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砚的指尖在化妆台上轻轻敲击着，节奏精准得像在演绎某首无声的钢琴曲。化妆师的手在他眉骨处微微发抖——为这位二十七岁就拿下三大电影节满贯的最年轻影帝服务，没人能不紧张。

"祁老师，您看这样的眉形可以吗？"化妆师小心翼翼地问道。

镜中的男人掀起眼皮，那双被媒体称为"价值上亿保险"的眼睛冷淡地扫了一眼："嗯。"

一个字，听不出喜怒。化妆师松了口气，继续工作。

休息室墙上的电视正在播放娱乐新闻，突然切到一段演唱会现场画面。祁砚本要移开视线，却被主舞台上那个身影钉住了目光。

黑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前额上，主唱楠晏兮站在聚光灯下，嘴唇几乎贴着麦克风，却整整十秒没有出声。台下粉丝疯狂尖叫，而他只是用那双漆黑得不像话的眼睛扫过观众席，突然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啊——"他毫无预兆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像受伤的野兽。

音乐骤然炸响，他猛地抓住麦克风架，身体以人类几乎不可能的角度后仰，喉结在聚光灯下划出一道锋利的弧线。黑色皮衣随着动作敞开，露出里面缠绕的绷带——没人知道那是造型还是真伤。

"这是'黑鸢尾'乐队的主唱楠晏兮，"助理注意到祁砚的目光，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二十三岁，被乐评人称为'堕天使般的音乐鬼才'。上周演出他当众焚毁一架古董钢琴，只因观众席有人不合时宜地鼓掌。"

祁砚没有回应，视线锁定在屏幕上。楠晏兮正在用指节敲击麦克风，每一下都像敲在观众神经上。他的动作带着一种病态的优雅，仿佛随时会崩溃却又精准地踩在每一个节拍上。

终曲时楠晏兮将白玫瑰浸入琴身渗出的红酒液，然后掷向最前排的观众。离场时他撕开衬衫露出缠绕着荆棘纹身的腰腹，谢幕得像场献祭仪式。

"联系他。"祁砚突然说。

助理愣住了："什么？"

"我下一部电影需要这样的气质。"祁砚站起身，西装裤包裹的长腿在镜中划出利落的线条，"今天之内。"

红毯上，祁砚是媒体绝对的焦点。闪光灯下，他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底却一片冷清。二十七岁的年纪，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完美地扮演"祁砚"这个角色——优雅、成熟、无可挑剔。

颁奖典礼结束后，祁砚婉拒了所有庆功邀请。地下停车场空旷阴冷，他点燃一支烟，靠在车边慢慢吸着。烟雾缭绕中，他听见一阵骚动。

"晏兮！看这边！"

"给我签个名吧！"

"你昨晚为什么从医院跑出来？"

祁砚皱眉望去，只见五六个记者围着一个瘦高身影。楠晏兮没戴墨镜没戴口罩，苍白的面孔在停车场惨白的灯光下像个幽灵。他穿着演出时的黑色皮衣，手腕上缠着新鲜绷带，渗着一点血色。

"滚。"楠晏兮说，声音轻得像羽毛，却让所有记者后退了一步。

一个不怕死的狗仔举起相机："听说你昨晚在精神病院——"

相机突然飞了出去，砸在墙上碎成几片。没人看清楠晏兮是怎么动的，只知道下一秒那狗仔已经捂着流血的手腕跪在地上。

"我说，滚。"楠晏兮这次说得更轻了，嘴角勾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祁砚掐灭烟头，走了过去。

"需要搭车吗？"他问，声音在空旷的停车场格外清晰。

楠晏兮转过头，那双黑得惊人的眼睛直视祁砚。近距离看，他的瞳孔大得不正常，像是两颗吞噬一切的黑洞。祁砚注意到他的睫毛是白色的，在灯光下几乎透明，衬得那双眼睛更加诡异。

"影帝先生。"楠晏兮歪了歪头，声音忽然变得甜腻，"你也想被折断手指吗？"

记者们趁机逃走了，连那个受伤的狗仔都踉跄着跑开。停车场只剩下他们两人。

祁砚没有回答，只是打开车门："上车。"

令他意外的是，楠晏兮竟然笑了，那种发自内心的、孩童般的笑容，与他刚才威胁人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好啊。"他轻快地跳进副驾驶，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车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某种苦橙调香水混合的气息。楠晏兮蜷缩在座位上，开始用缠着绷带的手腕敲击车窗玻璃，节奏诡异却精准。

"地址？"祁砚问。

楠晏兮停止敲击，突然凑近祁砚，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你知道吗？你的眼睛在说谎。"

祁砚面无表情地回视："什么意思？"

