哪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两个并列的视频画面。左边是二十岁的祁砚在试镜时癫狂的表演，右边是去年他在颁奖礼上完美得体的致辞。

"哪个才是真的你？"楠晏兮轻声问，"或者说，你更想成为哪一个？"

祁砚的呼吸变得沉重。七年了，他精心构筑的面具在这个疯子面前不堪一击。某种压抑已久的东西在胸腔里翻腾，像困兽试图挣脱牢笼。

"你不了解我。"祁砚说，声音嘶哑。

楠晏兮突然将2016年的血瓶按在祁砚胸口："我比你自己更了解你。"他的指甲陷入祁砚的衬衫，"这瓶血是拍《暗河》前抽的，对吗？你怕自己演不好那个杀人犯，所以用真实疼痛换取表演灵感。"

祁砚的瞳孔收缩。没人知道这个秘密，连经纪人都以为那些瓶子只是某种纪念品。

"疯子。"祁砚说，却松开了钳制楠晏兮的手。

楠晏兮趁机打开血瓶的塞子，将一滴暗红色液体滴在自己舌尖上。他的表情变得恍惚，像是尝到了世界上最甜美的毒药。

"我可以用这个创作..."楠晏兮喘息着说，"七年的痛苦，七瓶浓缩的疯狂...这会是史上最棒的电影配乐。"

祁砚应该阻止他。应该报警，或者至少把这疯子赶出去。但某种更深层的冲动让他僵在原地，看着楠晏兮将七个血瓶全部收进自己的背包。

"我会好好使用它们的。"楠晏兮站起来，背包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比你把它们埋在地板下更有价值。"

雨声渐歇，一缕月光透过云层照进琴房。楠晏兮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银白色睫毛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他突然俯身，在祁砚唇上留下一个羽毛般的吻——带着铁锈味的、转瞬即逝的触碰。

"晚安，影帝先生。"他后退着走向门口，"记得锁好窗户...虽然对我没用。"

祁砚独自坐在月光里，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嘴唇。那里还残留着楠晏兮的血腥气息。他的手机再次震动，是楠晏兮发来的消息：

「PS.你卧室的监控死角在东南角，下次想藏东西记得换个地方。」

祁砚放下手机，突然笑了。那是七年来第一个真实的、不加计算的笑容。

深夜，当整栋房子陷入沉睡时，一个黑影溜进了主卧。楠晏兮站在床边，凝视祁砚熟睡的面容。月光描摹着影帝深邃的轮廓，他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小的阴影，呼吸平稳而深沉。

楠晏兮从口袋里掏出小剪刀，小心翼翼地剪下祁砚的一缕黑发。发丝在月光下像流动的墨水，缠绕在他苍白的手指间。

"我的了。"他轻声说，将头发收进贴身的银色小盒。

当他转身要离开时，突然被一股力量拽回床上。祁砚不知何时醒了，手臂如铁钳般箍住他的腰。影帝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哪有半分睡意？

"偷东西要付出代价。"祁砚的声音带着危险的愉悦。

楠晏兮的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腔，但他笑得像个得到圣诞礼物的孩子："那你要怎么惩罚我？"

祁砚的回答被淹没在雨声再起的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