"表面那么冷静，"楠晏兮的指尖几乎要碰到祁砚的眼睫，"里面却在燃烧。"说完他猛地靠回座位，大笑起来，笑声在车内回荡，疯狂又悦耳。

祁砚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地址。"他重复道。

"前面左转，废弃化工厂。"楠晏兮说，开始用牙齿解手腕上的绷带。

祁砚皱眉："你住在化工厂？"

"我在那里排练。"楠晏兮成功咬开绷带，露出下面一道狰狞的伤口，新鲜的血渗出来，"你不觉得鲜血和锈铁的味道很配吗？"

祁砚打了转向灯，车子却驶向相反方向："你需要去医院。"

楠晏兮突然安静下来，歪头看着祁砚："你怕我死掉？"他的语气天真得可怕。

"我怕你弄脏我的车。"祁砚冷淡地回答。

楠晏兮又笑了，这次是真心实意的快乐笑声。他用没受伤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开始在车玻璃上画画："你知道吗？我研究过你所有的电影。"

祁砚余光瞥见他在画一个扭曲的人脸："哦？"

"《暗河》里你掐死那个女孩的镜头，"楠晏兮的笔尖用力到几乎要划破玻璃，"你的小拇指在发抖。不是演技，是真的在兴奋吧？"

祁砚的呼吸微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秒。

楠晏兮满意地笑了，继续画着："我们都是怪物，只是你藏得比较好。"

医院急诊室空荡荡的，值班医生看到楠晏兮时明显紧张起来："又、又是你。"

楠晏兮乖巧地坐在诊疗床上，晃着双腿，像个无害的少年。医生拆开他手腕上的临时包扎，露出那道深深的伤口。

"这次是怎么弄的？"医生问。

"吉他弦。"楠晏兮甜甜地回答，"E弦最锋利，你知道吗？"

祁砚站在一旁，注意到诊疗床边缘有许多细小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物反复刮擦。楠晏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用指甲在床沿又添了一道新痕。

"留个纪念。"他对祁砚眨眼。

医生缝合伤口时，楠晏兮一直盯着祁砚看，目光直白得近乎无礼。他的眼睛在医院的荧光灯下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黑，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窟窿。

"好了，"医生包扎完伤口，"别再弄开了，否则——"

"否则会死吗？"楠晏兮兴奋地打断他，"那太好了。"

回程的车上，楠晏兮异常安静。他蜷缩在座位里，手指在膝盖上敲击着一段复杂的节奏，嘴唇无声地动着，像是在跟某个看不见的人对话。

"你的乐队，"祁砚打破沉默，"有兴趣参与电影原声制作吗？"

楠晏兮停止敲击，缓慢地转过头："你想泡我。"

这不是疑问句。祁砚握方向盘的手没有一丝颤抖："我想合作。"

"谎言。"楠晏兮凑近，呼吸喷在祁砚耳畔，"你想把我按在钢琴上操，直到我哭出来。"他的声音甜得像蜜，"我看过你所有采访，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句话吗？'真正的艺术必须见血'。"

祁砚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停在路边。他转向楠晏兮，两人鼻尖几乎相触。

"化工厂地址。"祁砚说，声音低沉。

楠晏兮露出胜利的笑容，轻声报出一个地址。车子重新启动，驶向城市边缘。

废弃化工厂像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楠晏兮跳下车，动作轻盈得像只猫。他领着祁砚穿过锈迹斑斑的管道，来到一个改造过的仓库。里面摆满乐器，墙上涂满疯狂而精美的涂鸦。

"欢迎来到我的子宫。"楠晏兮张开双臂，转了个圈。

祁砚注意到角落里有一架老式钢琴，琴键上有干涸的血迹。

楠晏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扑向钢琴，弹奏出一段刺耳的和弦："上次演出前我割得太深了。"他举起手腕示意，"血弄脏了琴键，但音色反而更好了，你说神奇不神奇？"

祁砚走到钢琴前，在楠晏兮身边坐下。他的手指落在琴键上，弹奏出一段优雅的肖邦。

楠晏兮安静下来，歪头听着。当祁砚弹完最后一个音符，楠晏兮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你弹错了三个音。"他低声说，眼睛亮得吓人，"故意的。"

祁砚没有否认。两人对视着，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流。

"剧本下周给你。"祁砚最终说道，站起身。

楠晏兮躺在钢琴上，黑发散开像一朵有毒的花："不留下过夜吗？我有很多...有趣的收藏。"他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玻璃柜，里面摆满各种锋利器具。

祁砚走向门口，没有回头："照顾好你的手腕。"

身后传来楠晏兮的笑声，疯狂而愉悦："祁砚！"他喊道，"我们注定要毁掉彼此！"

祁砚关上门，将那个疯狂的身影隔绝在视线之外。夜风吹散了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二十七年来，第一次有人看穿他的伪装。

而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